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進回到家時,已近淩晨兩點。


    手機上不斷收到的各種短信,這個時候,才有時間一個個翻出來看。其中好幾個,都是江一葦發來的。


    “很開心能和你一起跨世紀。知道你心裏放不下那個人,好希望那個人是我。”


    “如果可以,希望在你的心底裏,能給我留個位置!”


    周進知道,一個女孩子,一個家境頂級殷實的女孩子,一個曾經如此自傲的女孩子,能夠如此和他這麽開誠布公地說出自己的心事,是多麽的不容易,那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啊!


    她放下了矜持,甚至放下了自尊。


    但是,自己還是不能答應她。


    周進默然良久,最後隻回複了兩個字:


    晚安!


    振作起精神,又給曾經關心過自己的領導、朋友發新世紀的第一條短信,向他們致以新千年的祝福。


    這些人,包括許茉莉、章子林、師父和兩位師兄、吳孟唐吳孟元、顧曉雅、林世文、丁一勇等等,他們現在或許已經進入了夢鄉,但是,新世紀醒來的第一個早晨,會看到自己的衷心祝福。


    當晚除了吳孟元,誰都沒回複。


    這位剛上任的常委副市長的回複竟是:


    “元旦休息,比個地方比劃比劃!新世紀第一戰!”


    周進不禁莞爾。當即又給他回了短信:


    “好的,等我約你!”


    那頭很快就回過來了:


    “說定了!睡覺!”


    吳孟元雖然是副市長,看起來似乎位高權重。但是,剛到運江,什麽熟悉的人都沒有。才上任沒幾天,總不能一有個節假日,就往京城跑啊。所以,弟弟的朋友周進,就是自己的朋友。


    朋友之間,如何加深感情?一個是拳頭,一個是酒量。


    雖然孟唐也給他介紹了林世文,但他是市長秘書,自己一個常委副市長,去與市長的秘書搞到一起,傳出去恐怕不太妙。


    在別人看來,這就是明顯的站隊啊!首先市委書記居長龍心裏肯定會不舒服。


    他一個外來戶,下來鍛煉也好,鍍金也罷,還是應該要考慮到別人的感受啊! 不選邊站,是常識。


    雖然昨天忙得很晚,但是,元旦一早,周進還是早早起身,出門跑步。一切都按部就班,還如從前一樣。


    上午分別到汽車公司和影視城去走了一圈,景象都特別的喜人。


    汽車公司的展示大廳裏,擠滿了前來參觀的市民。雖然大多買不起,但是,看一看,滿足一下好奇心,總是可以的吧?


    天元影視城更是用不著說,由於前期的宣傳到位,在加之香港劇組入駐拍攝,還是運江美女大賽的頭號美女參演的劇組,前往遊玩的市民,絡繹不絕。


    這些都用不著他操心,張文亮和沈金梅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的。


    中午,又去和瘦猴一起,吃了頓午飯。瘦猴說,昨晚可把他忙壞了,一直到淩晨三點多才休息安穩。那些到影視城看焰火的小年輕,回到家就找不到鑰匙了。害得他從淩晨一點,忙到淩晨三點多,接了十多單,含淚狠賺一千多塊。


    瘦猴興奮地對周進說:


    “周哥,你知道啊?這個幾天晚上,韓長庚,天天去那兒,卻也不上樓。就一個人在樓下轉悠,還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生怕被人認出來。嘁,別人認不出來,我還認不出來嗎?”


    是啊,讓一個小偷盯上了,估計不會走眼。周進開始認為瘦猴是胡扯,現在,他也覺得可信了。


    “我相信,樓上那個女的生的小孩,一定與韓長庚有關係!”


    瘦猴肯定地說。


    “他這幾天,每天晚上都來?你跟蹤他,生意不要做了?”


    周進問。


    “哎,都是晚上九點左右,有時早,有時晚一些。我反正是在哪都是接活兒,有事沒事,就騎摩托,到那裏轉一轉,基本上每天都看到他。他裹件大衣,戴著防寒帽,還捂一件口罩,以為別人認不出來,但,哥們兒是什麽人?,哈哈”


    瘦猴為自己的發現很是得意,大有那種陳佩斯和朱時茂演的那個小品裏的一句台詞的風味。那句台詞好像是這樣的: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以為隻有我這模樣的會背叛革命,沒想到,你朱時茂這濃眉大眼的,竟然也背叛革命。”


    轉換到瘦猴身上:


    “我以為隻有我這樣的人,會偷雞摸狗,沒想到,你韓長庚,一身正氣的樣子,竟然也幹這樣偷雞摸狗的勾當。”


    “哎,周哥,你說,韓長庚為什麽隻在樓下轉悠,他為什麽不上去看一看呢?”


    周進也猜不出裏麵的原因。於是叮囑瘦猴:


    “你有時間查一查,這個女的是什麽人,叫什麽名兒。注意,別暴露自己,讓人認出來。”


    “嘻嘻,查過了,這個女的,好像是建委質檢站的,這一片原是質檢站的宿舍區,絕大多數人都搬走了,唯獨這個女的沒搬。他叫什麽名兒,倒是不知道。等我有機會,到居委會去問問。”


    周進趕忙阻止他。


    “算了,別問了,千萬別去問。記住啊,千萬別去。”


    質監站,是建委的下屬單位,這麽說來,那個女的生的孩子,大概率與韓長庚有關係。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大冷天的晚上,天天跑過來。


    他不敢上樓,是因為心裏有顧慮。


    為什麽要天天來呢?


    大概率是因為他很在意這個孩子,哪怕在外麵聽他哭兩聲,也是好的啊。


    他的兒子韓永強死在了自己手上,中年失子,無疑是令人悲痛絕望的。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兒子,盡管有違道德法紀,但隨便哪一個,都不會對此無動於衷。


    這才是他隻在樓下徘徊徜徉的原因。


    周進對韓長庚的情境,分析了個七七八八。臨走時,吩咐瘦猴,注意盯著這個女的動向。你沒辦法盯著韓長庚,但是,完全可以關注那個女的一舉一動。


    下午三點多,周進打了一輛車,趕到政府一招,接上了住在這裏的吳孟元,直奔自己的安保培訓中心而去。


    你不是手癢嗎?你不是要切磋比劃嗎?那裏是最好的場所。


    吳孟元雖然有專車,也安排了秘書,但是,這樣的私密活動,他可不想帶上他們。要是萬一哪個嘴不嚴,傳出去,人家會認為他這個市領導有點不靠譜。


    上了出租車,兩人也沒什麽交談,主要是怕傳到的哥的耳朵裏。


    顛顛跛跛,到了目的地,吳孟元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雖然是元旦,但是,訓練基地仍然是一派熱火朝天的繁忙景像,


    滿元春還是那個德性,雙手扣在背後,來回地訓練隊員附近踱步。今天是新世紀的頭一天,但是,基地卻沒有放假。因為安保人員供不應求,用人單位催得比較緊,再加之,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外地的甚至是外省市的退伍兵,放他們一天假,也無濟於事。


    不過,滿元春給他們一個承諾,今晚會餐,烤全羊。現在基地裏,有150多個受訓員工,老滿大手一揮,讓附近老鄉送來了15隻剝好的全羊,每隻有二十多斤。十人左右一個班,每班一隻,吃個夠。


    當天的訓練內容,接近尾聲,底下就是講評和比武表演環節。


    所以,當吳孟元看到訓練場上圍了一個大圈,兩名隊員在比試的時候,他也不由得跟著興奮起來。


    “行啊,周進,你這是想搞獨立王國啊!”


    “吳市長,---”


    “噓----!”


    周進剛開口,就被吳孟元止住了。


    “到了這裏別叫市長,不然,就沒人跟我玩了,叫吳哥!”


    吳孟元賊兮兮地說。


    他倒是考慮到周到,試想,如果大家知道他是市長,還真沒人與他真的過招,即便是過招,也隻有謙讓的份。他還沒動手發力呢,對方就已倒在地上,裝出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出來。


    滿元春看到周進帶著一個壯碩的漢子過來,點了點頭,笑著問:


    “今天怎麽有空過來的?”


    “新世紀頭一天,總得過來看看你,怎麽樣?一切都好吧?”


    又把吳孟元介紹給他:


    “這位是我敬重的一位朋友,吳哥。吳哥,這位是我們訓練基地的總教官,滿元春滿哥。”


    滿元春伸出手,握住吳孟元的手,隨即鬆開,笑著說:


    “吳哥是練家子啊!


    ”哪裏 哪裏!”


    “吳哥剛到我們運江,閑的慌,想找人過過手呢!”


    周進笑著對滿元春說。


    “這個要求,保證滿足!這邊請!”


    滿元春向吳孟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走到圈子中間。剛才兩位年輕人,比試完畢下場休息。


    “我們周總的一位好朋友,吳哥,今天來看望大家,哪位願意出來,與他過過手?”


    吳孟元沒想到滿元春會這麽直接。但是,他也不以為忤,相反認為這樣挺好,直來直去,否則胡亂猜疑,太費神!


    當下,也脫去了身上的外套,走到圈子中間,對大家抱了抱拳,大聲說:


    “我今天本是來找你們周總比劃比劃的,他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了。哪位兄弟先來陪我熱熱身,我要好好的和你們周總打一架!可沒有挑戰大家的意思。”


    在場的隊員聽到這話以後,也興奮起來了。


    都聽說周總厲害,連滿教官都佩服,可是從沒親眼看到周總顯露過本事。沒想到,新世紀的頭一天,不但可以吃到烤全羊,而且還可以精彩的武術比賽,真是物質和精神的雙重滿足。


    周進顯然是沒想到,吳孟元會來這一著。把他帶到訓練基地來,本就是想轉嫁比劃對象的,沒想到,這吳孟元根本就沒給他回避的機會。


    此刻如果再次高掛免戰牌,那這些員工會怎麽看他?另外,如果再避戰,吳孟元會認為看不起他,不屑於與他一戰了。


    好在經過近段時間的調養,再加之師父兩次為他疏通經絡,他的內傷已恢複了八九成了。當即也拱手走到圈子中間,說:


    “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滿元春挑了一位同樣壯實的小夥,與吳孟元熱身。自己卻走到周進身邊說:


    “我來與你熱熱身?”


    一個多小時後,吳孟元和滿元春一人拿著一把刷子,分別在給架子上綁得四腳八叉的肥羊身上涮抹油和佐料,他扭頭對周進說:


    “烤羊我同樣在行啊。”


    各位看官肯定在問,比劃結果怎麽樣?到底是誰贏了?


    我隻能告訴大家,吳孟元沒贏,周進也沒輸。


    不過,吳孟元感覺打得非常盡興,也非常過癮,很是解饞。


    吳孟元從小就愛散打和自由搏擊,家裏曾請了專業老師進行過培訓。後來,又練上了拳擊。工作後,業餘時間也不是那麽自由了,但,還是堅持每隔一段時間,練一把。


    在京城,他有自己練習的圈子,但是,如果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運江,找誰練去呢?


    這時,堂弟吳孟唐告訴他,自己有個師兄,這方麵可以,曾一拳打死個人。吳孟元一聽來勁了。於是才有了在京城的那天晚上,吳孟唐帶著周進,與他見麵的事。


    吳孟元那晚向周進了解了運江的一些人物掌故,市裏的一些權力分配,看似提間了解運江。其實,這事兒,應該找孟唐的同班同學林世文,畢竟林世文是市長秘書嘛,市情應該了然於胸。但,他沒找林世文,偏偏找上了周進,主要就是想實地看看周進的體格怎麽樣?能不能夠挨上他幾拳。


    看過之後,他對堂弟說,透著棉毛衫看,體格應該還可以,一拳打死人,也是極有可能的。


    到運江上任幾個星期了,實在是憋得慌。其實,如果他想娛樂,隻要稍微透一下風,有的是人相陪,有的是人服務,秘書都會安排得妥妥的。但他,沒有其他愛好,就偏愛個散打搏擊,這在江北一座小城,其實是極其小眾的。


    恰好淩晨周進發短信,他就回了一句,比劃比劃!現在終於如願了。


    過癮哪,過癮!


    在與周進的比劃中,他力大勢沉,步伐靈活,躲閃機敏,但,周進很少主動進攻,隻是見招拆招,更不與他比力氣。他的重拳,不是落空,就是被周進用巧勁化解。


    在周進看來,吳孟元的攻勢,比起杜誌鵬更有章法。但是,如果他與杜誌鵬比劃,杜誌鵬肯定能擊殺他。因為吳孟元練習的,更多是套路,而杜誌鵬卻更多是一擊必殺的技倆。體育套路,與軍中特技,畢竟不是在一個水平線上啊。


    當然,周進不可能真的覷個空隙,去將他擊倒。否則,那以後,還怎麽玩啊?


    圍觀的安保學員,都認為兩人勢均力敵。唯獨滿元春心裏有數。


    “周總啊,你也會打政治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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