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為止,風間?已經見識到了獸人的強大。


    不談食肉動物和雜食性動物種類的獸人,即便是植食動物,整體輪廓也比藍星上以風間?為平均標準的人類大上不少。


    風間?在十泉湯休養的數日,已經明白了那些身高超過兩米,頂著在自己看來根本不可能練成的肌肉量大搖大擺走來走去的獸人為何如此突出。


    答案在於血氣。


    血氣越是強盛的獸人,外表就越是威猛,隻是靠近,風間?就能感覺那副身軀蘊含的滾滾的熱量。


    在這當中,不乏能夠自由操控血氣,有著家傳秘術的獸人,他們對血氣的修煉更加細致入微。這類獸人一般並沒有誇張的外型,但他們能夠散發出強者的氣場,能夠給人一種閑人免進的威壓。


    白刃和西日莫在風間?眼中便屬於這一類的獸人,而單手執劍的熊老人在風間?眼中,屬於那些血氣微弱,會經常去十泉湯調養身體的上年紀的老人。


    但這就出現了矛盾,熊老人有著一身千錘百煉的肌肉,作為熊族獸人,熊老人是第一個風間?見過的,肚子和胸肌持平的獸人。


    特別是那隻右臂,粗壯、筋肉隆起。


    但將身體鍛煉得再好,在這擁有魔法的世界裏,能起到什麽作用呢?


    風間?在心中哀歎,熊老人右手執劍,向閑到打哈欠的九幻離斬下一劍,告訴了風間?答案。


    這是一記將劍舉高後向左下方揮舞的斜斬,沒有血氣,沒有魔法,沒有結界,亦沒有讓人驚歎的技巧,隻是普普通通的,就像孩童撿到一根劍狀的木棍後興奮地揮舞那般平凡。


    風間?的雙眼被切開了。


    風間?眼中的世界被斜著一分為二,如同兩塊分開的拚圖,在那頃刻間又恢複了正常。


    風間?再看九幻離,九幻離癡迷地一動不動,身體內側的白色絨毛此時和他背側的毛發成為了一樣的血色。


    在九幻離的胸口,一道劍傷深入骨髓。


    “這是……這是多麽純粹的武者,多麽純粹的欲望,你隻為了這一劍,這一斬!用盡你的一生,用盡你的一切去追求!我……”


    九幻離絲毫不顧自己血如泉湧的傷口,用手捂住側臉,沉醉道:“我一定,要得到你。”


    “老夫不過是一介鑄劍師,童年時期,當年的親朋好友都說老夫入了魔,不再與老夫來往……如今老夫已到暮年,不曾想還有人鍾情於老夫,承蒙厚意。”


    帶著鬥笠的深藍色毛發的熊老人淡淡說完後,再度揮下一劍。


    九幻離雖然癡迷於熊老人,並沒有要再接下攻擊的打算,躲閃的速度之快讓風間?瞬間就丟失了九幻離的身影。


    從熊老人的方向傳來清脆的破碎聲,風間?應聲望去,氣刃劍的劍身已經滿是裂痕。


    “雪狐族鍛造的名器也隻能使用三次……這樣看來老夫的鍛造技術也不算差?”


    熊老人愛惜地撫摸著氣刃劍上的裂痕,絲毫不把九幻離放在眼裏。


    平平無奇的一劍,親手用過氣刃劍的風間?明白,熊老人甚至沒有使用氣刃劍上的術式,但那樸實無華的一劍就像在九幻離的麵前朝九幻離斬下一樣,在躲閃的九幻離身上再度留下一道深深的劍痕。


    九幻離站立不穩,半跪在地上。


    “太美了……這正是我想在獸人身上實現的,世間竟有到達了天人合一境界的武者……我一定要得到你,我一定要得到你,我一定要得到你……嗬嗬,敢問老先生尊信大名?”


    熊老人說道:“上泉鈺。”隨後斬下第三劍。


    氣刃劍應聲破碎,徒留劍柄被上泉鈺握在手中。


    但這第三劍揮下後,什麽都沒有發生。


    九幻離半跪在地上,花瓣在他周身飛舞,一個若隱若現的狐狸頭浮現在當中,為九幻離擋下了這一劍。


    “原來是熊族‘泉’字一脈的大人物呀,但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上泉鈺這麽一號人物……十泉家已經衰敗,茗泉家倒是子孫興旺,高手如雲,但上泉家既沒有出世的天驕,也沒有能夠執掌一方的強者,也就比十泉家多了些人丁,誰能想到會有上泉鈺這麽一個隱世強者……不過你的手中已沒有劍,要如何與我對敵?我能幫你更上一層樓!”


    上泉鈺隻是盯著劍柄發呆,九幻離的最後一句話讓他雙眼發亮,良久後才問道:“當真?”


    隨後,上泉鈺搖了搖頭,笑道:“一個一直在壓抑自己的力量,不願以真麵目示人的獸人,談何信任。不過,沒有劍嗎……”


    上泉鈺對九幻離持續的勸說充耳不聞,注意力隻放在了劍柄上。


    上泉鈺右手執著劍柄,揮下第四劍。


    第四劍不同於前三劍,聲勢浩大,從上泉鈺的位置一直到九幻離的位置,大地出現了一條裂縫。


    這是一條被磅礴的劍氣生生斬開的裂縫,長期居於地底的爬蟲在突然受到悶熱的太陽照耀之後,本能地爬進陰暗的夾縫中。


    肉眼可見的劍氣如同浪潮,在那瞬間就斬開了九幻離身外那虛幻的狐狸頭顱,九幻離躲閃不及,手臂吃下了這一劍。


    上泉鈺手中的劍柄徹底化為了粉末,隨風飄散。


    “別人的劍,還是沒有自己做的趁手啊……”


    上泉鈺說著,將背負的長劍拿至身前,屏氣凝神。


    “……太可口了,這份純粹的欲望……但若不用全力就無法製服你,即使我能站到最後,也有會來攪局的人……”


    九幻離不滿地看向尋找他破綻的西日莫,西日莫並沒有解除全身的銀化,護著白刃,滿臉怒火。


    “看來是我貪財了呢,如果不是感知到禿毛猴子身上的熀源,我現在也不會落得個求而不得的下場……下次吧,上泉鈺,你是我的獵物,下一次我們再痛痛快快地較量吧?”


    九幻離見上泉鈺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隻將雙手放在劍柄和劍鞘上,保持著一個橫放在身前的動作,便無趣地走向極界之門。


    “若是想走,便再接我一劍吧。”


    上泉鈺眼中露出精芒,動作緩慢地拔劍。他手中的長劍仿佛吸收了周遭所有的光芒,唯獨露出那雪白的劍身。


    世間仿佛隻剩下了那銳利的銀芒,與此同時,九幻離的身上也爆發出鮮明的紅光,遠超與西日莫和白刃纏鬥時的氣勢。


    “終於不再壓抑自己了嗎……”


    上泉鈺的長劍已拔出一半,風壓纏繞在他的長劍上,就連他所站立的大地都承受不住這股壓力,開始龜裂。


    “——不,還是算了,來攪局的人越來越多了,上泉鈺,還有那邊的禿毛猴子,等著我哦~”九幻離忽然將視線轉移到風間?身上,風間?一陣緊張。


    九幻離伸手接住了一片隨風飛舞的花瓣,輕輕說道:“萬物生——葉落歸塵。”


    九幻離接住的花瓣從他的指尖滑落,掉到了地上。


    所有的花瓣都在這一刻狂暴了起來,它們覆蓋大地,它們席卷天空,花瓣平等地飛過了在場所有的人事物,就連流轉的空氣都不放過。


    “那就再見咯~感覺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麵呢!”


    九幻離笑著走進了極界之門,光芒一閃,消失不見。


    上泉鈺早已拔出了長劍,沒有多餘裝飾的長劍寒芒卻並沒有對向九幻離,而是轉向對準了天空。


    跟隨著劍尖的警戒,風間?什麽都沒看見。


    風間?隻覺得風和日麗,是一個好天氣。


    九幻離走後,上泉鈺也沒有放下警戒,右手單執長劍,毫不動搖。


    西日莫在簡單的探查後,罵道:“那臭狐狸!洗掉了所有自己存在的痕跡!”


    這片荒無人煙的空地恢複了風間?剛來時的樣貌,就像方才的戰鬥從未發生過。


    即使一切都恢複如初,上泉鈺也沒有放下手臂,一步也未動。


    西日莫也發現了上泉鈺的異常舉動,走過去問道:“上泉前輩,你這是?”


    “別過來。”上泉鈺抬頭緊盯著天空,“有什麽……這隻是老夫的直覺,有什麽東西盯上了老夫,比那狐狸威脅還大……不過,那人似乎隻能盯住老夫,沒有餘力再對你們出手,西日莫部長帶著傷員,快離開此地吧。”


    “多謝上泉前輩相助,但晚輩若是就這麽離去了,上泉前輩該怎麽辦?”


    西日莫和上泉鈺講話時,擺出了一副晚輩的態度。


    “老夫無妨,很久都沒有和這樣的高手切磋了……部長不用擔心,有幾個老朋友本就在趕來的路上,老夫不過是最先到的罷了。”


    西日莫聽後,便不再久留,解除了獸印,操縱泥土將白刃,風間?和返祖的犬獸人一同運走,前往布吉島的中部地區。


    看著來時的路,風間?陷入了沉思。


    自己還是缺乏對狛納世界的了解,最關鍵的便是力量。


    沒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談。


    像九幻離這樣的人,若是有心,從剛見麵那時候,就能輕而易舉奪走自己左手的核心熀源,在這光天化日之下。


    但自己在雪凜館受了傷,加上這一次又強行運轉了血氣,恐怕血氣的修行已經再無可能了吧。


    但上泉鈺的出現卻給自己指出了另一條路。


    武者——想必是武俠片當中,專精於使用某一兵器的存在吧,自己能否踏上這一看就十分苛刻的修行之路呢?


    西日莫的憤怒在降低,風間?這才發現,自己到現在都沒有失去意識,原來全是靠別人的感情在強撐啊。


    還有這突然之間出現的感同身受的能力,想來應該是在雪凜館的時候,青鸞王所說的,交付給自己的星辰所帶來的力量。


    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力量,又是為什麽?為何之外都沒有觸發過?


    搞不懂的問題太多了,不過事要一件一件來,路要一步一步走,就在調養身體的時候去調查一下恒陽的事吧。


    風間?的意識中斷了。


    當他再度醒來時,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竹床,熟悉的桌椅,敞開的窗戶,以及那聲聲清脆的十泉鈴。


    一張小臉唐突地冒了出來,藍白小熊十泉浩眨著大眼睛,伸出手指,手指和上麵的尖爪逼近風間?,風間?閉上眼睛。


    十泉浩確認了風間?的活動,跑出門大聲喊道:“叔叔!叔叔!?哥哥醒啦!”


    “嗯……這場景——”怎麽有點似曾相識呢?風間?沒將這句話說完,他剛說出幾個字,喉嚨就火辣辣得疼,聲音還沙啞得不堪入耳。


    十泉介邁著急促的腳步跑了進來。


    “很好,渡過危險期了,風間?,喝下它,你再多休息幾天”


    十泉介將風間?抱起,喂風間?喝下了一碗甜甜的湯藥,風間?便甘甜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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