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惠琪和韓立婷姑嫂兩人的玩笑,絲毫沒有打亂另外三個老中青男人喝酒的節奏。


    一瓶茅台,高宜才喝了不到二兩,韓長庚喝了差不多三兩,其餘全部落入了楊伯平的肚中。


    楊伯平半斤酒下肚,臉不紅,話依舊不多,一板一眼地在陪高宜才和韓長庚說著話。差不多一個小時後,突然接到派出所值班民警打來的電話,說是在古河街轄區內,在一家飯店門口,發生兩撥人馬鬥毆事件,多人被打傷。楊伯平不敢怠慢,連忙起身告辭,匆匆而去。


    楊伯平離去,飯局也就結束了。莫惠琪趕緊起身,收拾碗筷,擦抹桌子,然後準備進廚房間洗刷。以前,每次她來吃飯,這些活兒,她都是搶著幹的。


    卻聽韓長庚說,


    小婷啊,你去廚房幫你媽洗刷,我找你嫂子談談心。


    韓立婷平時在家,什麽活兒也不幹,指派她幹,她也不幹。這一次竟然沒有違拗,二話不說,袖子一卷,就進了廚房間。


    莫惠琪解下圍裙,又從廚房裏拎了一瓶開水出來。把高宜才和韓長庚的茶杯拿去清洗幹淨了,重新裝上茶葉泡上。


    外公,喝茶!爸,喝茶!


    惠琪啊,你媽媽身體怎麽樣了,近一段時間,工作比較忙,也沒得空去看看她。


    韓長庚喝了一口茶,輕聲問道。


    已經好多了。我媽說,要我謝謝你呢。要不是你給醫院打招呼,找專家,真沒好得這麽快。


    都是親家,有什麽謝不謝的?說謝,就見外了。惠琪啊,盡管永強不在了,但是,親家就是親家,就是一家人,沒必要這麽見外。永強在,你是我的兒媳,永強不在了,你就是我的姑娘我的女兒,在我眼裏,你和立婷沒有什麽區別。


    莫惠琪心中感動,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掉出來了。說實話,韓家人對她真心不錯。當初韓永強酒後打她,她幾次要離婚,可是一見到公公婆婆,外公、姑子,心腸就有些軟了。


    永強過世了,我們隻知道他容易酒後失控,可是真不知道他酒後會連你都打。你這孩子,當初你怎麽就不告訴我們呢?


    爸,這都過去了,別再提了。


    莫惠琪輕聲道。


    是是是,不提了,不提了。


    韓長庚歎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茶,這才把悲傷壓了下去。


    惠琪啊,永強走了,你的個人問題到底是怎麽考慮的?總不能就這個單下去過一輩子啊?


    韓長庚終於繞到了這個話題。


    爸,我還真沒考慮。不著急。


    你不著急,我們著急啊。你不考慮,我們要替你考慮啊。你還年輕,你要這麽守下去,外麵人怎麽看我們老韓家?


    韓長庚頓了頓,又喝了一口茶,似乎在斟酌措辭。


    你既然進了我們韓家門,就是我們韓家人。永強不在,你就是我閨女。哪有做父母的,對閨女的終身大事不上心不著急的?


    爸,謝謝你。


    莫惠琪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滾滾而下。要不是礙於禮數,她真想撲到他的膝下,大哭一場。


    此時,高錦秀從廚房間走了出來,拿出一個暖濕毛巾,遞給她。


    把臉擦擦,別哭了。你再哭,我們這一家子都要陪你哭。快別哭了。


    說著說著,自己卻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們家永強沒福啊!


    高宜才本想聽聽韓長庚和莫惠琪談心的,沒想到婆媳兩個竟相抹眼淚,心裏難過得不行,茶杯一端,自己進房去了。


    好容易婆媳兩個止住淚,韓長庚卻不知道話題如何開展了。還是高錦秀開了口。


    惠琪啊,你覺得今天的這個楊所長怎麽樣啊?他相當於是你爸的學生,對他還是比較了解的,人也比較正派。


    莫惠琪不知道如何接口,所以幹脆沉默。


    這個楊伯平,今年三十一歲。你今年27了吧?大四歲,年齡上倒是差不多。他目前也是單身。


    女人,特別上了歲數的女人,對於說媒拉纖,似乎有一種天生的興趣和能力。


    其實楊伯平退伍轉業後不久,就有人給他介紹過對象,雙方也相處了一段時間。


    女朋友家有一個弟弟,央求他解決工作,他一個派出所普通民警,哪有這個能力啊?要說是現在,肯定有這個能力,因為現在民營企業太多了,隨便往哪家一插,都是一句話的事。


    但那時人的觀念都是要吃公家飯,才算是正二八經的工作。


    後來,楊伯平求爹爹,告奶奶,讓他到山河鎮派出所當聯防隊員,也算是有了一個飯碗。


    哪曉得,他當了派出所副所長後,竟然查出來,這個未來的小舅子,竟然背著他,打著他的旗號,在外麵收黑錢,辦黑案子。這就讓他難以容忍了。


    部隊出身的楊伯平眼裏揉不得沙子,一怒之下,大義滅親,把他給辭退了。


    這一來,捅了馬蜂窩,準備結婚的女朋友和他分了手。後來又談過幾個女子,但是,女孩子都覺得楊伯平這人,死板,一根筋,不懂變通,和他在一起,沒什麽情趣,所以都沒有結果。


    小楊這人還是不錯的,誠實可靠。你們可以交往一下。


    韓長庚說道。


    公公替兒媳婦做媒,這事說起來有點荒唐,但是,韓長庚卻覺得,這是他作為長輩應盡的責任。


    你們先交往,成不成,以後再說。


    你放心,當初你是怎麽風風光光地嫁進我們韓家門的,以後,我們韓家就怎麽風風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莫惠琪回到自己父母家小區的時候,已是快晚上十點了。她注意到,媽媽家住的這棟樓,從北麵看,基本上都熄燈了,唯有另一單元裏的一戶,朝北的一個小房間裏,仍然透著一股亮光,很刺眼,但在寒夜裏卻顯得有些溫暖。那是張佳密在衛生間洗澡,打開的浴霸,透過薄薄的窗簾,漏出去的。


    莫惠琪在韓家其實是有房間的,以前韓永強的房間還在,房間的布置也一如從前。


    但,自從韓永強走了後,莫惠琪就不大肯住了。這次,高錦秀也曾對她說,就住在家裏,明天再走。她回說,媽媽生病做手術才好,要回去照顧,這才脫了身。


    此刻張佳密在浴室裏,任由熱水從頭澆下,柔順的頭發,青春靚麗的麵容,細長的頸脖,挺立的雙峰,平滑的腹部,修長的大腿,細巧的足丫,此情此景,任何一個男人見到都會流鼻血。


    她今天陪著周進去了一趟省城金寧。


    周進和一個白須白發的老頭子,聊得特別投緣和開心,她在一旁覺得無聊,幸好中午的時候,老太爺的兒子帶了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過來,她陪著孩子玩了一個下午,這才免於覺得枯燥。


    這位老者就是楊起隆,是周進在省城上大學時結下的忘年交。


    周進在看守所服刑時,楊起隆還去看望了他,勉勵他不要悲觀氣餒,好好改造,出來後,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他那天臨走時,還特地關照,出來後,一定要來省城找他。


    周進一大早從運江出發,帶了兩箱運江速凍包子和一箱老字號大麒麟閣小吃刮。這都是老太爺之前最喜歡的。老太爺看到周進前來,十分高興。


    老太爺如今獨居,老伴早年過世,兒子、孫子早就搬出去了。他一個人,除了早晨出去晨練,就不大出門了。好在他長期習武,身體硬朗,住的地方,又是省城大學的宿舍區,在家裏的陽台上,可以看到莘莘學子或苦讀、或奔跑鍛煉的身影,他頓時也覺得自己年輕了幾十歲。


    楊起隆找了一堆書報雜誌扔給張佳密,自己拉著周密進了書房,這才開始了有意義的談話。


    覺得怎麽樣?


    還行,進去了一年多,感覺與世界稍微有點脫節,不過還好,能跟得上。


    你瞎講了。才一年的功夫,哪有這麽玄乎?


    最主要的是心理上的。以前我是意氣風發,現在,唉,好象老了幾十歲。


    嗯,這倒是,不過,這不是壞事。我看你,屬於年輕人的那種銳氣少了,不過,多了些沉穩和內斂。這在某種程度上,正是我們太極一門所需要的。其實,這份沉穩和內斂,倒不完全是受了挫折導致的,而是因為打坐。隻是你不覺得而已。


    楊起隆說。


    打坐?


    是的。在號子裏,沒少打坐吧?以前我讓你天天打坐,你不能完全做到吧?也難怪,工作那麽忙,應酬那麽多,那有時間想得起來打坐啊。可是現在好了,到了號子裏,有的是時間。


    周進恍然大悟。是的,在號子裏,整天沒事幹,隻有打坐。每天規定動作是坐床三小時,他事實上是不止的。別人坐床是煎熬,對他來說,卻是一次修煉的機會。每次打過坐後,都感覺精力特別充沛,渾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勁。


    這難道就是小說書上說的,修煉內功的法門?


    周進有些好奇地問。


    是的。我教你的這一套,叫天地吐納法。是太極內功的初級入門功夫。吐納之術練到一定程度,才可修煉本門其他內功。我剛才探了一下你的脈搏,你這一年的進步,勝過常人五至十年。可以修煉本門更高一級的武功了。


    天啦!周進頓時驚呆了。


    他本以為,當初與老爺子的認識是偶遇,現在看來,好像不是。更好像是老爺子對他一種測試。


    練武,練到老爺子的這個境界,怎麽會貿然摔倒呢?


    老爺子天天在操場練功,每天看到周進在晨練,看他骨骼不錯,練武有潛力,所以就有心教他,這才上演了一出老人摔倒,年輕人幫扶的情節。


    如果周進自顧自而去,這就說明小夥子品格不行,以後周進哪怕就是天天上門跪求,老爺子也不會多看他一眼的。


    老頭子好像看透了周進的心思。


    是不是感到很奇怪?當初我教你打坐,教你分筋錯骨手,這些都是讓你有些自保能力。不過,中華武術,博大精深,又豈止是這兩項初級武功可比的。


    老爺子有些得意地說。接著又緊盯著周進半晌,兩眼放光。


    周進,願意拜我為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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