風間?穿著借來的護衛部製服,站在判台的左側,也就是白刃的旁邊。


    在處刑台的結界中,外來的結界石無法發揮功效,甚至有可能碎裂,吸取了上一次教訓的風間?,早早就將新的皮革手套收好,如今他的核心熀源就暴露在眾人的視野裏,纏繞著李惇昰借出的幻影麵紗。


    風間?感知不到獸人能感受到的熀源,但在外麵暴露久了,就連沒有進行過血氣修行的他,也能感知到自己左手中的熱量。


    風間?站在白刃的左側原地不動,將左手放置身後,據李惇昰的說法,他所站立的位置放置著給結界供能的熀晶,雖然比起尋常的結界,風間?左手僅是散發出來的熀源就高得異常,有心人也能看出來其中的差異。


    隻要做到這種程度的偽裝就夠了,改頭換麵的風間?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什麽樣,為了確保處刑的順利進行,風間?還是覺得應該相信白刃的判斷,畢竟他和即將到來的白悟是父子嘛。


    時間馬上就要來到正午,就在風間?以為白悟不會出現時,天空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眼尖的獸人幾乎立刻就發現了那天空中急速而來的人影,隨著聲音,處刑台下方的獸人視線都集中在了天空。


    白刃麵色凝重地看著逐漸變大的人影,仿佛來的是一名來取他性命的仇敵。


    風間?被白刃的表情嚇到了,來者難道就是白悟?難道白悟是個性格極其糟糕的喜怒無常之人?李惇昰說那白悟是個心胸寬闊之人,難不成是騙自己的?


    來人更近了,到了風間?能目視到的距離。


    那是一隻渾身纏繞著金色氣流,在氣流的作用下於天空中飛行的白色老虎獸人,他的毛發雖然是白色,但並不是純白,而是偏向於太陽的金色。


    白金色的老虎獸人從天而降,悄然落地,力度被他把握的十分巧妙,即便是腳邊的石子,在白悟落地的時候都沒有發生一絲絲震動。


    這是一名赤裸著上半身,長相俊俏,麵帶英氣的白虎獸人,有著飄逸的白色頭發與隨手修剪的黑色胡渣,身上暴露出來的肌肉仿佛經曆過千錘百煉,像爪子一樣從背後延伸出來,像是要牢牢抓住軀體的黑金色紋路,在陽光下呈現出了一種尊貴與強大的氣息。


    白金色毛發的老虎獸人,脖子上戴著一個中心鏤空的圓環。


    那身影隻需立於天地之間,就能自然而然吸引周圍獸人的視線,凝聚起他們的心靈。


    如此不凡,風間?心想,如果狛納世界存在魔王,那麽眼前這個白金色毛發的老虎獸人,便是注定擊敗魔王,為世界帶來和平的勇者吧。


    對上那雙螢火蟲在夜間會散發的黃綠色光彩的豎瞳後,風間?的心墜入了冰窟。


    不帶感情的雙眼——並非如此,白刃有時也會露出那種無情的眼神,白悟黃綠色的豎瞳當中空無一物,他雖然注視著某物,但雙眼沒有聚焦,散漫的目光僅僅隻是在看著,仿佛他完全不在乎眼前發生的一切事物。


    風間?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和白悟對視。


    風間?心中逐漸升起一股恐懼。


    這並不是害怕白悟會因為白軒一案找風間?的麻煩,風間?害怕的是那漠視一切的目光,那種非人的視線。


    “是——是白悟!”


    “真的是白悟!白師傅!我早已聽說過您的大名——”


    “天呐!白師傅!我竟然見到了英雄人物,真是死了也值了呀!”


    人群瞬間沸騰起來,就像饑餓的野獸看見食物一樣,白悟瞬間被圍了個團團轉。


    但白悟的身邊刮起了一陣金色的風,將他包圍在其中,不時還有金色的電弧閃過,被隔開的獸人裏有幾個想硬擠入風牆中,最後卻落得個衣物被刮碎,自己還被電得口吐白沫,當場暈倒的下場。


    “哇!早就聽說白師傅有著風與雷的親和性,雖然博學多才,但最擅長雷魔法與風魔法!今日竟然能見到白師傅施法……太幸福啦!”


    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始終沒有被外界所影響,白悟一言不發,將盯著風間?的目光移開,望向處刑場上的三座斷頭台。


    “這……白師傅怎麽不理我們……不是說白師傅是一名和藹可親之人嘛……”


    “這就是你不懂事了,自己的兒子將要親手嚇到自己堂兄弟的死刑命令,誰都不會好受啊,咱們還是不要惹白師傅心煩了……”


    嘰嘰喳喳的人群得出了結論,從白悟旁邊四散,白悟也沒有解除周身的風牆。


    白刃並沒有理會白悟,大喝道:“行刑開始!帶犯人入場!”


    風間?很疑惑,就現在來看,白悟的性格可以說是與眾人口中的完全不一樣,那張臉與和藹可親完全沾不上邊,就像周圍沒有任何人存在,白悟始終都沒有將視線移到旁邊的獸人身上。


    最後的三名犯人入場了。


    白悟的目光跟隨著那三顆從後方出現的光球,每一顆光球都由三名穿著鎧甲的聖月島騎士與後方與左右側看守,前麵則是身穿白袍,拿著法杖的獸人引導光球前進。


    三顆光球被引導至處刑台之後,拿著法杖的獸人解除了禁錮,其中隻穿著內衣的三名獸人現出了真身。


    兩名男性的老虎獸人,一名女性的翼族獸人。


    他們的毛發狼狽而雜亂不堪,似乎很久都沒有整理過了,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身穿鎧甲的騎士押著拷進了斷頭台。


    “唔——別碰我!”


    其中一名通體赤紅,身材魁梧的老虎獸人怒吼,他的頭被摁進斷頭台中,還在不停地掙紮。


    他忽然看見了下方的白悟,流著眼淚說道:“大哥!你是來救我的嗎?!”


    白軒的話語變成了一顆石子,投進了名為白悟的大海中。


    白悟隻是注視著白軒,雙手抱在胸前,沒有任何的感情起伏。


    “大哥!大哥!我知錯了!”


    見白悟沒有半點反應,白軒歎了一口氣,也不再浪費口舌,靜等頭上的刀刃落下。


    處刑台上的眾人,在白軒喊叫白悟時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看見白悟並不理睬白軒後,他們才放下了心中的負擔。


    風間?也是其中一員,但在放鬆之後,卻產生了更大的疑惑。


    白悟來處刑場是為了什麽?


    這位世人口中的英雄人物,為何在破元戰役之後,第一次要出現在布吉島的處刑場?


    ……隻要不找我麻煩,白悟想做什麽都與我無關。


    風間?正想著,玄揚開始宣讀起了罪名。


    “殷椛,女性,翼族獸人,翼族殷家之女,二十歲,出生於北境通天城,於十五歲時來到布吉島尋求機遇,後結識白軒,為其出謀劃策,多次以預言幫助白軒,參與白軒所犯罪案的四成,造成的影響極其惡劣,故聖月島議事會特批,當街問斬!具體所犯之罪稍後會張貼告示。殷椛,你可還有話要說?”


    對女性翼族獸人的描述很少,聽起來也不像犯了大罪,但親身體驗過預言的風間?卻知曉其中的恐怖之處。


    想象一下,凡事都能提前預知,通曉事物的利弊之別,什麽時候都搶先一步走在他人之前。


    對於白軒這樣的惡人,無異於為他添加了一雙翅膀,讓他在遵守規則的同時,能夠翱翔於法理與規則之上。


    有著鉤嘴的雌性白隼獸人,殷椛說道:“……哥哥沒來嗎?來的是你,李惇昰?”


    一旁的李惇昰站了起來,走到了殷椛的身旁,說道:“自從你父親失蹤之後,除了北境的翼族獸人都歸你哥哥管理,他也算是如今的翼族族長了吧,雖然北境翼族的族長另有其人……咳咳。”


    風間?有些傻眼,在這麽嚴肅的場合,李惇昰都能跑調?


    “你哥哥他日理萬機,當然也有你給殷家蒙羞的成分,雖然不能親自前來,還是托我給你帶句話——“自作自受”,殷椛,你有什麽遺言嗎?”


    “——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嗬嗬,那就請你也幫我帶句話給他吧,就說,我在九泉之下,等著他。”


    “一定!”李惇昰一口答應,回到了座位。


    “斬!”


    白刃扔下了牌子。


    殷椛的頭落到了地上,那片即使經過了細心的打掃,也留下了一片暗紅的血泊中。


    鮮血順著處刑台流了下來,站得近些的獸人紛紛向後退,白悟不為所動,他注視著殷椛的頭顱落地,即使血跡可能會漫過他的赤足,他也毫不在意。


    這在獸人眼中成為了不動如山的定力,白悟又收獲到了一片尊敬的眼神。


    沒有停留的時間,玄揚接著來到了那名有著赤黃花紋的老虎獸人身旁。


    “白軼,二十五歲,男性,獅虎族獸人,白軒之獨子,從能夠識字辨事起便跟在白軒身後,與白軒一同從事非法行為,在長達十五年的犯罪生涯中,造成的血案不計其數,若要一一列出,恐怕要耽誤各位半個時辰,因此,白軼的所犯之罪也會在稍後張貼告示。經聖月島議事會商議,判處白軼當街問斬!白軼,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年輕的白軼心如死灰,一言不發,他旁邊的白軒在這時哭喊道:“大哥!我求你了!我知道我罪有應得,但白軼是我唯一的孩子啊!您就放過他,留你兄弟一條血脈吧!”


    白悟沉默著,麵無表情地看向白軒。


    無論白軒如何哭訴,白悟都沒有半點反應。


    之前白悟的行為還可以說是大公無私,但自己的堂兄弟與侄兒聲嘶力竭的哭喊,都沒有讓白悟動一下眉頭,人群當中開始出現了別的聲音。


    “白悟怎麽……有點鐵石心腸啊?自己的家人都這樣了,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師傅難道是因為破元戰役,所以才變得那麽冷漠嗎?這確實是白師傅自破元戰役結束後第一次亮相,可這……”


    “大哥!大哥啊!”


    白軒哭喊著,以至於他沒有聽見白刃扔下令牌的聲音,白軼頭上的斜刃落了下來。


    白軼的頭顱掉下處刑台,白悟也不為所動,冷眼看著哭喊的白軒。


    “白師傅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他不可能會不動容,難道白師傅在破元戰役受了傷?”


    “都四年了,白悟曾經可是一族之長!在重的傷舉全族之力養四年,肯定也好了!我看啊,這就是白悟的真麵目!無情無義!”


    “你胡說!白師傅行事坦蕩,光明正大!我聽說白師傅最喜歡小孩子了,你不要信口雌黃,妄下斷言!”


    人群隱隱有吵起來的趨勢,話題中心的白悟置身事外,注視著最後一座處刑台。


    “白軒,男性,五十一歲,獅虎族獸人,出生於獅虎族達羅城,與三十一歲時來到布吉島,之後通過自己的勢力,發展出了奴隸販賣,返祖獸人的馴養,走私違禁物品,與極界勾結,在聖月島及護衛部安插自己親信來得利的種種不計其數的行為違反了聖月島的紀律,違反人倫法理,僅初步估計,因白軒造成的獸人死亡數為五千多人,貪汙金額達到七十九萬金狛。”


    此話一出,處刑台下關於白悟的爭吵便立刻停止了。


    “眾所周知,獸人的返祖是不可逆的逆向演變,從擁有知性、通曉常理的獸人便會茹毛飲血不知理性的野獸,白軒將抓來或買來的強壯獸人人為培養成返祖獸人,哪怕是聖月島的神明,也對這等惡行歎息不已,因此,經聖月島之神明判決,處以白軒當街問斬!不入輪回之罰!”


    不入輪回?風間?眨了眨眼睛,難道狛納世界不僅有魔法,還有讓生命輪回不止的係統?


    台下的歡呼聲一波接一波成為了浪潮。


    “斬!”


    白軒甚至沒有說遺言的機會,白刃便扔下了令牌。


    玄揚拿起令牌,摁進斷頭台的凹陷處。


    斜刃開始移動,隻要它將白軒的頭斬斷,那麽一切都平穩的結束了。


    吹毛立斷的斜刃停頓在了半空中。


    不知原因,不知理由,斜刃就那樣在即將斬斷白軒的上方十厘米處憑空停住了。


    “白悟!就算你是我的父親,我也絕不會容忍——”


    白刃原本以為是白悟搞的鬼,他猛然站起,話說到一半,才發現白悟什麽都沒做。


    緊接著,在處刑台的上空,一道大的棱形包裹著小棱形的門扉出現了。


    門扉出現的瞬間,風間?感覺到左手的核心熀源一陣刺痛,引導他血液在枯竭的經脈流動的那熀源竟然不再按照預定的流動,開始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


    風間?的口鼻溢出了鮮血,大腦一陣眩暈。


    其他獸人也同樣遭到了影響,就連結界中的熀源也混亂起來,這導致結界中的一些事物發生了變化。


    處刑台上的結界石因為沒有熀源供能,失去了效果,白軒奮力一掙,木頭枷鎖便應聲斷裂,他左臂上的獸印正發出耀眼的光芒。


    白悟說出了到場的第一句話。


    “……極界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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