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東掛,時間來到上午八點後。


    安順城南門,進進出出的人群稀稀拉拉,站崗的士兵打著哈欠,隻有盤查士兵很是興奮...


    “媽的!交個進城費磨磨唧唧的,拿來吧!”


    一把奪過銅子,老農不敢抗爭,背起蔬菜快速進城,賣了還能賺幾個子兒...


    盤查士兵忽然瞥見,遠處,一大群人影出現...


    “不對味啊!怎麽這麽多人?不好,快關城門,報告長官...”


    ......


    李有金早就準備好了,一收到報告立馬跨馬趕來,跑上城頭一看,就算早有預料,也是大為吃驚,少爺這整的也太像了!


    不敢耽擱,立馬下令。


    “快,稟告司令!南門外聚集大量難民,有明顯瘟疫症狀!”


    傳令兵飛馬而去...


    ......


    不多時,範猛騎著馬趕來,身後除了援兵,還有一抬跑得飛快的竹轎子!


    與封建時期的轎子不同,這副轎子沒有四周的篷布,就是兩條竹竿夾住一張太師椅。


    太師椅上坐的正是安順縣長許權貴,明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他是黔省豪紳出身,年輕的時候,家裏花了不少錢捐了個官,在安順當了好幾年的縣長,縣府上下早已對他馬首是瞻。


    最近許權貴的心情很好,範猛不知道從哪撈了一大筆油水,那孝敬,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了,這幾天兩人走的格外親近。


    昨晚,範猛喝大了,直接包下了迎春樓,大半夜的就把他這個縣長拉去開心,誰知今天大清早又被叫了起來...


    ......


    慌慌張張的跑上城牆,許權貴已經聽到了城下不住的呼求...


    “求求你們了,放我們進去吧!我們不想死!”


    “我們沒有被傳染,你看,我能跳,我能走...”


    “青天大老爺啊,求您開恩呐!”


    ......


    許權貴皺著眉頭,接過範猛遞來的望遠鏡,鏡頭裏,城下的人群破衣爛衫,灰頭土臉...


    猛一看,看不出什麽,但細細觀瞧,徐權貴看出了異樣,這些人的臉上、手上幾乎都有著血瘡...


    忽然,人群中,一人倒下...


    一婦人伏在地上哭天喊地...


    壞了!許權貴暗叫不好,城門說的沒錯,這些人確實都得了瘟疫。


    記得幾年前,大江發洪水,災情過後的瘟疫,可是死了好幾十萬人呐!


    許權貴是有見識的,城下這幫人,八成是得了‘鼠’疫,必死無疑!而且一傳十,十傳百...


    瞬間,這位縣長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不自覺的摸向腦袋,死多少人他不關心,但任由瘟疫蔓延,防治不力的罪名怪罪下來,頭上這頂烏紗帽可就保不住啦!這還算是輕的!


    更嚴重的是,雖然是天災人禍,上頭肯定要殺幾個立威、替罪的!


    四月的天還是有些冷,但許權貴的汗水卻滴答滴答的下來了!


    “縣長,現在該怎麽辦?”一旁的範猛六神無主的問道。


    “還能怎麽辦?絕不能讓他們進城,開槍,開槍,把他們趕跑,誒誒!朝天開,別把他們打死了,不然屍體留下也是個麻煩...”


    ''啪啪啪''連續的槍聲響起...


    一開始,朝天鳴槍讓城下一陣慌亂,不少人還躲進了城門裏,瘋狂的拍打城門。


    但很快,城上做了調整,朝著人群腳下開槍...


    不一會兒的功夫,城下作鳥獸散,隻留下一具‘病亡屍體’...


    許權貴見狀,這才鬆了口氣,終於趕跑了這幫瘟神!


    “範猛,趕緊派人沿著城牆往下拋石灰,那具屍體潑點桐油燒了!”


    “是!縣長!馬上辦!”


    “唉!萬幸呐!還好城門官盡忠職守,範猛,回頭要好好賞...”


    “唉呀!縣太爺發話,卑職馬上就辦!李有金,守城有功,升任營長,那誰?看城門的叫臭腳張是吧?升連長...”


    話音落下,許權貴麵上波瀾不驚,心底可得意壞了,嘿嘿!範猛這家夥,越來越上路子了,自己一句話,就當場提拔了兩位。


    哈哈!縣太爺,叫得真讓人舒坦,一言九鼎呐...


    這時!城頭忽然傳來示警。


    “報告!又有大批人馬靠近,誒!還有一輛卡車...”


    ......


    城外。


    徐家鎮民兵團身著便服,排著隊列跑步跟在卡車後麵...


    ''砰!''一聲,車門關閉,徐振華身著中央軍軍服,幾步走到城下,抬頭就罵。


    “特娘的!那個王八犢子開的槍?敢打平南縣的百姓,娘的,要造反啊?”


    城牆上的許權貴,有些疑惑,平南縣?什麽平南縣?還有,為什麽中央軍軍官會帶著一支民團?


    但是人家敢大搖大擺的過來,肯定是有所依仗,於是客氣的喊話問道。


    “中央軍的長官,在下安順縣縣長許權貴,不知長官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聽好了!老子是總座親封的平南縣縣長徐振華,老子正在圍捕逃兵,你特娘的敢打老子的兵,你活的不耐煩了?”


    城上的許權貴聞言一愣 ,總座親封?平南縣縣長?沒聽說過啊!還有逃兵是什麽鬼?下意識的回道。


    “剛才那些不是逃兵!是瘟疫難民!”


    “娘的!放你娘的屁!老子告訴你,平南沒有瘟疫,你再敢胡說八道,老子割了你的舌頭!”徐振華完全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許權貴聞言,表情一滯,沒有因為被罵而生氣,而是好熟悉這做法。


    官場浸淫多年,他太知道這裏麵的套路了,向來是有好事拚命往上報,有壞事拚命向下壓!


    這時範猛湊了過來。


    “縣長,我知道,徐振華現在可出名了!前段時間徐家村鄉勇團四處剿匪,黔南的山匪被打的四處逃命...”


    哦!許權貴眼睛一亮,想起來了,好像是聽說有這麽一回事,黔南的山匪頑固,黔軍數次圍剿,都沒徹底解決,或許是真的,剿匪得力入了總座的眼,賞了個縣長!


    同時,許權貴眼中露出一絲同情,難怪,他怒火衝天,難怪要帶著民團追趕那些難民,剛上任就遇上瘟疫,還真倒黴啊!


    這事要是壓不住,他在總座那邊,可就徹底沒戲了!


    同情歸同情,但關我屁事,另外,許權貴也明白,官場有一條鐵律,不要輕易得罪人!


    於是清了清嗓子,抬手一指東方,高聲喊道。


    “徐縣長,久仰久仰,那些逃兵往那邊跑了!”


    徐振華聞言暗自一喜,第一步完成。


    “老子問你話呢?你耳朵裏塞驢毛了?老子問你,為什麽打老子的兵,還打死了一個!”


    額?許權貴都懵了,不是,兄弟,我表達的還不夠清楚嗎?我已經很配合你了,你怎麽不依不饒的?


    這時,臭腳張衝了出來,高聲罵道。


    “放肆!哪來的王八蛋?敢跟我們縣尊這麽說話?你踏馬的找死...”


    臭腳張罵完,立刻一臉討好的看向縣長。


    許權貴暗暗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不錯,這家夥不錯啊!可以,把我想說卻不能說的話,給說了出來!


    剛想裝模作樣的訓斥幾句這位新連長,城下卻響起了笑聲!


    “哈哈哈!好好好!來人,把屍體抬車上去,老子非要去省府告一狀!”


    說完,轉身走向卡車。


    城上的許權貴很是不屑,省府?嗬!誰鳥省府?唉!還是太單純啊!


    忽然,望著遠處的身影,停在卡車邊上,左手拉住把手,像是在考慮什麽事情...


    沒一會兒,那人大手一揮,高聲喊道!


    “特娘的,安順無辜擊殺我平南百姓,老子命令,給老子打進安順城,老子要找到他們縣長,討個公道...”


    話音落下,民團迅速展開戰鬥隊形,幾門大炮被推了出來...


    許權貴猛一咬舌頭,眼睛瞪得滾圓。


    明白了,平南縣的這位,或許是看到那具屍體,確定了就是瘟疫,這種天災人禍,人力有時盡,他的烏紗帽保不住了!


    但他真的好卑鄙,他要打進安順來,不用想,瘟疫肯定會在縣城擴散,那時,追責的就不隻是一個平南縣了!


    他想的是,法不責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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