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王部長帶著三份酒意，七份滿足，打道回府，一直到家，嘴裏還在不停地哼著著調不著調的小曲兒。
但是，在市區公安局家屬院的一棟建築裏，卻是哀號聲一片。
戶主韓長庚，臉色鐵青，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著香煙。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一位老者，頭發花白，兩眼發呆，也是一臉的苦悶。周圍或站著或坐著幾位男男女女。
這位老者就是剛剛退休不久的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高宜才。
在另一邊的沙發上，蜷縮著兩對母女，她們相互抱在一起，不住地抽泣。他們分別是韓長庚的愛人高錦秀和女兒韓立婷，另一對卻是韓永強的妻子莫惠琪，和她的媽媽。聽聞女婿出了事，莫惠琪的父母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韓永強與莫惠琪結婚不到一年。雖然兩口子，在建委家屬院有房子，但是，他們還是習慣來這裏吃飯。那裏不過是他們睡覺的地方。
現在她們都是精疲力竭。從昨晚到現在，幾乎是粒米未進。嗓子哭啞了，眼淚也流幹了，隻剩下輕輕的嗚咽和抽泣。
韓長庚起身發了一圈香煙，沙啞著嗓子對周邊的人說：
“你們都早些回去休息吧，也都辛苦一天了，謝謝你們。”
“韓局，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進書房，關上門。對方掏出打火機，先替韓長庚把香煙火點著，然後再點自己的，猛吸一口，半晌，才噴出兩根煙柱。
“事情已經這樣了，韓局你要節哀。現在嫌疑人已經到案。我看，辦他個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是肯定的。唯有這樣，小強才不至於白死。要不，先讓小子在裏頭吃點苦頭。”
@謝謝。還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一切按照程序來。我們都是吃法律這碗飯的，我尊重法律。”
“好吧，那我們先撤了。你要注意休息。你是家裏的主心骨，千萬不能倒下來啊。”
“謝謝！”
兩人握手，出了書房門。對方又打招呼：
“高主任，嫂子，我們先走了，我明早還有個案子。你們一定要堅強啊。”
一行人退去，客廳裏頓時冷清不少。
“爸！你也去休息吧。惠琪，扶你爸媽進房休息吧，立婷，也扶你媽去休息。”
高宜才沒動。其他人卻是進了房間。
“剛才趙子平和你說什麽?”
趙子平是韓長庚的公安局同事。兩人同歲，都是副局長。韓長庚分管治安，趙子平分管刑偵。公安局的局長聞德平馬上要退了，下一任局長就在他們兩位當中產生。
韓長庚分管治安，成績有目共睹；但是趙子平分管的刑偵，成績也不差。實力可算是旗鼓相當。最近又有消息說，下一任局長，可能直接進常委班子。
“他說，要把這個案子辦成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我說，一切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按照程序來。”
“長庚，你做得對，不能上他的當。你真要隨口附合，將來肯定會麻煩不斷。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要亂了分寸。”
“爸，我理得清。一碼歸一碼。”
“這件事，雖然可恨。但是，長庚，不是我說，你也有責任。你怎麽就管不住他這個酒的?一喝酒，就耍酒瘋。一喝酒，就耍酒瘋。鬧出多少洋相了?上次在省城，也是這樣，要不是-----，唉----。”
“爸，不說了，現在再說又有什麽意義呢?早點睡吧。”
韓長庚眼眶一熱，聲音有點哽咽。
“這件事，也不能就這麽算了。最後不管怎麽判，長庚，反正你要記好了，即使是這小子出來了，隻要他還在運江市的地麵上，你要盯緊他，一定不要放過他，不要讓他好過，要讓他生不如死。隻是可惜了我的好外孫啊！”
老人家越說越激動，最後禁不住老淚縱橫。
天還沒亮，周進就已經起床了。上過廁所，洗過漱，又在鋪板上打坐了一會兒，才見其他犯人陸續醒來、起床。周進估計了一下時間，大約在早上五點半左右吧。
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廁所。周進發現在號子裏上廁所，是一件很費神的事。號子裏有差不多二十個人，卻隻有一個坑位。偏偏一大早，經過一夜的新陳代謝，都到了排泄的時候。怎麽辦?這就考較號長的管理能力了。
號長就規定，年歲較大的犯人，早晨醒得早，至少提前半小時起床。每人上廁所的時間，不得超過五分鍾。沒有鍾表，怎麽控製時間?有的是辦法：晚上看新聞聯播時，電視上麵有時間。這時候，水池那的一個水龍頭就開始放水，當然隻是擰開一點，形成水線就行了，用塑料盆接著，五分鍾後關上。以後就以水盆裏的水線為準，反正上過廁所後，要衝水，一點不浪費。
當然了，號長和號子的最強打手可以不受時間控製，想蹲多久蹲多久，旁人再急，也隻有忍著。這間號子的最強打手，可能就是274刀疤了。
刀疤睡的位置，緊靠著號長。意味著，他在這個號子裏的地位，緊次於號長。他和號長占的床鋪麵積也要比別人寬敞一些。
其他人最多六十公分。而他們倆，卻在一米以上。號長是由管教指定的，背後有政府管教支持。而二號位置卻是靠拳頭爭出來的。
要說號長109，姓朱，全名叫朱思毛。現年大概五十歲的樣子，涉嫌詐騙。據說，他號稱是某位開國元勳的侄子，可以幫助一些地方政府機構申請到批文啊，特別政策啊之類的。就這麽個今天一眼就能看穿的謊言，二十多年前，卻使他騙遍西部五省多個城市。一路騙吃騙喝，騙財騙色。
年初到了運江市，在外貿公司故技重施時，被揭穿。由於是跨省行騙，取證較難，他交待的某些罪行，一時難以得到證實。所以，就一直關在看守所，至今沒有起訴。讓他做號長，一是，他確實是號子裏的元老，比他早進號子的，都已起訴判刑，轉勞改農場服刑了。二是他確實有些見識，也有些管理能力。
但是，刀疤就不同了。刀疤真名叫謝坤，是東北人。今年三十三歲。兩個月前，來到運江找老鄉未果。怎奈身上盤纏花光，就深夜潛入一家飯館去行竊。誰知在櫃台翻找時，被夜裏起床上廁所的店老板發現。於是就由偷盜變成了搶劫。
在爭搶過程中，刀疤一拳把將店老板打倒在地，致使對方輕微腦震蕩。最後共搶得現金86塊，全是零錢，外加三包香煙。
入監後，他很快憑著自己凶神惡煞似的刀疤臉和一雙拳頭，獲得了二號的位置。由於他體型較壯，消耗大，家裏卻沒人給他打錢，致使他經常在號子裏，多吃多占。其他犯人卻是敢怒卻不敢言。
這不，吃早飯時，他又瞄上了周進碗裏的饅頭。
“你放下，這是我的。”
周進的聲音，清晰，卻有力。
“新來的，肚子裏油水足。給別人吃，這是規矩。”
“規矩昨晚上已經使完了，現在是你不講規矩。”
“怎麽的，不服啊?我說的就是規矩。”
刀疤臉聲音發了粗，臉上橫肉畢現。同時，右手一拳就揮了過來。
周進早就做了防備。昨晚讓他打了三拳，早就有些不爽，今天就要報了這個仇。卻見他左手一格，把對方的拳頭擋開，右手卻順勢抓好住了他肘部的曲池。微一用力，隻聽得輕輕喀嚓一聲，刀疤的右手胳膊已然脫了臼。
刀疤“啊”的一聲，頓時臉色發白，汗珠子滑落。
“再鬼叫，把你的下巴也卸下來！”
接著抬腿就是一腳，刀疤跪倒在地。
從兩人發生爭吵，到刀疤跪倒在地，總時長不超過一分鍾。
號子裏的其他人，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號長朱思毛卻是全程看在眼裏的。因為刀疤找周進麻煩時，他是想阻止的。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呢，戰鬥已經結束了。
王部長帶著三份酒意，七份滿足，打道回府，一直到家，嘴裏還在不停地哼著著調不著調的小曲兒。
但是，在市區公安局家屬院的一棟建築裏，卻是哀號聲一片。
戶主韓長庚，臉色鐵青，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著香煙。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一位老者，頭發花白，兩眼發呆，也是一臉的苦悶。周圍或站著或坐著幾位男男女女。
這位老者就是剛剛退休不久的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高宜才。
在另一邊的沙發上，蜷縮著兩對母女，她們相互抱在一起，不住地抽泣。他們分別是韓長庚的愛人高錦秀和女兒韓立婷，另一對卻是韓永強的妻子莫惠琪，和她的媽媽。聽聞女婿出了事，莫惠琪的父母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韓永強與莫惠琪結婚不到一年。雖然兩口子，在建委家屬院有房子，但是，他們還是習慣來這裏吃飯。那裏不過是他們睡覺的地方。
現在她們都是精疲力竭。從昨晚到現在，幾乎是粒米未進。嗓子哭啞了，眼淚也流幹了，隻剩下輕輕的嗚咽和抽泣。
韓長庚起身發了一圈香煙，沙啞著嗓子對周邊的人說：
“你們都早些回去休息吧，也都辛苦一天了，謝謝你們。”
“韓局，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進書房，關上門。對方掏出打火機，先替韓長庚把香煙火點著，然後再點自己的，猛吸一口，半晌，才噴出兩根煙柱。
“事情已經這樣了，韓局你要節哀。現在嫌疑人已經到案。我看，辦他個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是肯定的。唯有這樣，小強才不至於白死。要不，先讓小子在裏頭吃點苦頭。”
@謝謝。還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一切按照程序來。我們都是吃法律這碗飯的，我尊重法律。”
“好吧，那我們先撤了。你要注意休息。你是家裏的主心骨，千萬不能倒下來啊。”
“謝謝！”
兩人握手，出了書房門。對方又打招呼：
“高主任，嫂子，我們先走了，我明早還有個案子。你們一定要堅強啊。”
一行人退去，客廳裏頓時冷清不少。
“爸！你也去休息吧。惠琪，扶你爸媽進房休息吧，立婷，也扶你媽去休息。”
高宜才沒動。其他人卻是進了房間。
“剛才趙子平和你說什麽?”
趙子平是韓長庚的公安局同事。兩人同歲，都是副局長。韓長庚分管治安，趙子平分管刑偵。公安局的局長聞德平馬上要退了，下一任局長就在他們兩位當中產生。
韓長庚分管治安，成績有目共睹；但是趙子平分管的刑偵，成績也不差。實力可算是旗鼓相當。最近又有消息說，下一任局長，可能直接進常委班子。
“他說，要把這個案子辦成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我說，一切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按照程序來。”
“長庚，你做得對，不能上他的當。你真要隨口附合，將來肯定會麻煩不斷。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要亂了分寸。”
“爸，我理得清。一碼歸一碼。”
“這件事，雖然可恨。但是，長庚，不是我說，你也有責任。你怎麽就管不住他這個酒的?一喝酒，就耍酒瘋。一喝酒，就耍酒瘋。鬧出多少洋相了?上次在省城，也是這樣，要不是-----，唉----。”
“爸，不說了，現在再說又有什麽意義呢?早點睡吧。”
韓長庚眼眶一熱，聲音有點哽咽。
“這件事，也不能就這麽算了。最後不管怎麽判，長庚，反正你要記好了，即使是這小子出來了，隻要他還在運江市的地麵上，你要盯緊他，一定不要放過他，不要讓他好過，要讓他生不如死。隻是可惜了我的好外孫啊！”
老人家越說越激動，最後禁不住老淚縱橫。
天還沒亮，周進就已經起床了。上過廁所，洗過漱，又在鋪板上打坐了一會兒，才見其他犯人陸續醒來、起床。周進估計了一下時間，大約在早上五點半左右吧。
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廁所。周進發現在號子裏上廁所，是一件很費神的事。號子裏有差不多二十個人，卻隻有一個坑位。偏偏一大早，經過一夜的新陳代謝，都到了排泄的時候。怎麽辦?這就考較號長的管理能力了。
號長就規定，年歲較大的犯人，早晨醒得早，至少提前半小時起床。每人上廁所的時間，不得超過五分鍾。沒有鍾表，怎麽控製時間?有的是辦法：晚上看新聞聯播時，電視上麵有時間。這時候，水池那的一個水龍頭就開始放水，當然隻是擰開一點，形成水線就行了，用塑料盆接著，五分鍾後關上。以後就以水盆裏的水線為準，反正上過廁所後，要衝水，一點不浪費。
當然了，號長和號子的最強打手可以不受時間控製，想蹲多久蹲多久，旁人再急，也隻有忍著。這間號子的最強打手，可能就是274刀疤了。
刀疤睡的位置，緊靠著號長。意味著，他在這個號子裏的地位，緊次於號長。他和號長占的床鋪麵積也要比別人寬敞一些。
其他人最多六十公分。而他們倆，卻在一米以上。號長是由管教指定的，背後有政府管教支持。而二號位置卻是靠拳頭爭出來的。
要說號長109，姓朱，全名叫朱思毛。現年大概五十歲的樣子，涉嫌詐騙。據說，他號稱是某位開國元勳的侄子，可以幫助一些地方政府機構申請到批文啊，特別政策啊之類的。就這麽個今天一眼就能看穿的謊言，二十多年前，卻使他騙遍西部五省多個城市。一路騙吃騙喝，騙財騙色。
年初到了運江市，在外貿公司故技重施時，被揭穿。由於是跨省行騙，取證較難，他交待的某些罪行，一時難以得到證實。所以，就一直關在看守所，至今沒有起訴。讓他做號長，一是，他確實是號子裏的元老，比他早進號子的，都已起訴判刑，轉勞改農場服刑了。二是他確實有些見識，也有些管理能力。
但是，刀疤就不同了。刀疤真名叫謝坤，是東北人。今年三十三歲。兩個月前，來到運江找老鄉未果。怎奈身上盤纏花光，就深夜潛入一家飯館去行竊。誰知在櫃台翻找時，被夜裏起床上廁所的店老板發現。於是就由偷盜變成了搶劫。
在爭搶過程中，刀疤一拳把將店老板打倒在地，致使對方輕微腦震蕩。最後共搶得現金86塊，全是零錢，外加三包香煙。
入監後，他很快憑著自己凶神惡煞似的刀疤臉和一雙拳頭，獲得了二號的位置。由於他體型較壯，消耗大，家裏卻沒人給他打錢，致使他經常在號子裏，多吃多占。其他犯人卻是敢怒卻不敢言。
這不，吃早飯時，他又瞄上了周進碗裏的饅頭。
“你放下，這是我的。”
周進的聲音，清晰，卻有力。
“新來的，肚子裏油水足。給別人吃，這是規矩。”
“規矩昨晚上已經使完了，現在是你不講規矩。”
“怎麽的，不服啊?我說的就是規矩。”
刀疤臉聲音發了粗，臉上橫肉畢現。同時，右手一拳就揮了過來。
周進早就做了防備。昨晚讓他打了三拳，早就有些不爽，今天就要報了這個仇。卻見他左手一格，把對方的拳頭擋開，右手卻順勢抓好住了他肘部的曲池。微一用力，隻聽得輕輕喀嚓一聲，刀疤的右手胳膊已然脫了臼。
刀疤“啊”的一聲，頓時臉色發白，汗珠子滑落。
“再鬼叫，把你的下巴也卸下來！”
接著抬腿就是一腳，刀疤跪倒在地。
從兩人發生爭吵，到刀疤跪倒在地，總時長不超過一分鍾。
號子裏的其他人，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號長朱思毛卻是全程看在眼裏的。因為刀疤找周進麻煩時，他是想阻止的。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呢，戰鬥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