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章大律師嗎?這麽晚了，沒打擾你吧?”
許台長正在與人通電話。
“許台長啊?歡迎打擾！你一打擾，說明我的生意就來了。你不打擾，他不打擾，我們就隻能去喝北風了。”
肖勤勤聽得出來，許台長電話是打給了運江電視台的法律顧問章子林律師。
要說章大律師，在運江法律界，哪怕是全省，都是赫赫有名。他本是運江大學法律係的教授，國家放開搞活政策推行之後，他成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章子林律師事務所，接連代理辯護了幾件大案，聲名遠播。
章子林律師和許茉莉的先生吳化文是同學兼好友，吳化文現在是省委黨校的教授，常務副校長。校長是由省委副書記兼任的。衝著這層關係，章子林理所當然地成了運江電視台的常年法律顧問。
那個時候，哪個有事沒事兒得罪電視台打官司啊?所以，這個法律顧問，不過是每年領一筆法律顧問費罷了。
“我這兒還真有一個案子，要你親自出馬。交給別人我不放心。我知道，對於一般的刑事案件，你不大有興趣。”
許台長說。
“弟妹哪兒的話?隻要是你要求的，我必全心全意，全力以赴。要不然，我那兄弟下次見了我，不把我喝死了才怪。”
“是這樣的，我單位的一位員工，昨晚失手打死了一個人。死的這個人，身份有些特殊。”
“是什麽人?”
“是西城區市容監察大隊二中隊的隊長韓永強，他的父親你肯定認識，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韓長庚。死者的外公，你也肯定認識，對，就是剛退休的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高宜才。再之前，他是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
許台長耐心地輕聲解釋。
“乖乖！你這位下屬有種，敢出手打這種人，是膽子肥，還是無知者無畏啊?是誰啊?”
“他叫周進，是個小夥子，血氣方剛。挺不錯的個人。”
“哦，是他啊?小夥子我認識，多次采訪過我，是挺不錯的一個人。我對他印象不錯。這個案子我接了。”
“那就謝謝你了。先聲明：這個官司打贏了，明年的顧問費翻倍。要是丟了人，哼哼，不要你那兄弟出手，我就先撤了你的法律顧問資格。”
“弟妹啊，你還是這麽強勢啊！怪不得我那兄弟軟不拉嘰的呢，原來都是被你欺負的。”
“你這個老不正經的少給我耍嘴皮子。要耍留到法庭上耍去。就這樣，明天我讓周進的女朋友秋語薇去找你麵談。周進打人，也是為了保護女朋友不受欺負。”
“是這樣啊?好小子，是個男人，我喜歡。等等，秋語薇，是個是就那個我們學校老秋家的丫頭?”
“不是她還能是誰?是她。”
“那我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我總不能讓老朋友家的寶貝姑娘吃虧了不是?放心吧。”
掛了電話，許台長抽了一張紙遞給秋語薇。
“別再哭了！看你眼睛腫成什麽樣兒了?以後怎麽見人?出了事，要勇於麵對，哭是最軟弱的表現。”
許台長愛憐地看看了自己的愛將，忍不住數落到。
“你記個號碼，明天就去找章律師。這幾天，我看你就暫時不要上班了。工作先讓其他人頂一頂。對了，你那個徒弟，叫田琳的，怎麽樣?可以頂上來嗎?”
此時，在市政府招待所的一間包房內，酒宴也進入到最高潮。
室內空調打的溫度很高，田琳的外套已經脫去，掛在身後的座椅上，一身緊致的羊毛衫，把自己包裹得玲瓏有致。
此時，她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冒出些許細密的汗珠。此時，她端起滿滿一杯紅酒，下位走到主位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麵前。
“尊敬的王部長，剛才聽了你的一番講話，深受教育也深受啟發，這樣，我敬你一杯，以表達我的敬意，先幹為敬。”
也不管王部長應不應答，田琳端起酒杯，一仰頭，在酒桌眾人的轟然叫好聲叫，一飲而盡。
王部長滿麵紅光，額頭發亮，發際線已大大後移。兩眼眯成了一道縫，不經意地用手拍了拍喝完酒後仍然站在身邊的田琳的肩膀，笑道：
“你這個小姑娘好厲害哦！看來我是不喝不行了。要不然，傳出去，說我老王喝酒欺負人家美女，可不大好哦！”
同樣在一片喝彩聲中，王部長將滿杯的白酒，一飲而盡。
“謝謝王部長！”
田琳滿臉笑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徐主任啊，你這位下屬女中豪傑哦！我聽她音質不錯，清脆悅耳，下周我們要開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就讓她來宣讀表彰決定，你看怎麽樣啊?”
“這個還不是王部長一句話的事！來，小田、小陳啊，我們再一起敬王部長一杯！”
“謝謝部長的信任。我一定好好表現，不辱使命！”
事實上，王部長的這一句話，就成了田琳今後命運直線上揚的轉折點。一周後，她在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上的上佳表現，引起了多位市領導的注意，成為趕超師姐秋語薇的關鍵點。
這位王部長，其實是市委宣傳部副部長、文明辦主任，名叫王德慶。
王德慶今年四十八歲，是從部隊團政委任上轉業到地方上來的。文明辦，隸屬於市委宣部。今天的這頓飯，就是協調下周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宣報道工作的。
歲末年初，是各類工作會議的高峰期。議題都是兩大塊，一是對今年的工作進行總結表彰；二是對新一年的工作進行部署。宣傳部卻有兩大工作會議。一個就是下周要舉行的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
再一個，計劃在下年初召開的全市宣傳思想工作會議。
這兩大會議，規格都非常高。一，宣傳部長，本身就是市委常委。二是精神文明建議方麵，市委書記、副書記都兼著全市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主任、副主任的頭衍。
從這一方麵說，下周的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規格更高。市委書記、副書記、再加上常委部長參加。所以，宣傳部從月頭上就開始在忙活準備了。
為了把這次會議的宣傳聲勢搞大，文明辦特意在今天下午，召開了一個小型的協調會，文明辦主任王德慶，宣傳部新聞辦主任陳東升、日報社的新聞部主任周明軍、歸口記者林世文，電視台這邊的徐康健、歸口記者陳東揚，都參加了。會議對宣傳報道作了要求。日報社這邊，除了要報道會議內容、市委書記講話、宣部長講話外，還要組織三篇社論，電視台這邊，要全程錄相，現場采訪受表彰的單位和個人，等等不一而足。
到了晚飯時分，新聞辦主任陳東升私下對電視台新聞部主任徐康健說：
“晚上吃飯，剛才六個男的，外加文明辦的兩個女辦事員，男多，女少。是不是能調兩個播音主持人來一起吃飯?這樣氣氛會好一點。王部長很喜歡你們那的主播秋語薇等等。晚飯過後，就到多功能廳稍微活動一下，跳跳舞，吼兩嗓子，醒醒酒。”
徐康健卻是知道秋語薇不會來的。不僅是知道她昨天晚上和周進一起出事了。而且還知道，秋語薇對參加這類活動很反感。
以前也請了她幾次，每一次都被回絕了。但，還是和陳東升說：
“兩個不能保證，爭取能來一個。”
於是，就讓一起參加會議的陳東揚，聯係田琳。田琳那時正在陪著秋語薇。直到語薇回家睡下了，才有機會回電話。而此時，徐康健等人都已等得心急如焚了。
好在最後田琳趕到了，要不然，這個麵子恐怕是圓不過去。
文明辦之所以對年終的這次會議如此重視，除了規格高之外，還有一個不傳之秘，就是這次會議，對於文明辦來說，其實是一次創收大會。文明辦包括整個宣傳部機關，年終的獎金包括福利都指望在這裏麵呢。
怎麽是創收大會的呢?
總結表彰的傳統，一般是發獎狀。但是，精神文明表彰，卻要多一項，授牌。一塊30*40的銅牌，上麵一行小字：幾幾年度，中間四個大字：文明單位，下麵一行小字：運江市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授。受表彰的單位要領這塊牌子，先要交2000塊錢工本費。運江市共有八個縣市區，每年頒發的文明單位獎牌，數量在在八百到位一千之間。怎麽會有這麽多?運江市是七百多萬人口，大小數千上萬家單位，文明單位才不到十分之一。一個縣市區，文明單位才百把個，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精神文明建設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八九百個文明單位，單是發牌這一項，總收入就有近200萬。文明單位進而再加上等級，比如“文明單位十佳”，主要是授與一些大型單位，比如，銀行啊、保險、稅務啊，這些單位要領到這一塊牌子，需要交五到十萬。
盡管如此，獲獎的單位還是樂此不疲。一個單位，交2000塊錢，不多，就能獲得這麽大的榮譽，值！反正又不是個人掏錢。
領了這塊牌子，掛在單位門前的牆上，也是一份政績、一份榮譽不是?獲得了這份榮譽，每個職工，還可獲得發放獎金一百塊、二百塊，真正是領導開心，群眾滿意，皆大歡喜。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許台長正在與人通電話。
“許台長啊?歡迎打擾！你一打擾，說明我的生意就來了。你不打擾，他不打擾，我們就隻能去喝北風了。”
肖勤勤聽得出來，許台長電話是打給了運江電視台的法律顧問章子林律師。
要說章大律師，在運江法律界，哪怕是全省，都是赫赫有名。他本是運江大學法律係的教授，國家放開搞活政策推行之後，他成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章子林律師事務所，接連代理辯護了幾件大案，聲名遠播。
章子林律師和許茉莉的先生吳化文是同學兼好友，吳化文現在是省委黨校的教授，常務副校長。校長是由省委副書記兼任的。衝著這層關係，章子林理所當然地成了運江電視台的常年法律顧問。
那個時候，哪個有事沒事兒得罪電視台打官司啊?所以，這個法律顧問，不過是每年領一筆法律顧問費罷了。
“我這兒還真有一個案子，要你親自出馬。交給別人我不放心。我知道，對於一般的刑事案件，你不大有興趣。”
許台長說。
“弟妹哪兒的話?隻要是你要求的，我必全心全意，全力以赴。要不然，我那兄弟下次見了我，不把我喝死了才怪。”
“是這樣的，我單位的一位員工，昨晚失手打死了一個人。死的這個人，身份有些特殊。”
“是什麽人?”
“是西城區市容監察大隊二中隊的隊長韓永強，他的父親你肯定認識，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韓長庚。死者的外公，你也肯定認識，對，就是剛退休的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高宜才。再之前，他是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
許台長耐心地輕聲解釋。
“乖乖！你這位下屬有種，敢出手打這種人，是膽子肥，還是無知者無畏啊?是誰啊?”
“他叫周進，是個小夥子，血氣方剛。挺不錯的個人。”
“哦，是他啊?小夥子我認識，多次采訪過我，是挺不錯的一個人。我對他印象不錯。這個案子我接了。”
“那就謝謝你了。先聲明：這個官司打贏了，明年的顧問費翻倍。要是丟了人，哼哼，不要你那兄弟出手，我就先撤了你的法律顧問資格。”
“弟妹啊，你還是這麽強勢啊！怪不得我那兄弟軟不拉嘰的呢，原來都是被你欺負的。”
“你這個老不正經的少給我耍嘴皮子。要耍留到法庭上耍去。就這樣，明天我讓周進的女朋友秋語薇去找你麵談。周進打人，也是為了保護女朋友不受欺負。”
“是這樣啊?好小子，是個男人，我喜歡。等等，秋語薇，是個是就那個我們學校老秋家的丫頭?”
“不是她還能是誰?是她。”
“那我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我總不能讓老朋友家的寶貝姑娘吃虧了不是?放心吧。”
掛了電話，許台長抽了一張紙遞給秋語薇。
“別再哭了！看你眼睛腫成什麽樣兒了?以後怎麽見人?出了事，要勇於麵對，哭是最軟弱的表現。”
許台長愛憐地看看了自己的愛將，忍不住數落到。
“你記個號碼，明天就去找章律師。這幾天，我看你就暫時不要上班了。工作先讓其他人頂一頂。對了，你那個徒弟，叫田琳的，怎麽樣?可以頂上來嗎?”
此時，在市政府招待所的一間包房內，酒宴也進入到最高潮。
室內空調打的溫度很高，田琳的外套已經脫去，掛在身後的座椅上，一身緊致的羊毛衫，把自己包裹得玲瓏有致。
此時，她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冒出些許細密的汗珠。此時，她端起滿滿一杯紅酒，下位走到主位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麵前。
“尊敬的王部長，剛才聽了你的一番講話，深受教育也深受啟發，這樣，我敬你一杯，以表達我的敬意，先幹為敬。”
也不管王部長應不應答，田琳端起酒杯，一仰頭，在酒桌眾人的轟然叫好聲叫，一飲而盡。
王部長滿麵紅光，額頭發亮，發際線已大大後移。兩眼眯成了一道縫，不經意地用手拍了拍喝完酒後仍然站在身邊的田琳的肩膀，笑道：
“你這個小姑娘好厲害哦！看來我是不喝不行了。要不然，傳出去，說我老王喝酒欺負人家美女，可不大好哦！”
同樣在一片喝彩聲中，王部長將滿杯的白酒，一飲而盡。
“謝謝王部長！”
田琳滿臉笑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徐主任啊，你這位下屬女中豪傑哦！我聽她音質不錯，清脆悅耳，下周我們要開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就讓她來宣讀表彰決定，你看怎麽樣啊?”
“這個還不是王部長一句話的事！來，小田、小陳啊，我們再一起敬王部長一杯！”
“謝謝部長的信任。我一定好好表現，不辱使命！”
事實上，王部長的這一句話，就成了田琳今後命運直線上揚的轉折點。一周後，她在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上的上佳表現，引起了多位市領導的注意，成為趕超師姐秋語薇的關鍵點。
這位王部長，其實是市委宣傳部副部長、文明辦主任，名叫王德慶。
王德慶今年四十八歲，是從部隊團政委任上轉業到地方上來的。文明辦，隸屬於市委宣部。今天的這頓飯，就是協調下周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宣報道工作的。
歲末年初，是各類工作會議的高峰期。議題都是兩大塊，一是對今年的工作進行總結表彰；二是對新一年的工作進行部署。宣傳部卻有兩大工作會議。一個就是下周要舉行的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
再一個，計劃在下年初召開的全市宣傳思想工作會議。
這兩大會議，規格都非常高。一，宣傳部長，本身就是市委常委。二是精神文明建議方麵，市委書記、副書記都兼著全市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主任、副主任的頭衍。
從這一方麵說，下周的全市精神文明建設總結表彰動員大會，規格更高。市委書記、副書記、再加上常委部長參加。所以，宣傳部從月頭上就開始在忙活準備了。
為了把這次會議的宣傳聲勢搞大，文明辦特意在今天下午，召開了一個小型的協調會，文明辦主任王德慶，宣傳部新聞辦主任陳東升、日報社的新聞部主任周明軍、歸口記者林世文，電視台這邊的徐康健、歸口記者陳東揚，都參加了。會議對宣傳報道作了要求。日報社這邊，除了要報道會議內容、市委書記講話、宣部長講話外，還要組織三篇社論，電視台這邊，要全程錄相，現場采訪受表彰的單位和個人，等等不一而足。
到了晚飯時分，新聞辦主任陳東升私下對電視台新聞部主任徐康健說：
“晚上吃飯，剛才六個男的，外加文明辦的兩個女辦事員，男多，女少。是不是能調兩個播音主持人來一起吃飯?這樣氣氛會好一點。王部長很喜歡你們那的主播秋語薇等等。晚飯過後，就到多功能廳稍微活動一下，跳跳舞，吼兩嗓子，醒醒酒。”
徐康健卻是知道秋語薇不會來的。不僅是知道她昨天晚上和周進一起出事了。而且還知道，秋語薇對參加這類活動很反感。
以前也請了她幾次，每一次都被回絕了。但，還是和陳東升說：
“兩個不能保證，爭取能來一個。”
於是，就讓一起參加會議的陳東揚，聯係田琳。田琳那時正在陪著秋語薇。直到語薇回家睡下了，才有機會回電話。而此時，徐康健等人都已等得心急如焚了。
好在最後田琳趕到了，要不然，這個麵子恐怕是圓不過去。
文明辦之所以對年終的這次會議如此重視，除了規格高之外，還有一個不傳之秘，就是這次會議，對於文明辦來說，其實是一次創收大會。文明辦包括整個宣傳部機關，年終的獎金包括福利都指望在這裏麵呢。
怎麽是創收大會的呢?
總結表彰的傳統，一般是發獎狀。但是，精神文明表彰，卻要多一項，授牌。一塊30*40的銅牌，上麵一行小字：幾幾年度，中間四個大字：文明單位，下麵一行小字：運江市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授。受表彰的單位要領這塊牌子，先要交2000塊錢工本費。運江市共有八個縣市區，每年頒發的文明單位獎牌，數量在在八百到位一千之間。怎麽會有這麽多?運江市是七百多萬人口，大小數千上萬家單位，文明單位才不到十分之一。一個縣市區，文明單位才百把個，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精神文明建設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八九百個文明單位，單是發牌這一項，總收入就有近200萬。文明單位進而再加上等級，比如“文明單位十佳”，主要是授與一些大型單位，比如，銀行啊、保險、稅務啊，這些單位要領到這一塊牌子，需要交五到十萬。
盡管如此，獲獎的單位還是樂此不疲。一個單位，交2000塊錢，不多，就能獲得這麽大的榮譽，值！反正又不是個人掏錢。
領了這塊牌子，掛在單位門前的牆上，也是一份政績、一份榮譽不是?獲得了這份榮譽，每個職工，還可獲得發放獎金一百塊、二百塊，真正是領導開心，群眾滿意，皆大歡喜。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