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轎夫一麵應對眼前的敵人,一麵發問:“你們大風堂從何處得到的消息,王府麽?”


    那頭目盯視著轎夫,緩緩搖了搖頭。


    轎夫道:“也是,諒那姓王的就算知道,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那你們是否……”


    那頭目不願再讓他問下去,從靴中拔出匕首,向著轎夫招呼了過去,轎夫果然再騰不出換氣的時間來問話了。


    此刻雙方打得難解難分,所有人都處在進退兩難的局麵,熊倜的目光再一次盯向了轎子。


    他現在已經可以斷定,轎中是沒有人的,若是有一個哪怕是武功平平人,此時站出來也能給眾儀仗解圍。而方才問話的轎夫,應該便是這群人的領頭人了,這群儀仗雖然武功不是很高,但熊倜看得出他們之間是有配合的,出手很穩,而且尊卑有序,除了那轎夫,其他人絕不敢開口說話。


    熊倜想破頭也想不出來,這群訓練有素的儀仗究竟來自何門何派。


    熊倜正自琢磨,身後的姑娘輕輕捶了他一下,道:“之前我不知道他們是來尋仇還是來奪寶,此時已可以斷定寶就在轎中,而且你現在過去拿了就跑也沒人能出手攔你,你怎地不去了?”


    熊倜道:“去是肯定要去的,可我又不會武功,不先看好形勢,萬一哪個笨蛋武器脫手砸死了我,老子不是冤枉死了?”說是這麽說,但現在確實是個好時機,他忍不住一步垮了出去。


    可他才跨出了一步,又趕忙退了回來。


    因為他看見轎子不遠的地方有兩處草地一點點向上蠕動,最後草地裏竟躥出兩個人來!


    這兩人穿著一黑一白,黑衣服的拿勾,白衣服的用劍,二人甫一出現便不約而同地用出燕子三抄水的輕身功夫,片刻間就到了轎子前。


    “大膽!”先前問話的轎夫居然在打鬥中未盡全力,見到此景,喊出大膽二字,他人已跳出戰圈,回到轎子前,左手反手握住右側的轎杆,一摳一拽,從轎杆裏抽出了一杆亮銀長槍!


    熊倜暗自慶幸:乖乖,原來那轎夫還留了後手,還好我機靈,否則此刻哪有命在。


    那黑白二人沒有廢話,立刻和轎夫交上了手。


    使勾那人直接一招魍魎奪魄直取轎夫的腦門,使劍那人一招斷橋殘雪,刺的是轎夫的中路。


    可那轎夫的招式並不見花哨,隻輕輕兩挑便撥開了勾,架開了劍。


    黑衣那人讚道:“‘單手十八挑’,霸王槍卜鷹,不愧是公認的第一錦衣。”


    卜鷹的臉色卻陡然陰沉了下來,道:“奪命鉤孫鐮,長生劍呂騰蛟,暗河的人又來坐收漁翁之利了麽?皇帝沒有下命捉你們,你們何必來自討晦氣?”


    呂騰蛟道:“隻要卜鷹大人把暗月劍交予我,我們保證從今後見到朝廷的人就遠遠遁開,不敢有絲毫侵犯無禮。”


    熊倜回頭問道:“你可知道暗河是什麽組織?”


    姑娘道:“殺手組織。”


    熊倜點頭沉思,心道:“怪不得姓唐的叫了聲‘錦姑娘’,原來這群人是朝廷的錦衣衛,而且足有二百人。自古民不與官鬥,唐門退避三舍再正常不過。而他們運送的東西,竟然真個是我尋遍天下的日月劍之一――暗月劍!”


    “太好了!”熊倜激動之極,不料心神失守,以至於大喊出聲,這一句太好了,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呂騰蛟一心隻在轎中的暗月劍,趁卜鷹望向熊倜藏身的大樹之時,一劍劃向轎簾,同時左臂前探,要順勢取走暗月劍。


    卜鷹內功精熟,耳力非常人能及,第一時間便知道了呂騰蛟的動向,他人未回轉,反手持槍向身後一挑,就又一次逼開了呂騰蛟的人和劍,隨後又和孫呂二人和纏鬥在一起。


    熊倜的處境雖然尷尬,但畢竟沒有人能騰出手來對付他。剛剛呂騰蛟雖然沒有得手,但轎簾被他割開一半,熊倜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轎中的事物。


    轎子裏空蕩蕩的連座位都沒有,隻有兩根細繩懸掛著兩件東西。


    右邊的是塊圓形的令牌,不用想上麵必然刻著“錦衣衛指揮使卜鷹”幾個字,熊倜的目光很快就從上麵移開了。


    他要看的是暗月劍。


    暗月劍的劍柄沒什麽特殊,劍身卻極窄,約是普通劍的三分之一左右,通體銀灰色,距離這麽遠,熊倜仍依稀感覺可以看到劍身周圍的空氣,不知道是因為暗月劍氤氳著光,還是它發出的寒氣和擇人而噬的血腥氣。


    熊倜有股血脈僨張的感覺,對姑娘道:“我養母對我的身世也知之不詳,我唯一知道能破解我身世之謎的,就是日月劍了,現在碰巧有撿便宜的機會,就算有風險,我也要上了!”


    經過又一連番的激鬥,現在戰場中算上卜鷹和孫呂二人,也隻有二十人左右。


    熊倜心道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既然這幫家夥都知道我在這,老子也不用躲了。一念及此,他明目張膽地一路小跑,直奔暗月劍。


    奇怪的是他跑到轎子前拿起暗月劍這段路程有七八丈,所有人都看出熊倜腳步虛浮,是個不懂武功之人,但是竟沒一人上前阻攔。


    姑娘緩步走在熊倜身後卻瞧得明白,並非是沒人出手阻攔,錦衣衛和大風堂的人眼見要被他人得手,有五六人便要搶身而出,隻是轉眼又被各自對手攔住,動彈不得。


    而卜鷹和暗河的人,則都有著自己的算計。


    卜鷹忖道:老百姓已有十餘年安居樂業,民心自是向著朝廷的,這小子雖然不會武功,但是拿到暗月劍說不定可以幫我解圍。


    孫呂二人心想:讓這小子拿了劍走倒也好,這第一錦衣久戰不下,還是要從長計議,日後從這小子手中奪劍,總比去大內皇宮行刺好的多了。


    熊倜此時右手握劍柄,左手撫摸著劍身,感受著暗月劍冰冷的溫度,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但是片刻後他便驚醒:奶奶的,這群武林高手各自在打架,眼睛卻都狼一樣盯著我,這還了得,趕緊跑!


    “站住!”卜鷹情急之下運用內勁大喝一聲,接著道:“小子,你此時拿著這把劍是皇家至寶,你若拿走便和大風堂、暗河的人同樣是截殺錦衣衛搶奪皇上東西的罪名,不日便將昭告天下,這乃是誅九族的大罪!”


    而後語氣和緩地道:“但今日我可任你拿走此劍,把玩盡興再歸還朝廷,隻需你走之前幫我刺死這二人之一,我會稟明皇上,恕你無罪。”


    說完他竟丟掉手中長槍,兩手平舉向前推出,逼得孫呂二人和他對掌拚內力。如此一來,他三人便都動彈不得,誰若撤手,就是吐血失力的下場!


    孫鐮慌道:“別聽他胡說,朝廷走狗,又有什麽好東西了。他此刻說的好,但馬上翻臉不認人!小兄弟,你隻需幫我二人刺死他,我暗河保你後半生的富貴平安!”


    熊倜心中苦笑不已:我一個不會武功之人,現在居然主導了這場伏擊的結果,輪到兩邊的頭目和我談判,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熊倜看了看卜鷹,又瞅了瞅孫呂二人,忽然走到他們麵前深深一揖,討饒道:“我隻是個小人物,誰也惹不起,不願殺人,我拿此劍隻為了查明身世,之後自當奉還,此刻先行別過了!”


    姑娘原本暈血,但今日見了這許多斷肢殘骸,真個是不小的鍛煉,此時站在幾十處血泊中,生生忍住了沒有暈厥,還暗暗腹誹:“才要對這熊倜的看法有些改變,沒想到他還是不改梁上君子的本性,拿了就走。”


    卻在此時,熊倜剛一轉身,距他身前尺餘的地方,一枚鋼珠彈突然爆炸!


    不知是誰丟的炸彈啞火了,此時方才爆炸。


    這一炸端的是把熊倜嚇得不輕,他又沒有練過收發勁力的法門,他本來雙腿要往前跑,炸彈一嚇,他上身不禁往後退,如此一來他便成了仰麵倒向後倒下之勢。


    熊倜倒下時距長生劍呂騰蛟最近,他手持暗月劍向後跌倒,暗月劍便向呂騰蛟削去。


    呂騰蛟左手在拚掌力,倉促之間,隻好勉力用右手揮劍格擋。


    但暗月劍雖窄,卻鋒銳無匹,呂騰蛟低估了這一削之力。他的劍竟似毫無阻礙,暗月劍削斷了他的劍,又削下了他的手肘。


    卜鷹見機加速催運掌力,讓呂騰蛟的斷臂處流血越來越快,呂騰蛟無奈,隻得強行撤手,自此萎靡在地,失去了戰鬥力。


    熊倜仰麵倒地,還不明所以,卜鷹卻道謝道:“多蒙小兄弟援手,感激不盡。”


    熊倜抬頭一看,頓時驚怕不已:老子一劍把長生劍削成了短命鬼,這倒黴殺手不跟我玩命才怪,快跑!


    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疾跑出去,姑娘提起一口氣,運起三流的輕功追隨而去。


    二人一路狂奔了一炷香時間,熊倜實在跑不動才慢了下來,卻也不敢停步,隻是變跑為走,喘著粗氣對姑娘道:“四……四年了,終於……終於給我找到一把,我的身世……之謎,有望解開了。”


    “是啊!希望如此。”姑娘回答得漫不經心,說完右手成掌,猛然向熊倜頭上的神庭穴拍去!


    熊倜應聲而倒,人事不知。


    姑娘眼睛不敢直視熊倜,說道:“若日月劍真的出世,我必須要得到並把它帶回家,這是自我身在繈褓起,我爹每天都跟我說的話,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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