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江市公安局長郭堅一夜都沒有睡好。


    一半是興奮的,一半是擔心的。


    興奮的是,正在對近五年來,運江市發生的第一起人質綁架案一籌莫展之際,周進竟然意外地知道了人質的下落。


    不管最後能不能抓獲綁架者,隻要人質能夠安全獲救,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對上對下就都可以交待了。


    嫌犯可以慢慢地抓,人質如果有個好歹,那可就糟了。


    更何況,人質身份特殊,是運江市原人大副主任的孫媳婦,禁毒英雄的未婚妻,一旦被媒體炒作,可不是一般的勁爆。


    更何況,運江正在舉行國際經貿旅遊節,如果不能及時破案,讓外界對運江的治安形勢有所擔心,那對全市的招商引資工作,帶來的負麵影響,可不是一點半點的了。


    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招商路數,都擺出種種自己這座城市無可比擬的投資環境。什麽衛生城啦,文明城啦,美食城啦,曆史悠久啦,什麽一站式服務啦,稅收優惠啦,貸款優惠啦,土地優惠啦等等,但是,他們往往忽略了外地投資商最為關心的一條:治安環境。


    如果一個城市治安不好,是很難最終打動投資者的。


    郭堅擔心的是,當他再次聯係周進時,電話竟然打不通了。


    通過技偵手段,確認周進的位置應該在東威島一帶。郭堅知道,周進這小子,一定是沒有聽從自己的吩咐,私自行動了。


    他擔心,一旦周進的營救行動失敗,人質有個閃失,那他承擔的壓力可就大了。雖然他心裏一遍遍地安慰自己,周進不像是個冒失的人,但是,他心底裏不免做了最壞的打算。


    接到周進電話後,他馬上安排了一路人馬立即從運江啟程出發。後來,帶隊去東威島的副局長蔣宏明在路上匯報,周進聯係不上了。他這一夜都沒合眼。


    雖然昨晚十點多鍾得到楊伯平匯報,此次綁架案的主謀之一賴二虎已在彭城火車站落網,但是,他的心情一刻都沒有放鬆。


    賴二虎是在給楊伯平打電話時,被按在公共電話亭的。


    他不知道,楊伯平已經帶隊來到了彭城,定位了他打電話的地方。在彭城警方的配合下,賴二虎撥通楊伯平電話,說了不到三句話,就被兩個刑警死死按住,戴上了手銬。


    你抓了我也沒用,這輩子你都別想找到你女朋友。


    賴二虎嘴角滲出了血,白牙上一片腥紅。那是被楊伯平出手打的。


    雖然有規定,不準刑訊逼供。但是,試問一下,哪個刑警沒出手打過嫌疑人?特麽的,就因為你,害得老子多少天沒吃好睡好,沒有休息日,天天陪你兜圈子,抓到你了還不老實,你說,不揍你消消火怎麽行?


    賴二虎覺得自己手裏有籌碼,心裏有底氣,所以,對於自己的被捕,並沒有顯得有多慌亂,反而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勁兒。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不說?


    哈哈,我不說,有本事,你打死我。或許等你找到的時候,她已是三個孩子的媽了。


    押著賴二虎的車子在路上行進著。楊伯平向郭堅匯報情況,得到了反饋。


    郭局長告訴他,據可靠線報,莫惠琪可能被藏身在東威島。隻是沒有告訴他,這一線索的來源是周進。因為郭堅知道,周進與韓永強的那段公案。


    同樣,周進匯報時,郭堅也沒有告訴他,那個被綁架的女老師,就是被他一拳打死了的韓永強的妻子莫惠琪。更沒有說,這位莫老師現在是古河街派出所所長楊伯平的未婚妻。


    車隊在半路上又停下來了。楊伯平拉開了賴二虎的那輛車的車門,一口煙噴到了他的臉上。


    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一下,你的那位同夥,叫賴水禮吧,他已經投案了,人質藏在東威島吧?要不要跟他通個話確認一下啊?


    賴二虎頓時懵了,隻覺兩眼一黑。


    人質是他的底氣。現在賴水禮這家夥竟然投案了,這個狗娘養的!此時,他根本想不到,楊伯平是在詐他呢。


    卻說賴水禮在開船逃跑時,被周進扔來一塊石頭砸中。


    這塊石頭,雖然沒有砸中他本人,卻砸中了船尾掛槳柴油機的水箱。水箱頓時破裂,小船開了不到一公裏就熄火了。


    船兒失去了動力,隻能在海上漂著,風兒吹向哪,就向哪漂著。


    賴水禮不知道的是,他自以為倒黴的事,竟然讓他無意間躲過了追捕,在法網外,逍遙了好多年。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鍾,郭堅終於接到了周進的電話。


    郭局,是我,周進。


    哎呀!你可算是來電話了,我打了一夜的電話,都沒打通。


    我出海了,沒信號。


    快說,怎麽樣了?


    莫老師我找到了,平安。隻可惜,那個參與綁架的,被他跑了。


    哎呀!太好了,周進,我要給你記一功。放心,另一個主謀已抓到了,他也跑不了。


    郭局,記功就不要了。我想求你一件事。


    說。


    我也是才得知,莫老師竟然是韓永強的妻子。我與他們的關係,你也清楚,韓永強就是死在我手上的。所以,我希望郭局長替我保密,不要讓我和這件事扯上關係。你就說,是海上的漁民發現了,報的案。


    可是蔣宏明局長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這事兒瞞是瞞不住的,他正在趕往你那的路上,估計還有個把小時就到了。


    不管了,你和他打個招呼吧,能瞞到什麽時候,就瞞到什麽時候吧。總之,我不想再次陷入漩渦之中,希望你能理解。


    好吧。


    周進放下電話,感到有雙眼睛一直在看著自己。用不著說,這份凝視,來自莫惠琪。


    現在他們已成功回到了煙台,回到了周進入住的那家酒店。想起昨夜的瘋狂,莫惠琪的臉上到現在還是烘烘的發燙。


    她雖然早為人婦,卻到昨晚才體會到女人的快樂。


    追擊賴水禮未果,他們回到燈塔礁,不覺感到有些餓了,就各吃一罐八寶粥,殊不知,八寶粥也被賴水禮做手腳下了藥。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讀者朋友用腳下指頭都能想得出來,這裏就不再贅述了,免得落下低級趣味之嫌。


    總之一條,周進血氣方剛,莫惠琪激情綻放,好像是要把前幾年的欠賬都一起追回來一樣。要不是周進年輕,加之常年打坐,內功深厚,恐怕早就敗下陣來了。


    早上八點不到,那位漁家大嫂如約而至,把他們帶到了東威大島。


    大兄弟,這是你女朋友吧?她啥時候來的?


    看著兩人神態親密,漁家大嫂忍不住問道。昨天過來的時候,可隻有小夥子一個人。怎麽一夜間多了一個出來的?


    哦,她來了兩天了,到這裏體驗生活來了,我就是來找她的。


    怪不得呢。我看你們倆郎才女貌,蠻般配的,有夫妻相。


    漁家大嫂也蠻八卦的,莫惠琪聞言,心裏竊喜。但是,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到了酒店,周進讓莫惠琪先洗澡。然後自己到酒店樓下的服務部,購買了一套女性用品,包括內衣、文胸等。回到房間時,莫惠琪剛好洗衣完,裹著浴巾出來。周進看了,驚歎於她的美貌,不覺又有了反應。


    但是,這回,他克製住了,清心決終於派上用場了。


    莫惠琪看到周進如此細心,內心不覺又起了波瀾。但是,此地不是大海裏的那座孤獨的島礁,在那裏,他們可以肆無忌憚,與大自然溶為一體,而這裏,是繁華的城市。現實告訴她,一定要矜持,一定要保持距離。否則,世俗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周進洗完澡出來,就接到了蔣宏明的電話。他們已經到了煙台。此前,郭堅已和他通了話。郭堅轉述了周進的意思,蔣宏明也表示理解。好在,與他同來的其他辦案人員,對這一環節知道不多。他們隻是接到指令,去煙台辦案,解救人質,卻不知道,線索來自於周進。


    莫老師,我要先撤了,馬上運江公安局的蔣局長來接你回去,放心,肯定不會出差錯。回去後,就按我們昨天說的辦。如果我現在不走,將來可能會陷入漩渦之中,我倒無所謂,主要是你,不好交待。


    我懂。


    莫惠琪心中一痛。


    她知道,和周進這一別,今後回到運江,即便是兩人同住一個小區,同住一棟樓,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


    她的父母,韓家人,以及她的朋友,都不會接納一個和打死自己丈夫的仇人有親密互動的女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成什麽人了?潘金蓮?


    周進


    周進收起行李,剛走到房間門口,莫惠琪就從後麵抱住了他。


    周進虎軀一震,感到自己腰間被箍得越來越緊,卻也不敢回頭,就這麽任由她箍著。


    莫惠琪久久不肯鬆手。她知道,隻要一鬆,從此就是咫尺天涯。


    再吻我一次!


    她有些哀求道。卻不等他回應,自己主動轉到他的身前,踮起腳,把嘴唇印了上去。


    周進離開房間後不到半個小時,幾輛運江牌照的警車就駛入了賓館。其實,周進並沒有離去,他隻是把房間的費用結了,坐在大堂的一個偏僻的角落裏。他要親眼看到莫惠琪被蔣宏明接走才放心。


    莫惠琪臨上車時,有些留戀地看了下這家酒店。她知道,上了車,以後就裏就成了過往。


    驀然回首的一刹那,竟發現,酒店人流裏有一雙眼睛正關切地注視著自己。


    那是周進,他在背後,關注著自己!


    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眸。


    至此,莫惠琪被綁架五天後,被成功解救!她回到運江後,休息了兩天,五月八日,正常回到學校上課。


    這起綁架案,雖然破獲及時,但是,並沒有公開報道。


    這事兒,她的父母不知道,韓家人也不知道,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鄰居幾天沒見到她,最多也隻是以為她五一長假,出去旅遊了一趟而已。


    如此而已。


    隻是以後,楊伯平感到莫惠琪對自己越來越冷漠,越來越有距離。每次想要約她,都是被拒絕。


    直到兩個月後的一天晚上,他接到莫惠琪的電話,約他在一家茶樓見麵。


    小莫,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讓你受了那麽大的委屈。


    他終於有機會當麵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表達自己的歉意。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什麽?


    幸福來得太突然,楊伯平頓時感到呼吸有點急促。


    小莫,我,我,我---------


    楊伯平激動得話都說不周全了。


    他本是個粗線條的人,軍旅生涯鍛煉了他堅韌的性格,不屈的意誌,卻把他的情商拉到了最低。他隻知道,服從命令聽指揮,卻忽略了對人情世故的揣磨,從而使得他在戀愛的道路上,一直坎坎坷坷,如今都三十多歲了,還是光棍一條。


    隻是有個情況,我想告訴你,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能,能,能。小莫,不管你是什麽狀況,我都能接受。無論是生老病死,貧窮富貴,我都能接受。


    先別答應得這麽快。


    莫惠琪頓了頓,看了一眼楊伯平熱切的眼神,終於又說出了幾個字:


    我懷孕了!


    什麽?


    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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