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中心醫院的一間高級病房裏,顧曉雅,正把一杯剛熱好的牛奶遞到章子林手裏。


    “曉雅,這個案子馬上就要開庭了,你的證據收集得怎麽樣了?”


    “舅舅,有些難。好多派出所不願提供出警記錄和報警記錄。”


    章子林喝了一口牛奶。看他現在的狀況,精神很好,思維清晰,好像也並不是有多嚴重。


    “有時候,要把思維打開。運江的派出所,有時候礙於領導的麵子,但是,外地,特別是周邊城市,他總管不到吧?查一下,近一兩年,韓永強外出開會啊、學習交流啊期間,有無這種酒後糾紛的情況,這個好像並不難找。我有個朋友在西城區市容監察大隊做辦公室主任,外出開會學習之類的事,他應該清楚。你找一下他。”


    “舅舅,生薑還是老的辣。隻要查到韓永強在外地酗酒鬧事的證據,哪怕隻有一樁,對我們的這個案子,都很有幫助。”


    “丫頭就是聰明,去辦吧。我這邊沒事,就不要老是往我這兒跑了。”


    “那不行。不往你這兒跑,我哪想得出這樣的主意來呢?”


    顧曉雅正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忽聽有人敲門。打開一看,竟是秋語薇。


    “章叔叔,你怎麽樣了?好點了沒有?”


    隨手將一束鮮花插到床頭櫃的花瓶裏。轉臉再去看章律師時,卻見他已沒有了剛才的神采,兩眼呆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秋姐啊,舅舅的腦子最近時好時壞,醫生說,腦子裏的血塊還沒有消除。最後能不能完全恢複,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才敢下結論。”


    顧曉雅搶先回答道。


    “唉!沒事,我就是來看看。前兩天我爸媽回來,還問起你了呢。”


    “老秋回來了?”


    章子林終於開了口,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正月初三就走了。說是要趕回去,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所以也沒來得及和你見上一麵,敘敘舊。“


    秋語薇有些遺憾地說。


    “周進的案子,我交給顧曉雅了,你放心,我們一定盡力。”


    “沒事的,你好好保重身體,不要過於操心。周進的案子最終結果如何,我相信法律會公正解決的,聽天由命吧。”


    秋語薇心中隱隱作痛,有些泄氣地說。


    “秋姐這是對我沒信心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隨口一說,曉雅不要往心裏去啊。周進的案子,還要勞煩你掛心呢。”


    半個小時後,秋語薇辭別出來,心情失落到了極點。她徜徉在街頭,漫無目的,腦子裏一團亂麻。驀地,電線杆上一則廣告,映入了她的眼簾:


    “退休老軍醫,無痛人流。”


    秋語薇心中一陣絞痛,扶著電線杆,一陣嘔吐。


    “姑娘,你沒事兒吧?”


    一位環衛工大媽關心地問。


    “沒事沒事,我沒事,謝謝大媽!早上吃得有些多。”


    “你這哪裏是吃得多?吐的全是水。姑娘,照我看,你別是懷上了吧?醫院就在前麵不遠,去看看吧,別耽誤了。”


    “沒有沒有,大媽,你別瞎猜。”


    秋語薇慌忙逃離。


    我這個狀態,總有一天會被人發現。到時大家會怎麽看我?我又該怎麽辦呢?


    想到此處,又是一陣頭大,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在運江市看守所1017號監房內,周進遇到了入監以來的最大麻煩。


    有人向他挑戰了。


    這家夥是昨晚新送來的,名叫胡誌剛。自稱是運江道上的,人稱“剛哥”。前天晚上,在歌舞廳與人鬥毆,將人砍成了重傷。經過一套入監程序後,他倒也光棍,經受住了刀疤子的三記殺威拳。按規矩要睡在周進邊上,靠近廁所的位置,本來相安無事。但是,中午吃午飯的時候,發現周進和姚寶明的碗裏,加了一塊雞腿,有些不淡定了。因為昨天已經餓了一整天了,今天早上吃了個小饅頭,這哪兒夠啊。所以看到雞腿,眼睛就直了。看看周進,沒敢動。再看看姚寶明,好像可以欺負呢,伸手就要去搶。姚寶明的雞腿已經啃了好幾口,差不多有小半,原本想最後吃,便於回味呢。哪曉得,竟然中途被人搶了去,這是和周進相處以來,還沒有出現過的事。


    以前,刀疤子也常幹這事。比如,輪到周二、周五這兩天,看守所裏改善夥食,吃肉,分到位塊把肉,藏在碗底,留等最後吃,結果都是被刀疤子中途截胡。所以,以後,吃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完再說,留著等於是替刀疤子留的。


    上次周進給了瘦猴一隻雞腿,瘦猴不由分說,先咬上幾口,沾上自己的口水再說,這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結交了周進之後,刀疤子收斂了,周進加餐,每次都給姚寶明帶一份,刀疤子也隻有遠遠看著的份。


    沒想到,先來的這位剛哥,竟然把刀疤子不敢幹的事兒幹了。


    周進看到姚寶明的雞腿被剛哥搶走了,立馬就要發作。卻是被姚寶明拉住了:


    “算了,算了,最近天天吃,也有些膩味了。”


    在看守所裏說吃得膩味了,這肯定是托詞。三餐能把肚子填飽,都不大可能,怎麽會膩味呢?


    周進終於忍了回去。


    但是,剛哥還是不知死活,偏要往槍口上撞。


    午飯後,姚寶明和周進兩人在演示推拿按摩手法。剛哥看到姚寶明把周進按摩的舒舒服服的,心生羨慕,眼熱了。午飯時,姚寶明的退讓,讓他感覺到,這個人是可以惹可以欺負的。於是,就用手指著姚寶明說:


    “你,過來,給剛哥舒服舒服!”


    話音未落,躺著的周進,突然一腳就掄過去了。剛哥向後一退,沒挨著。卻見周進已經從鋪板上一下子站起來了。剛哥也是個狠人,趁他站立未穩,一拳就帶著風聲搗過來了。


    周進更不答話,也是一拳迎了上去。


    呯!


    兩拳相交,剛哥再次後退一步,手臂發麻,拳頭上傳來鑽心刺骨的痛。而周進卻不等他站穩,欺身上前,左手抓住他的臂彎,右手已搭上了他的肩膀,雙手同時用勁一扯。


    “啊------”


    剛哥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眾人看時,隻見剛哥的胳膊和肩膀,兩處的關節都垂了下來,不禁駭然。


    饒是如此,周進卻沒有就此放過他。這殺豬般的嚎叫,把管教招來可就糟了。於是,右手又是一伸,卻是抓住了他的嘴巴,手指微一發力,剛哥的叫聲就停下來了。再看時,原來是下巴被卸下來了。


    “什麽事?”


    淒慘的嚎叫聲,終於還是驚動了管教。不過,此時,剛哥已發不出聲音了。


    “沒事,剛剛有人撞到膝蓋骨了。”


    卻是號長朱思毛回的話。


    “都老實點兒。”


    管教終於離去。


    刀疤子驚呆了,同時也感到十分慶幸。那天周進說,自己再喊,就把下巴拆下來。看來真不是說說而已的,人家真是有這樣的手段。太可怕了!好在最近這段時期,自己沒惹他,也沒想去報複他。


    號長朱思毛,此時也是內心翻騰。自己當時還是明智的啊。要是惹上了這麽個大魔頭,吃不了兜著走啊。


    也不是周進故意心狠手辣,實在是最近這段時期,有些心煩意燥。前天,他收到檢察院的起訴書了,說他涉嫌鬥毆致人死亡。這個罪名要是坐實了,十年的刑期是最基本的。


    再想想,關鍵時期,代理律師又腦中風,臨陣換了人,而且還換的是個實習生,黃毛丫頭,這官司,十有八九,翻不了案了。


    所以,心裏實在憋得慌,正要找個機會發泄一下呢。很不幸,這位剛哥,不知死活,撞到槍口上了。


    剛哥確實是運江道上的,而且威名赫赫。由於他總是在走運河東岸一帶活動,所以人稱河東剛哥。


    他初中沒畢業,就開始闖社會。主要是幫人家看場子,討債務,帶一幫小混混收收保護費。漸漸地,在河東一帶,形成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誰要想河東這一帶開個店,做個生意啥的,必須要向他交納保護費,否則,你生意就做不安。不是今天玻璃門壞了,就是明天電線被人割了,要不,就是飯菜不幹淨,碗裏有蒼蠅之類的,反正商家最後都是掏錢買平安。


    這一次打架鬥毆,是因為,他的地盤上開了家歌舞廳,誰曾想,河西的強哥帶人過來收保護費,這顯然是過界了。於是兩幫人打了一架,剛哥帶人把一位河西強哥的一位手下砍成了重傷。公安調查時,強哥的那位手下,其他人都不認識,就隻認識剛哥,所以,剛哥就進了看守所。


    剛哥本想在號子裏麵立威的,沒想到這回一腳踢到了鋼板上。其實,以前他也多次進過號子,每次都是立威後,成了號子裏的老大。


    所以,他對進號子,並沒有多少排斥感,拘留個幾天,等於去度了一回假。除了頭發短了些外,體重是一兩沒減,有時候,還胖了幾斤。出去後,底下的一幫兄弟,隻會對自己更崇拜。


    周進撣了撣手,在剛哥身邊的鋪板上坐下,卻不急於給他把卸下的骨頭接上。姚寶明和瘦猴殷情地上來給他捏肩放鬆。


    剛哥滿臉成了醬紫色,額頭上的汗不斷地往下淌,喉嚨裏發出嗚嗚嗚的聲音。驀地,隻聽得“咚”的一聲,卻是剛哥跪下了,頭不停地上下點來點去。


    “你比刀疤子慫多了!”


    周進輕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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