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如意認得子醜,他不是壞人。”此時如意來到戚夫人跟前央求道:“娘親不要怪罪他。”


    “哦?”戚夫人撫平心緒看向如意:“如意是如何認得他的?”


    “娘親在坊間施粥的時候,如意親眼瞧見他將自己的那份讓給了別人。”


    “那是舍弟,前些日子染了風寒,加之體弱,病倒了。”子醜再次施禮:“虧得夫人施粥,公子心善多加照拂,舍弟方撿回了一條命。”


    “所以你是為了報恩?”戚夫人看向子醜。


    “亦不全然。”子醜正色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此等劣跡,子醜豈可視而不見。”


    “那你是如何發現湯羹有異的?”


    “回夫人話,子醜昨日聞得府中招收雜役,今日便趕來府中應試,得了家丁一職,負責膳房外的擔柴事宜。”子醜說著略作停頓:


    “原本正要去應職,卻剛巧撞見有人鬼鬼祟祟進了膳房,並往燉著湯羹的鍋裏偷偷放了一包東西,子醜雖不知是何物,但瞧其行事不正,故而猜測有異,便跟著湯羹來到了殿下的屋子,發生了之前的一幕。”


    “那人模樣你可還記得?”


    “記得,是個女子,左臉的眼角處有一彎月牙形的胎記。”


    此時戚氏領著醫師過來,將湯碗中的殘渣交於醫師檢驗,果真在裏麵驗出了烏頭的成分。


    “來人。”戚氏冷喝一聲:“將府邸的所有婢女召來院中集合。”


    “喏!”


    不消片刻,所有的婢女全部被召來院中,大家皆不知發生了什麽,一個個神色各異地立於原地。


    戚氏領著子醜上前指認,子醜從婢女跟前一一認過,目光掠過所有人的麵頰,很快便從最後排的女子中找到了那個眼角有胎記的女子,並將其帶到了戚夫人跟前。


    戚夫人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婢女,良久:“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紫,紫嫣。”


    “你覺得殿下如何?”


    紫嫣一聽,身子顫得更厲害了,於是哆哆嗦嗦道:“小殿下聰慧勤勉,待人有禮。”


    “既如此,你為何要害他?”


    “奴婢有罪,請夫人責罰!”紫嫣似是早已知曉自己逃不過,索性連狡辯都沒有,隻是拚命磕頭。


    “那我殺了你如何?”戚夫人的目光平靜而無波。


    紫嫣身子一震,隨之匍匐在地:“但憑夫人發落。”


    “你不怕死?”戚夫人掃一眼紫嫣:“還是你怕連累別人?”


    紫嫣聞言瞬間白了臉色,驚恐地抬頭看向戚夫人:“沒,沒有別人,是奴婢一個人的主意。”


    戚夫人斂眸,於是看向戚氏:“帶下去,派人看好了。”


    “喏!”戚氏立馬冷聲道:“來人,將她關進府牢!”


    “喏!”隨即上來一個護衛,架起紫嫣便拖往府牢而去。


    待得眾人走後,戚氏不解地問戚夫人道:“夫人為何不對其用刑,逼其說出實話?”


    “實話自然是要說的。”戚夫人淡淡一笑:“但不是說給我聽。”


    戚氏一愣,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麽:“夫人是想讓大王來處理此事?”


    “如意是大王的兒子,自然該大王處理。”戚夫人說罷提醒戚氏:“你派人去打聽證據,絕了那奴婢的後顧之憂。”


    “喏!”戚氏應下,於是忍不住試探道:“夫人覺得是何人所為?”


    “呂嬃。”


    戚氏眼中閃過一抹驚異,轉而變為恨意:“那呂嬃心腸歹毒,幾番設計如意殿下,夫人可有打算,需不需要奴婢派人暗中解決了她?”


    “不可。”戚夫人聞言製止道:“還沒到時候,解決呂嬃用不著咱們出手,眼下當務之急,是清除府裏的眼線,如意的飲食起居更要加強防範,我瞧著那個子醜不像是市井出來的,你去打聽一下他的來曆,若是合適,便留在如意身邊伴讀。”


    “喏!”戚氏應下後隨即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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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初霽,戚夫人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院落,一如紫禁城裏壽康宮的殿前,在皚皚白雪的覆蓋下,心也隨之寧靜起來。


    當護衛統領夏河來找戚夫人請罪的時候,戚夫人正一席紅衣立於紅梅之下,與清冷的雪景相映成趣。


    “護衛統領夏河,見過戚夫人。”夏河直接上前行禮。


    戚夫人轉身對著夏河展顏一笑:“大人免禮。”


    夏河抬頭,在對上戚夫人盈盈而動的眸光時,竟有一瞬間的晃神。


    “不知夏大人所為何事?”戚夫人善意地提醒道。


    夏河一愣,似是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於是趕緊收回目光,不敢再與戚夫人直視:“臣照顧殿下不力,有違王命,特來請罪。”


    戚夫人聞言淡淡一笑:“家賊難防,夏統領不必自責。”


    夏河心中微怔,此番變故,他不過是礙於王命前來敷衍一下。想當初自己好歹也是漢王帳下的一員猛將,雖抵不上漢王沛縣裏的兄弟情誼深厚,卻也是在一心為漢王拚天下,並且早已做足了與項羽決戰的準備。


    不曾想緊要關頭,突然冒出個戚夫人,漢王心疼妾室,居然讓自己堂堂一裨將護送其回定陶,一舉滅了自己在沙場上建功立業的機會。每每想到此,夏河便覺鬱悶至極。


    在定陶的這些日子裏,夏河雖為護衛統領,有著保護戚氏母子的責任,可他卻經常流連於酒館茶樓,與市井之人混在一起,甚至還大放厥詞,自己懷才不遇,立功無門。


    這些事情傳到戚夫人的耳朵裏,戚夫人卻隻是淡淡一笑,從未過問。


    如此一來,夏河更是膽大無畏,索性直接不理府中之事,另起門戶住在了外邊。在他的印象中,戚夫人就是紅顏禍水,害得王後流連失所,與其讓自己堂堂一七尺男兒去保護此等女子,還不如讓其自生自滅算了。


    就在夏河日複一日的不耐與厭倦中,如意的意外事件立馬給了夏河當頭一棒,自己隻顧著自怨自艾,卻忽略了如意是漢王的子嗣,縱使自己再如何厭棄戚夫人,也不能拿殿下的性命開玩笑,想到此,夏河驀然清醒,於是一轉先前傲慢無禮的態度,主動走進戚夫人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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