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隻是為了空間而往上堆砌出來的二層樓中,一張毯子掛在向外伸出來的木杆上,與木杆接觸的那部分已經變得黝黑,沾滿汙漬,另一半則還留著雪狐的白色皮毛,讓人看了能很輕易得聯想到飄雪的天氣。


    “是……是我的?有我的氣息?上泉爺爺,千真萬確?”


    “怎麽,不信老夫?這等稀有的物品出售必然有發票,若是你的,找賣家核對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


    “真不愧是上泉爺爺,見多識廣。”


    “畢竟老夫活的長啊,兵器的販賣也有嚴格的流程確認……”


    風間?此刻有些焦急,他將恒陽的冤案暫且放置,將自己的思考轉回了雪凜館倒塌的那天。


    從自己跳下雪凜館到青鸞王出現,到白刃趕來這段時間裏,自己此前一直裹著的雪狐毯就在這段時間內丟失了,後續布吉島護衛部的搜索隊也沒有發現雪狐毯,穀荒離拿著發票無功而歸。


    風間?覺得,這雪狐毯肯定已經漂到了大海裏,再也見不到了。


    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山民窟,又見到了雪狐毯。


    這份風間?來到這個世界後,感受到的第一份溫暖,風間?想要奪回它。


    但這樣一來,更多的問題就浮出了水麵。


    雪狐毯是怎麽到這山民窟裏來的?那個一直沒有抓到的,返祖的黃虎獸人是否也在這裏?


    風間?的汗毛立了起來。


    返祖獸人的雙眼,他到現在也難以從記憶中抹去。


    按耐焦躁不安的心情,風間?等著赤色柴犬獸人犬養,他和狼族獸人恒杵談完話後,才走過去問道:“恒杵,你知道那邊是誰在住嗎?”


    恒杵跟著風間?來到窗外,風間?指向綁著雪狐毯的兩層建築。


    “那是助合幫的貨倉,裏麵沒人居住。”


    “助合幫,助合幫……好像離老爺和我說過,助合幫幫忙,助合幫是山民自行組織的商業聯合會,在這布吉島上屬於另一派係……”


    “這個我了解啊。”犬養說道:“助合幫在狛納各地都有分堂,自成一脈,憑借自己獨一無二的傳送門技術,在哪裏都吃得開,除了龐大的山民獸人群體,還有些四大家族的獸人也加入了助合幫。”


    “原來如此,是這樣的助合幫的財產啊……恒杵,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們要先去那處倉庫看看——對了,我們還沒自我介紹吧?我是風間?,這位犬獸人叫犬養,我們現在都在十泉湯做工,如果你有什麽發現,可以隨時到十泉湯來找我們。”


    風間?刻意忽略了上泉鈺的介紹,這讓上泉鈺很滿意,露出微笑。


    “好!關於那件寶物,我已經全部告訴了犬養,我會繼續去尋找線索的……”


    恒杵說到這裏,眼中帶淚:“我一直,一直在等我爹回來,風間?大人,請一定要替我爹申冤啊!”


    “什麽大人不大人的,直接叫名字!”


    風間?被叫得心慌,留下一枚銀狛,安慰幾句恒杵後,便走了出去,上泉鈺直接跟了出來,犬養耽擱了一會兒之後也離開了恒杵的家。


    在門外,消瘦的長靈族少年睜著他那雙神秘莫測的紫色雙眸,流著汗,喘著氣,衣物由於汗水緊貼著身體。


    “你們怎麽聊這麽久,熱死我了。”


    麵對塔斯的抱怨,風間?疑惑道:“你怎麽也不去找個陰涼的地方,就一直站在大太陽底下等我們?”


    “我怕你們出來的時候沒看見我,就直接走了,在山民窟一定要小心行事啊。”


    “辛苦你這麽勞心勞力了,不過我們現在不離開山民窟。在那個方向,有一座助合幫的二層倉庫,你知道嗎?”


    風間?指向恒杵房屋的背後。


    塔斯眨著眼睛,好奇地問道:“我知道,不過那個地方隻會對持有助合幫通行證的人才會開放,門口有人把守,你們去那幹什麽?”


    “是為了確認一點事……啊,我身上沒有離老爺給我的發票副本啊!嗯……總之先去看看吧!”


    風間?說完,塔斯無奈地攤攤手,便走在前麵帶路。


    在這途中,漸漸的出現越來越多衣著破舊的獸人,他們大都一副饑腸轆轆的表情,跟隨在風間?一行人身後。


    “犬養,止步。”


    上泉鈺忽然開口,犬養停住邁開的步伐,風間?和塔斯也一同停下。


    “犬養,拔劍,準備應敵。”


    上泉鈺手握從撿起之後便一直拿在手中的樹枝,站到了風間?的旁邊。


    “這……”


    犬養雖然不解,還是拔出了腰間的太刀,這把嶄新的彎弧單刃劍亮出寒芒後,周圍的獸人便一擁而上,紛紛拿出自己的武器,虎視眈眈盯著風間?一行人。


    “把你們身上之前的財物都交出來!看在你們當中有人是山民獸人的份上,我們就留你們一命!”


    領頭那瞎了一隻眼的犬獸人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長刀,如此威脅道。


    “朋友,有話好好說,我們並不富裕,大家都是討生活的——”


    “騙子!你看看你背後那禿毛猴子!出身肯定高貴!別以為穿了十泉湯的衣服,就能騙的過我們!”


    風間?哭笑不得,說道:“你想多了,你真的想多了。”


    “想多了?讓我們搜刮一番就知道了!”


    領頭的犬獸人大叫,周圍的獸人都附和著叫喊,前麵一個貓獸人和鼠獸人怪叫著便衝了過來。


    犬養深吸一口氣,向前踏了一步,擺出架勢,那貓獸人手持一把彎刀,鼠獸人手持一把鐮錘,二人砸向犬養,其餘的獸人則是直接略過了塔斯,似乎還有點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趁著犬養被攻擊的時候,直奔風間?。


    風間?一動不敢動,左手早已按在了腰間用衣服擋住的索命銃,右手伸進懷裏,握住能空間移動的木頭盒子,隨時準備換到左手上。


    上泉鈺拿著樹枝,風輕雲淡地撥開了砍向他的兵器,在一眾錯愕的眼神中,將七八人的攻勢全部化解。


    “媽的!啃到硬骨頭了!但是……嘿嘿,就算你武藝再高強,也不可能是炸彈的對手!”


    瞎了一隻眼的犬獸人伸出手,他旁邊的小弟便遞上了一顆圓滾滾的黑球,上麵還有一根引線。


    風間?看到這炸彈後,當機立斷,將木頭盒子換到了左手上,準備隨時發動,他剛想告訴幾人小心炸彈,上泉鈺就出手了。


    上泉鈺拿著樹枝往前一劃,無形的劍氣便將瞎了一隻眼的犬獸人手中的炸彈攔腰斬斷,之後輕輕割開犬獸人胸前的衣服後便消散了,炸彈當中的火藥嘩嘩流了一地。


    瞎了一隻眼的犬獸人非但沒有畏懼,反而露出了興奮的嘴臉,大叫道:“兄弟們!有這等高人保護,當中那隻禿毛猴子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大家一起上!抓到他,下半輩子可能就衣食無憂啦!”


    還在旁觀的幾名獸人也拿出了武器,甚至有幾名隻是路過的山民獸人,在聽見了犬獸人的話之後,也加入了這場搶劫。


    風間?流著汗,怒罵道:“這群瘋子!為了錢財連命都不要了!”


    犬養一人應對兩人還略占上風,但又有三人加入了圍攻,犬養的身上漸漸多了些傷口。


    上泉鈺皺著眉,將手伸向背後背負的長劍,就在這時,塔斯站了出來。


    “我隻怕你們,有命搶,沒命花啊。”


    塔斯說這話的時候不像個十四或十五歲的孩子,這老成的口吻仿佛是一名即將入土的老人,正在訓誡自己的子孫。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風間?正疑惑著,不小心踩到了上泉鈺剛剛扔掉的樹枝,發出清脆的響聲,不少獸人的眼光都集中了過來,風間?一臉尷尬。


    “……嘁!這小毛孩,又在裝神弄鬼!”


    瞎眼的犬獸人睜大僅剩的那隻眼睛,仿佛要用眼神將塔斯吃下去,但他的小弟,還有圍上來的獸人,在此時都畏懼地向後退了幾步。


    “你們怕什麽!上啊!給我上啊!”


    “老大……不行啊,塔斯他可是……他,他真的不行……”


    瞎眼犬獸人旁邊的小弟嚇得腿都軟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嘖,煩死了!塔斯!你平常不是從來都不會幹預在山民窟發生的事物嗎?怎麽現在這麽關心外人了!”


    “因為,這二位不僅穿著十泉湯的衣服,他們也真的是十泉湯的員工哦?你們還記得十泉介,那位十泉湯的老板每次來山民窟出診的時候說的話吧?”


    “……[如果在我出診期間,山民窟發生了犯罪事件和不道德的行為,我就不會再來山民窟免費看病,如果我十泉湯的員工在山民窟受到了襲擊,我也不會再來],那隻傻得可愛的藍色冤大頭是這麽說的……”


    “你們平時在十泉介麵前裝乖,現在他十泉湯的人來了,就暴露本性了?不說別人,就說你,你現在還睜著的這隻眼睛,是別人十泉介給你免費治回來的吧?”


    “我明白!但你!為什麽是你!為什麽你塔斯,會突然性情大變幫助外人?難道你以為,你現在開始做善事,就能洗刷掉過去做的那些混賬事了?”


    “……一時的心血來潮,僅此而已。”


    四周已經有不少獸人散開……或許叫逃竄更好,他們連滾帶爬地逃開,像是抱著離塔斯越遠越好的想法。


    “你這!你這該死的……你這身邊總是圍繞著死亡的喪門星!你不是隻會給周圍的人帶去死亡嗎?哈哈……好啊,這樣也好!你們幾個!如果不想死得莫名其妙的話,就離這喪門星遠點吧!”


    瞎眼的犬獸人大叫一通後,便帶著手下離開了,一臉懵逼的風間?還愣在原地。


    風間?感覺就像是一陣猛烈的風吹了過去,來時沒有預兆,走時也幹幹淨淨不留痕跡,他環顧四周,上泉鈺隻是有些可惜地歎息了一聲,為沒有機會用劍而感到惋惜。犬養則是流著汗,包紮起傷口。


    由於塔斯背對著風間?,風間?看不見塔斯的表情,他終於回過神來,跑到犬養的身邊,幫犬養處理起了傷口。


    “……有意思,塔斯,剛剛那人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上泉鈺走到風間?和塔斯的中間,隔開了他們,上泉鈺強壯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風間?的視線。


    “還能有什麽意思,上泉爺爺,這裏可是山民窟啊,死亡不總是隨之相伴的嗎?”


    “你這麽說也不是沒道理……”


    上泉鈺雖然不再追問,也並沒有挪動腳步讓開的意思。


    在這期間,上泉鈺和塔斯都保持了沉默,等風間?和犬養一起處理完犬養的傷口後,幾人再度邁步,向助合幫的倉庫前進。


    風間?其實很想向塔斯問個清楚,但上泉鈺已經開始警戒起了塔斯,風間?一時間找不到和塔斯的交流機會,一行人就這麽一言不發的到了目的地。


    助合幫的倉庫與山民窟別處的建築有明顯的區別,首先印入眼簾的便是這倉庫的完整度和幹淨程度,與這倉庫一比,他周遭的住所都顯得寒磣許多。


    助合幫的倉庫門口隻有一個強壯的公羊獸人看守,平日裏鎖著的大門此刻微微打開了一條縫。


    這名頭上的角長而粗壯,向上筆直延伸,身上的毛發經過修剪不顯得蓬鬆的公羊獸人此刻正打著哈欠,嘴裏嘀咕著什麽話,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抱怨著什麽。


    公羊獸人穿著助合幫統一的,以棕色為底色的衣服,上麵的紅藍交織的圖案則表明這身衣服的主人隸屬於布吉島的助合幫。


    一看見風間?一行人靠近,公羊獸人便拿起手中的長槍,威懾道:“站住!你們想幹嘛?這裏是助合幫的重地!閑人免進!”


    “你好,我叫風間?,我是來——”


    “——有血腥味。”


    風間?正做著自我介紹,上泉鈺打斷了風間?的話,四下尋找合適的東西。


    “有血的氣味,而且很新……十分鍾以內出現的。”


    上泉鈺找到了一根鐵棒,也讓開了位置,風間?發現塔斯正用他那雙紫色的雙眸,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看。


    “什麽血的氣味,再不走我可不客氣了!就算你是熊族獸人也一樣!”


    公羊獸人有些緊張,將槍尖對準上泉鈺,上泉鈺淡定地用鐵棒推開槍尖,說道:“你若不信,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公羊獸人呢喃道:“那家夥確實進去有一陣子了,清點貨物有專門的術物,那需要這麽久……”他卻對上泉鈺說:“少在這裏說大話了,這可是助合幫的倉庫,哪會有人來這裏行凶?”


    風間?開口說道:“有的,我們現在懷疑有一名返祖獸人潛藏在這倉庫裏,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吧?”


    證據隻有從雪凜館遺失的雪狐毯,還有上泉鈺所說的血腥味,風間?決定賭一把,但好像必要的流程還是得走。


    風間?有些肉疼地拿出一枚銀狛,交到了公羊獸人的手上,他現在身上就隻有一枚銀狛了。


    公羊獸人思索再三後,惡狠狠地說道:“額……我的同伴確實很久都沒有出來了,那我們就進去看看吧——你們幾個,看可以,但不許偷東西!但凡有未經許可的貨物從這裏離開,結界的警報就會響!到時候我可絕對不客氣了!這可不是什麽狛幣就能解決的!”


    風間?笑著說道:“好好好,我們什麽都不會拿,你放心吧!”


    公羊獸人推開大門,站在一旁,示意風間?等人先進去,風間?一行人魚貫而入,公羊獸人最後進了門,哐的一聲關上了助合幫倉庫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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