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張文亮就趕到了公司的臨時所在地影視城。


    因為今天將有一批新招聘的人員前來報到。根據周進的安排,海天物業公司將新成立幾個部門,第一,是保安部,第二,是保潔部,第三,是聯勤保障部。


    今天前來報到的是保安部的新招成員。本來,是想暫時新招二十名,沒想到報名十分踴躍,一下子就新招了三十名。以年齡層次分為三個組,24歲以下,34歲以下,44歲以下。每組各十名。新成員報到後,將集中組織集訓一個月。


    周進當時考慮到有曉偉和孫慶東兩位在這裏,就暫時讓他倆擔任教官。他們一個是武術名家之後,一個是體育係,所謂集訓,無非就是增強他們的體質,以應對未來的保安服務工作之需。


    曉偉和孫慶東為此早就做了精心的課程設計。訓練計劃大綱也早就製定完備,隻等人員到位,馬上開訓。


    訓練需要場地。好在影視城門前的廣場足夠大。隻是由於是新建的,綠化尚未成蔭,現在又是在仲夏,太陽辣火,不知道,這些前來集訓的保安們能否吃得消。


    上午八點半,人員都已到齊,現在工作不好找,這家新成立的物管公司開出的薪酬也確實是有吸引力。底薪600元,如果以後加上全勤獎和各種補助,每月收入達千也不是不可能。這超過了運江市好多行業的工資標準了。


    此刻,張文亮正在進行訓前動員,曉偉和孫慶東分列在兩旁。而江一葦和曉晨、張佳密正趴在三樓的窗戶旁,看著下邊的操演。


    江一葦心中有個疑問,就是以往周進都是第一個到班,今天怎麽還沒影蹤的?


    正想著呢,一輛出租車在廣場前停下,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周進,而另一個,卻是杜誌鵬。


    原來,昨晚在樓梯間襲擊周進的,正是杜誌鵬。


    上回在京城,他本想與周進比試一下,誰知,卻連他身邊的阿偉都不能迅速取勝。本來,他已全麵占優,誰知周進在旁邊指點了幾句,局麵就開始失控,他打阿偉越來越感到吃勁。


    雖然他堅信,自己將最終取勝,但,那肯定要拿出自己的老本。


    當時突然接到緊急任務,軍情就是命令,一刻也耽誤不得。最終沒能和周進交上手,成了一大憾事。


    好在這次出勤,圓滿完成了任務,上級獎勵他半個月的假期。想想呆在京城也沒什麽意思,於是就特地趕到運江來會周進了。


    至於摸清周進的住址,對於一個特種作戰部隊的指揮官來說,太小兒科了。


    讓他沒想到的是,周進當晚偏生回家比較晚,害得他貓在梯梯道裏,喂了幾個小時的蚊子。好在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兒科,以前執行任務時,埋伏在熱帶叢林裏,幾天幾夜,也是有過的。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周進的警覺性那麽高,他偷襲的一拳,竟然被察覺,輕鬆躲過。再底下的幾個以往屢試不爽的絕招,也都被一一化解,此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恐怕距離周進的實力,還有一段距離。


    盡管不情願,但是,現實擺在這,不服不行啊。


    高手啊!


    其實,周進還未進小區樓棟時,就已感知到了一個人心跳的存在,隻是他想不通,這個人,深更半夜,貓在樓梯間幹啥?


    是因為吵架被老婆趕出門的丈夫,還是妄圖偷盜的小賊?


    他雖不在意,卻也暗自提高了警惕。所以,當杜誌鵬那一拳從腦後搗來的時候,能夠應對自如。舉手間就破了他的招數。


    在黑暗中拆了幾招,他就識出了杜誌鵬的身份。


    “杜誌鵬?”


    “唉,真是沒勁,這都被你認出來了?”


    “等了我好久了吧?”


    “我說,你小子大晚上的在外鬼混幹嘛?這都幾點了?才回來?害得我喂了幾個小時的蚊子。”


    杜誌鵬氣呼呼地跟著周進上了樓。才進了屋子,就嚷道:


    “快找點風油精來,讓我塗一塗。你們運江的蚊子也太毒了,一咬一個大包。”


    周進湊上來一看,果真在他的小腿上,胳膊上,鼓起了好幾個大包。


    “我們運江是水城,周邊全是水,所以蚊子多,你塗點風油精,問題不大。”


    周進找出風油清扔給他。


    “哎,你也別閑著了,給我整點兒吃的,餓死我了。”


    “你這是什麽人哪?黑夜裏偷襲我不成,還敢提這個要求那個要求的?”


    “嘻嘻,我哪是偷襲你?真要是偷襲你,黑夜裏給你一梭子,看你躲得過躲不過?”


    “那倒也是,算了,好歹你也是遠道而來,說說,你想吃什麽?”


    “吃什麽?烤肉?啤酒?你有嗎?”


    “沒有。”


    “那還問個球。有啥吃啥唄。”


    周進翻了翻冰箱,裏麵隻有幾包烏江榨菜,還有幾袋速凍包子,那還是過年的時候,張佳密放在裏麵的。因為他自己一個人,不怎麽開夥。


    周進在廚房蒸包子的時候,杜誌鵬塗完了風油精也湊了過來,竟然在櫃子旁發現了半瓶酒,那也是過年的時候,張佳密、曉偉、曉晨那次在這裏聚餐留下的。


    “你這日子過得也不怎麽樣嘛。”


    “很好啊。”


    周進有些詫異杜誌鵬對自己態度的改變。


    在他的印象中,對方對自己是有些看不上的,眼神和言語中對自己滿是不屑。現在這個彎子轉得有些大,一時還真的難以適應。你看,現在,杜誌鵬對自己的態度,好似一個分別很長時間又重逢的戰友,透著熟識,透著親切,已經不分彼此了。


    他想不到,這就是眾多官宦子弟的通病,平時總是眼高於頂,目空一切。加之,自己也確實在要某個領域做出了成績,成為別人的視覺中心,再加之家境好,背景深,基本沒有辦不成的事,沒有達不成的心願。


    所以狂悖、自大,是他們身上的標簽。但是,一旦遇到讓自己服氣的,那也是甘心情願的相隨。


    周進就是為數不多的那個讓他服氣的人之一。


    第一個讓他服氣的,是他入伍後的教官。教官名叫穀涵予,杜誌鵬剛入伍時,仗著自己有些氣力,會些武術,由於家庭的原因,槍也打得好,所以益發有些狂妄起來,不把旁人看在眼裏。


    轉到穀涵予手下時,先被穀教官連續幾個過肩摔,又挨了幾個連環窩心腳,三天沒能下得了床。至此服氣,始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於是開始低眉順眼,老老實實地跟在教官身後學本領。


    後來他離了教官上軍校,單獨帶隊外出執行任務,屢建戰功,少遇對手,不自覺老毛病又犯了。這不,遇到周進,就像是一拳砸到了棉花堆上。


    周進不想與他動手,但是,卻讓他見識到了厲害。第一次在他家裏化解了他的靠功,第二次在小擂台,指點了阿偉兩句,就化解了他的淩厲攻勢;這一次,又在黑暗中避過了他的突然襲擊。杜心鵬這才意識到,自己又遇到高人了。


    現實擺在眼前,不服不行啊。咱得想辦法,讓他傳授點咱幾套絕技才行啊。關鍵時候,可以保命啊。


    “哎,周進,你那一身功夫都是跟誰學的啊?”


    “我哪有什麽功夫啊?都是瞎練的唄。”


    “你看,拿我不當朋友了不是?我看,那個曉晨阿偉功夫都不錯,你自稱是他們的師叔,你的師父肯定是高人,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啊?”


    “不能!”


    “沒勁兒了啊!我拜他為師,咱們就是師兄弟了。你是師兄,我是師弟,咱倆多親近哪!”


    你看,這就是杜誌鵬的邏輯。他以為他還是在京城的那個家庭圈裏呢。自己的外公、爺爺、父親等等,都是部隊高級將領,隻要他想學的,周圍的這些部屬哪個不是潛心教授啊?


    就拿那個穀教官來說,也是父親打了招呼的。像他這種刺兒頭兵,要是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早就被清退了,哎,他倒是特例,非得不被退回,部隊反而找了個能人來降服他,促進他的成長與進步。


    同人不同命,真的是人比人得死啊!


    其實,杜誌鵬在一眾高官子弟中,算是好的。至少是品質沒問題,敢作敢為,做人磊落。


    他自大,耍橫,眼高於頂,那是對他同級的人來說。比方說,同是連長,一個團裏有八九個連長,他是瞧不上這些人,喜歡在這些人裏出風頭。團裏分派任務,他要一馬當先。從不把其他連隊看在眼裏。


    但是,對於自己的下屬或者普通士兵,他卻又是出了名的護犢子。隻有自己說得,別人卻是說不得。誰要是多嘴,那就是跟他杜誌鵬過不去。那就得較量較量。


    有時候,團長看他的連隊戰鬥力強,任務完成得出色,又有些特別的背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此刻,杜誌鵬抓起個包子塞到嘴裏,嚼了幾下,又拿起那酒瓶,就著瓶口,喝了大一口,這才又說道:


    “不讓你師父教我,那你就要教我幾手。先說好,你不是我師父,你是代師傳藝,你還是我師兄。”


    “哎,我說老杜,你這腦回路,我怎麽就有點跟不上的呢?”


    “那是你腦子笨。別看你本領大,到了戰場上,沒準你死在我前頭。”


    “呸!你個烏鴉嘴!包子還堵不上你的嘴。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你挺窮嘴的呢?”


    “就我這腦子這反應速度,我們團政委也說不過我。哈哈哈---”


    不知道是突然想起哪件讓他自以為樂的事,杜誌鵬說著說著竟狂笑了起來。看來,他這腦回路,確實與平常人不一樣。


    “別扯了,你這次到運江來,有什麽特別的事吧?”


    “沒事,就是想來教訓教訓你的,唉,可惜技不如人,任務失敗!”


    “你要教訓我幹啥?我又沒惹你、得罪你。”


    “你雖然沒惹我得罪我,但我就是瞧你不順眼,看你個小樣兒,就氣不打一處來,就想收拾你。不行,我現在好像感覺又上來了,全身充滿了力量,咱倆再明刀明槍地幹一場。”


    不知是二兩酒和幾上包子下肚,杜誌鵬又躍躍欲試起來。


    “你就消停點吧。這都幾點了,弄出聲響,影響鄰居休息呢。”


    “那倒也是,算了,明天我們打個機會茬一架。”


    “沒空,我忙著呢。”


    “我有空啊。不行,這幾天我反正就跟著你。”


    周進懶得再理他,說了句:


    “吃完了,自己收理一下,我先去洗澡了。呆會兒,你洗過澡就睡我的房間。”


    周進拿起換洗衣服就進了衛生間,待到洗完澡出來時,發現杜誌鵬人已不見了。再回到自己房間,發現這家夥已合衣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了。


    好在周進平時晚上不睡床,都是打坐。以往是在床上打坐,因為房間裏,杜誌鵬的呼嚕聲一浪高過一浪,周進隻得在以前張佳密住地的房間裏,盤腿打坐。


    幾個周天下來,睜開眼,天光已是大亮。夏天時節,天亮得比較早,現在也不過才淩晨五點鍾。


    周進其實早就注意到了房間裏多了一個人,不是杜誌鵬又是哪個?


    雖然他在打坐,但是,感官卻是特別的靈敏。杜誌鵬先是下床到衛生間放水,然後繼續回房間,進去後,又再次出來,在客廳裏張望了一下,就進入到了周進打坐的房間裏來了。


    隻見他正睜著兩個大眼睛,近距離地瞪著他。


    “你這是練的什麽功?”


    “這哪是什麽功!打坐而已。”


    “你別騙我了,這就叫修練內功,是不是?天啦,以前隻從電影電視上看到過,沒想到,現在還真的有人在練這個。”


    周進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於是打岔道:


    “現在趕緊去衝個澡,昨天你沒洗澡就睡了,現在身上一股子餿味兒,難聞死了。”


    “行,過會兒再說。”


    杜誌鵬這一回出奇地聽話,從帶來的包裏拿出換洗衣衫就進了衛生間。


    周進也起身伸了個懶腰,先在客廳的陽台上張望了一下,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然後走到入戶門邊,換了一雙運動鞋,開始他每天清晨的必修課,晨跑了。


    他才遲疑了下子,要不要和杜誌鵬說一聲,卻發現這家夥已經從衛生間出來了。看到周進的架勢,問:


    “怎麽?你要出門?”


    “跑步!你去不去?”


    “怎麽不去?我們也天天跑操呢。到哪跑?”


    “大街上唄。”


    這麽著,兩人下了樓,撒開了腳丫子,在運江清晨的街道上奔跑了起來。


    周進還是按照每天的節奏,但是杜誌鵬卻分明是存了比試的心思,總想跟他分個高下。我武功可能不如你,難道我們天天跑操還跑不過你嗎?我可是集團軍十公裏越野的紀錄保持者啊。


    這麽著,杜誌鵬先是跟在周進身後跑,因為運江的街道,他不熟悉。跑著跑著,發現周進隻是圍著一片區域繞圈跑,想是為了避免過紅綠燈的緣故。這一來,他就開始超越了。


    周進體會到了他的心思,仍是不緊不慢,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咱跑步,不是為了跟誰爭強好勝,而是為了強身健體。但是,杜誌鵬想以此甩開他,卻也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杜誌鵬先是加了會兒速,拉了周進有二十來米,心中未免有些得意。但是,想要再多拉開一些距離,卻也有些困難。


    這一片區域,一圈下來,大概有2000米。六圈之內,杜誌鵬好像占優,但是,從第七圈開始,杜誌鵬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漸漸被周進趕上並超越。


    杜誌鵬並不甘心,又加快了節奏,但是,節奏亂了,對於跑步者來說是個大忌。於是在短時間趕上後,又漸漸地被拉了下來。到了第十三圈,已看不到周進的後背了。


    周進以前每天也不過跑上十二三圈,反正沒數過,數了也記不住,大概而已,跑到大汗淋淋,心情舒適為止。


    杜誌鵬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再次發現周進時,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隻見他正坐在一家早餐店門口,悠閑地喝著豆漿啃著油條呢。


    “操,你,你,你還是不是人啊?”


    “豆漿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油條你準備吃幾根?”


    “先讓我把氣喘勻了再說。”


    這一回,杜誌鵬是真的服氣了,自己跟人家差距真的不是一點半點。以前自己真的是坐井觀天了。


    “我看你臉不紅,氣不喘,你跟我說說,是不是你還能跑下去?”


    “你先喝點豆漿吧,老是糾結這些事幹啥?”


    杜誌鵬氣兒喘平了,接過周進遞過來的一碗豆漿,一口氣下去了半碗。


    “我跟你說,你這個體力,可以參加咱們全軍的越野長跑運動會了。這麽著吧,我回去申請一下,你參軍入伍吧,像你這樣的人才,不入伍為國效力,真的是可惜了。雖然年齡上可能有點超,但是,作為特殊人才,我再申請運作一下,應該問題不大。”


    “你就省省心啊。像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入伍啊。來,吃根油條,味道不錯的呢,你在部隊,不一定吃得上。”


    周進始終不搭他的腔。


    杜誌鵬吃了四根油條,喝了兩碗豆漿,放下碗又說:


    “我明白了,你的體力之所以如此之好,是因為你打坐修習內功的緣故,我沒說錯吧。不行,你一定要把這一手傳給我,我叫你師父都行。”


    “別扯了,吃飽了沒有?吃飽了,趕快走,我還有事呢。”


    “不行,我再要一個煎雞蛋!”


    兩人回到住處,重新洗了澡,換了衣服,又把髒衣服放在洗衣機裏快速洗了,晾到陽台上。再回到影視城時,已稍稍有些遲了。


    此刻,張文亮訓前動員講話已經結束,看到周進到場於是介紹道:


    “這位是我們海天物業公司的總經理周進先生,大家歡迎。”


    掌聲響起,周進伸出雙手向下壓了壓。而此時,餘光卻發現,身旁的杜誌鵬在緊盯著隊伍中的一個人看。


    周進明顯感知到,這個人的心跳有些加劇,目光有些躲閃,接著又稍稍低下了頭。


    這個人年齡在三十歲左右,平頂發型,麵堂黝黑。周進正在揣度其中的關竅,卻見身邊的杜誌鵬歡快地衝上前去,一把抱住,高聲叫喊了起來:


    “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功夫!老班長,我可找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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