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友貴下午是哼著小曲兒回家的。主要原因是,今天的考察,結果讓他太滿意、太出乎意料了。


    兒子似乎業務很繁忙,午飯都沒怎麽吃得安心。


    侯叔,這下你可放心了吧?你兒子在這兒幹得挺好的,他現在掙的每一分錢,都是幹淨的。所以,他寄回去給你們的錢,你們放心地花。


    將來,猴子還要在城裏買房,娶老婆生孩子,到時,再把你們二老都接過來養老,你們順便替他帶帶孩子,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那多好啊。


    周進的話一直回響在耳邊,讓他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那個周老板人真的不錯,看上去比我們家那小子好像還小點呢。這個小猴子,終於有服的人了,有怕的人了。


    侯友貴坐公交回到鎮上,拿回自行車,隨便買了點涼菜,剁了一夾老鵝,這些都是他平時舍不得買的。晚上在家一邊咪著小酒,一邊和老伴說道。


    這是周老板臨走時,硬是塞給我的兩百塊,你收好。


    隻盼我們家猴子,能夠跟著人家好好幹,有點長性,不要再幹那些讓人丟臉的事了。


    老兩口談著談著,心情很高興,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卻說上午,周進陪著瘦猴的父親,在他的住所轉了一圈。也不知是瘦猴知道父親要來,還是平時就愛整潔,反正房間裏收拾得特別幹淨。老大叔看得也很開心。


    瘦猴上午一直都很忙碌,業務幾乎就是一個接著一個。中午周進和侯爸爸在飯店點好菜,瘦猴趕過來時,已是十二點多了。


    上午和你們分手時,我接到了公安110的傳呼,去城東一戶人家幫忙撬鎖,倒不是人家丟了鑰匙,或者是把自己鎖在門外了,而是他們家上初中的姑娘,故意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不吃不喝好幾天了。


    瘦猴一邊吃著飯,一邊向父親和周進講述他上午開鎖時的所見所聞。


    這戶人家,條件好得沒話說。我開了個鎖,也沒要我配鎖芯,直接就給了我一百塊。


    是嘛?什麽人這麽大方啊?


    老侯當時就有點不淡定了。


    他家好像一個是校長,一個是醫生,有錢得很。偏偏女兒不聽話,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就知道和爸爸媽媽對著幹了。


    你小子,又是什麽好佬了?長這麽大,哪天不是和我們對著幹?


    侯友貴喝了一口酒,借著酒勁兒教訓兒子。


    爸,爸,爸,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改。周哥替我作證。


    是是是,侯叔啊,中青在這裏,有我看著他,你可以放心。他要是再犯事兒,我把他的骨頭一節節地拆下來。


    這話聽在侯友貴耳裏像是一句玩笑,但是,瘦猴聽了,渾身頓時起了雞皮疙瘩。他知道,周進絕不是說了玩的,他是真的幹得出來。


    瘦猴在飯桌上講的這則見聞,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一場談資,但是,對於當事的家庭來說,無異於是一場天大的變故。


    說起來,這家的男主人,周進還見過。他就是清水中學的副校長鄭純泉。


    鄭純泉最近有點焦頭爛額。以前溫順可人的女兒鄭伊箐最近好像突然變了個人。


    前不久,月考,鄭伊箐的成績一落千丈。上學期末,成績全班第三,這次月考,成了全班倒數第七。麵對如此大的落差,班主任莫惠琪也很著急。先是和她本人談了心,又找來她的家長。當天正好鄭純泉有事, 她的媽媽楊文娜過來的。做媽媽的,看到女兒成績下降得如此之多,更是著急上火,回家免不了發了幾句牢騷,言辭可能激烈了一些。這下子糟了,鄭伊箐不肯上學了,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不吃不喝好幾天。


    這一來,做父母的慌了神。孩子成不成才,先擺到二上,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這才發生了找人開鎖的事。


    孩子房間的鎖是開了,可是心靈的大門卻是閉得更嚴了。以前鄭伊箐活潑開朗,現如今卻是沉默寡言,鬱鬱寡歡。


    不上學就不上學吧,先歇一陣子再說。


    鄭純泉無可奈何地對妻子說。


    可是,下學期就要上初三了,那可怎麽辦啊?


    怎麽辦?涼拌!


    鄭純泉不由得有些火大。自從丟失了那本筆記,他發現,生活軌跡都有些變了,最大的變化無疑就是情緒的變化,自己變得有些易燥易怒,心神不定。


    為了追回筆記本,他作了諸般努力,可是到現在仍然是毫無線索。前段時間,他才把追查的方向轉回到謝宏斌身上,誰知謝宏斌卻因為車禍去世了,這一下子徹底成了無頭的懸案。


    但願那本筆記隨著謝宏斌的死亡,從此不再露麵了。


    為此,他剛想喘口氣,卻又發現女兒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以前那個貼心的小棉襖,那個笑鬧愛笑、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怎麽就突然變了一個人的呢?


    他想來想去,隱隱覺得,可能與女兒撞見自己胡搞有關。


    人的本能是把自己的責任排除在外。雖然,他有時候這麽想,但是,卻不能說出來。孩子此時明顯的是出現心理問題。如果找個心理醫生,把實情說出來,說不定,心理醫生會對症下藥,找到應對處理的辦法。


    可是,這事兒能說嗎?


    這事兒不但不能說,自己還忍不住時常做。就如同抽煙,雖然知道對身體不好。但是,一旦上了癮,想要戒除,那就難了。每次複吸的時候,總是為自己找到成百上千的理由。


    自己或許真的有些迷戀上那個小妖精了。有時候,自己在學校的那個房間裏休息,總是會莫名地想起她。


    想起她的稚氣未脫,想起她的青澀,想起她在自己身底下婉轉承歡。


    他好像又有些興奮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泡上一杯茶,坐定。把辦公桌上報紙理一理。一隻信封映在眼簾:


    鄭純泉收


    他喝了一口茶,有些燙。在口腔裏回旋了一圈,才咽了下去。再喝一口,緊接著,就一口水噴了出去。


    這次,不是因為水燙,而是因為信上的內容。


    信不長,就幾句話。但是,鄭純泉讀來,卻是膽戰心驚。


    鄭純泉,你幹的壞事,我全知道。要想我不舉報,請於於4月30日晚八點,將5000元放到解放橋西側底下那個畫了紅圈的小洞內,否則,後果自負!


    字寫得歪歪扭扭,好像是在故意隱瞞自己的筆跡。但是,對於鄭純泉來說,無異於一顆巨型炸彈。


    筆記本在他手裏?


    他的第一反應,是筆記本。


    他究竟是什麽人呢?


    筆記本真的到了他的手裏,如果找到他,就好辦了。


    鄭純泉冷靜了下來,陷入了沉思。


    近段時間,古河街派出所所長楊伯平情緒很不錯。一是上任極短的時間內,就連破幾個大案,還被省公安廳記二等功一次。最讓他興奮的是,與莫惠琪的關係,好像是有了進展。莫惠琪莫老師似乎也不像以往那樣排斥他了。


    比如,最近莫老師看晚自習回家,後麵總有一人若即若離地跟著。剛開始的距離是二十米,後來,漸漸縮短,十米、五米、三米,今晚已經開始並排騎行了。


    你以後不要來接我下班了,你也挺忙的。


    你一個人走夜路,我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難道你對現在的社會治安沒信心?這裏可是你的轄區哎。


    不是沒信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上次出了那樣的事,現在想想蠻後怕的。那次你若真的有個好歹,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楊伯平近來似乎開了竅,幾句話就說得莫老師的心裏泛起了漣漪。


    我到了,你回去吧。


    哎。再見。


    再見,你回去路上慢點。


    哎。


    楊伯平口裏應道,心裏像吃了蜜糖。以前可從沒有一個女孩子,如此溫柔地叮囑他、關心過他。


    看著莫惠琪進了樓棟,不一會兒,家裏亮起了燈。楊伯平這才調轉自行車龍頭,急騎而去。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己近來每天接莫惠琪下晚班,已經被人盯上了。


    是他嗎?


    是他。就是他,楊伯平,古河街派出所的所長。你哥賴虎就是栽在他的手上。


    此刻,在街邊的公交站台附近,站著兩位年輕的男子。一位身材矮小,頭發較短。另一位則是身材健碩,頭發三七分。他們看著楊伯平騎著自行車從身邊離去,低聲地交流著什麽。


    那個女的,是他什麽人?


    估計是他的對象吧?


    怎麽?楊伯平還沒結婚?


    不知道哎。反正,最近,好幾次都看到他送那女的回家。


    你再打聽清楚些。姓楊的,那身材板兒,一看就是練過的,我也沒有把握能滅得了他。倒是這個女的,如果是他的什麽人,最好是他在乎的人,這樣,我們倒是可以從她身上著手。


    二虎,你比你哥有頭腦多了。


    這幾天你繼續盯著,記住,別讓他們發現起疑心。什麽時候動手,聽我通知。


    好的。我都聽你的。


    兩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卻說莫惠琪回到家,父母都已經睡了。她回到房間,拿起衣服準備進衛生間洗澡,此時,家裏電話響了,接起來,卻是韓立婷打來的。


    立婷,這麽晚了,有事嗎?


    不這麽晚,能找到你嗎?


    死丫頭。說吧,什麽事?


    明晚你不要看晚自習吧?明天星期五,後天正好五一放假,應該不會上晚自習。爸媽讓你明晚回來吃飯。外公說,有好一陣子沒看到你了。


    我最近不是忙嘛。這學期做了班主任,事兒比以前多得多了。好的,我知道了,明天下午一放學,我就過去。哎,沒有其他特別的事兒吧?


    沒、沒、沒有。


    死丫頭,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有什麽事兒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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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說是吧?


    人家給我介紹了一個男孩子,明天他要上家裏來。


    韓立婷最後期期艾艾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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