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緩和了呂雉眼底的寒意,卻讓戚夫人心中的期望落空。戚夫人抬眸,目光掠過呂雉平靜無波的臉。


    整個勤政殿一片寂靜,劉邦聽得眉頭直皺,他自然不信戚夫人會謀害恒兒,可是無憑無據之下,自己不好公然維護。


    “不可能。”一直沉默在側的薄姬此時開口道:“戚夫人不會加害恒兒。”


    聞得薄姬此言,劉邦突然眼睛一亮:“薄姬請說。”


    薄姬這時候起身行至殿中,然後對著劉邦跪下道:“請皇上恕妾身欺君之罪。”


    一句話,眾人再次啞然。


    劉邦被薄姬的突如其來的請罪給搞得莫名其妙,呂雉則微微皺眉,戚夫人猜到了薄姬的用意,沒有製止。


    “薄姬但說無妨,隻要有理,朕恕你無罪。”劉邦沉思片刻後開口道。


    “謝皇上。”


    薄姬說著將目光轉向戚夫人,“是戚夫人救了恒兒。”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驚,叔良人頓時興奮地看向薄姬,似乎在期待一個精彩絕倫的反轉。


    劉邦眼底頓顯驚異之色,他印象裏,恒兒的病是被薄姬家鄉的偏方給治好的。


    “恒兒的惡疾其實並非妾身家鄉的方子所治愈。”薄姬看向劉邦緩緩道:


    “當時,太醫們被恒兒的惡疾所困,束手無策,開的藥方亦不見效,眾人皆對錦霞宮避之不及。


    初春的錦霞宮,花團錦簇,可妾身的心裏,卻是寒意四起。妾身至今仍清楚地記得,恒兒染疾的那個夜晚,妾身抱著被病痛折磨到啼哭不已的恒兒,幾度生了與恒兒同去的念頭。”


    薄姬努力平複著心緒,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感再次襲來,幾乎讓薄姬無法繼續。


    殿上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皆被薄姬眼底的哀傷所感染,就連一直不發一言的江長使此刻亦不免紅了眸子,這個宮中,最不缺的便是冷漠,她也是其中一員。


    “就在妾身瀕臨絕望之際,是戚夫人連夜趕來,不顧自己的安危,堅持為恒兒檢查病症。”薄姬說著看向戚夫人:


    “戚夫人飽讀醫書,心存大義,在對恒兒一番查探後,照著恒兒的症狀,戚夫人很快為恒兒配製了專門的藥方。”薄姬將目光轉向劉邦:


    “正是有了戚夫人的藥方,咱們的恒兒才得以化險為夷,轉危為安。”


    劉邦聞言不覺動容,忍不住將目光落向一直沉默在側的戚夫人身上,心生憐惜,她為何就不懂得為自己辯解一句呢?


    “既是如此,薄夫人為何不早說?”呂雉此時淡淡地開口道。


    “窮盡整個太醫署都未曾救治的病例,卻被一劑簡單的藥方所解決,傳出去怕是會丟了太醫署的顏麵。”薄夫人看向呂雉:


    “戚夫人為了保全太醫署的顏麵,故而隻讓妾身以一劑偏方作為搪塞,掩去了自己行醫濟世的真相。”薄姬說著又轉向劉邦繼續道:


    “妾身原本已經許諾戚夫人將此事淡忘,奈何眼下戚夫人遭人橫加汙蔑,妾身實在沒法隱瞞,才鬥膽向皇上秉明實情,毀了對戚夫人的承諾。”


    “有薄夫人證明在此,柳煙,你可還有話要說?”


    呂雉冷冷的一句拉回了劉邦跑遠的思緒,眾人亦被呂雉拉回了正題,紛紛將目光落向地上跪著的柳煙。


    柳煙心中一顫,眼角苦澀,她自知活不過今天,於是抬眸看向薄姬冷笑道:“薄夫人就不好奇為何戚夫人能醫治殿下嗎?”


    薄姬被柳煙問得皺眉,這丫頭謊話連篇,她早已沒了耐心,但礙於皇上在側,於是淡淡道,“本宮隻知戚夫人救了恒兒,至於別的,本宮沒興趣知道。”


    “因為毒是戚夫人下的,所以她才有解毒之法。”


    此話一出,就連戚夫人自己,都被柳煙的膽大妄為給驚到了,一個小小的宮女,得有多大的意誌,才能置欺君之罪於不顧?


    “既是戚夫人想要陷害三殿下,為何要經過虞媛之手呢?”


    柳煙的栽贓誣陷,就連一旁的虞少使也看不下去了,於是看向柳煙冷冷道。


    “沒有虞少使,也會有其她主子,隻不過是虞少使你倒黴,剛好被奴婢撞上了而已。”柳煙說著嘲諷道:


    “薄夫人先前不是已經派人搜獲了奴婢的贓物麽,那些皆是主子們的貼身之物,隻要戚夫人吩咐奴婢栽贓誰,誰的貼身之物便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柳煙的回複幾乎無懈可擊,呂雉稍稍低眸,掩去眼底的情緒,這個丫頭能受得住暴室的酷刑,果然不是個普通角色。


    殿內再次寂靜下來,就在眾人皆被柳煙的義正言辭所蠱惑時,戚夫人緩緩地開口道:


    “你既說是本宮存心加害殿下,證據呢?”


    柳煙眸光微動,她似乎早料到戚夫人會有此問,於是緩緩從懷裏取出一對玉鐲:


    “前幾日,戚夫人派人來暴室勸說奴婢,想要用玉鐲買通奴婢封口,並承諾事成之後再加雙倍。”說著,柳煙將玉鐲舉過頭頂:


    “請皇上明察。”


    戚夫人心中一沉,好一個“借刀殺人”,自己當真是輕敵了。


    呂雉將目光投向恭敬於一旁的邱賢,邱賢會意,於是上前接過柳煙手裏的鐲子,呈給劉邦。


    劉邦不耐煩地接過鐲子,隻一眼,便置於一旁,呂雉見狀,眼底的不悅一閃而過,卻未多說什麽。


    “誰知道你這鐲子又是偷的哪位主子的。”叔良人此時忍不住憤憤道:“這些不過是你的片麵之詞罷了,根本經不得推敲,我反倒覺得你是在刻意栽贓戚夫人,說,你的幕後主使是誰?”


    叔良人反其道而為之的一通發問直接驚住了柳煙,亦使得呂雉麵色難看起來,稍作平複後,呂雉冷冷地看著柳煙開口道:


    “叔良人此言不錯,而且戚夫人與你家美人非親非故,為何要救你家美人?”


    柳煙眸光一震,隨即會意:


    “因為戚夫人答應奴婢,隻要奴婢幫她扳倒皇後,她就幫奴婢救出趙美人,所以在謀害過三殿下後,奴婢便將罪名嫁禍給了皇後的貼身婢女秋菊,造成皇後教唆婢女的假象。”柳煙努力克製住心底的情緒,目光複雜地看向戚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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