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翼豔的情緒似乎並沒有因為熟悉的人的到來就軟化下來,“哐當”一聲,不知是他將什麽東西砸到了門上,驚得門外的人忙向後退了好幾步。保安也嚐試安撫著德偕勞米老師的情緒,讓他先回家,等雙方情緒平靜下來了再處理這個問題,卻受到了德偕勞米老師言辭激烈的拒絕。雪銀莉隱約又聽到了門內玄零的哭聲,這一切隻能更加清楚地陳述著這個事實——德偕勞米和玄零,真的已經認出彼此了!


    “雪銀莉同學!”看到雪銀莉,德偕勞米老師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向她揮著手,“拜托你,我一定要再見到小零,一定要!他是我的兒子啊!我走丟了的兒子!!”


    雪銀莉根本不想聽德偕勞米再說什麽,向幾個保安亮了金簽,讓他們把德偕勞米帶離這裏,幾個保安還有猶豫之色,雪銀莉作勢要聯係大院的侍衛,幾個保安才將德偕勞米拉走。


    在樓道裏終於沒有德偕勞米的聲音後,麵前的門突然“哢”地一下開了,卻沒有被打開。雪銀莉和蘭複對視一下,拉開門走了進去。


    雪銀莉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到在正對門的床上的玄零,他把頭埋在被子裏,身體在抖動,好像在哭,好像在喊,叫著“爸爸”什麽的。屋子的窗簾被拉上了,也沒有開燈,整個屋子昏暗得厲害,看不到屋裏的場景。蘭複叫了一聲“哥”,沒有回應,又叫了好幾聲,他們才聽到了來自窗簾邊的一聲沉悶的“嗯”。


    “雪銀莉……”雪銀莉聽到身旁的蘭複在叫自己,蘭複的呼吸聲很重,聲音也有些沙啞,似乎在竭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先……失陪了。”


    望著玄零,雪銀莉也知道蘭複這情緒從何而來,八個月以前,當蘭馨做了那個昊茹拋棄了他們的夢後,也是像玄零的這般狀態。她“嗯”了一聲,隨著一陣關門聲,屋內隻剩下了三人。


    她也不知應該先向翼豔詢問,還是先去安慰玄零,幾番猶豫下,卻是翼豔先開了口,聲音沙啞得讓雪銀莉差點沒有辨認出來:“燈……在門左邊。”


    “……好。”


    昏暗的房間裏終於迎來了一陣亮光,光線並不強烈,卻足以照亮整個房間。在唯一的光源的指引下,雪銀莉看到了靠在窗邊牆上的翼豔,他此刻的狀態卻比聲音還憔悴,燈光照來,卻照的他的臉色慘白,他的影子投影在窗簾上,模糊又暗淡。


    雪銀莉上次見到他的這副樣子,還是在假期的境外冒險時,她本以為那就是他這輩子最陰沉的樣子——如果沒有看到現在的他。


    “怎……怎麽回事……?德偕勞米……他怎麽發現的!!”


    翼豔沒有立刻回答她,擠出一抹自嘲的笑,卻擠的臉色更為慘淡:“紙是包不住火的……”


    他在床邊坐下,伸手想撫摸一下玄零的頭,但終於在玄零頭上莫約半尺的地方停了下來,頓了一下,將被子拽了拽,蓋到了玄零身上。


    “我在樓下看到德偕勞米太太和那個女孩後,就應該警惕……但我忽視了這點,帶著小零直接回家了……”


    雪銀莉才知道,原來她在便利店門口的的柳樹下看到的那群家長和孩子裏,便有德偕勞米太太和他們的那個女兒,翼豔和玄零從便利店出來後,正好碰上了二人,翼豔勉強和德偕勞米太太寒暄了幾句,以“回家做飯”為由匆匆與她們告別回家了。


    正準備做飯,翼豔突然發現家裏的蔥沒了,讓玄零在家呆著,下樓去買。不知是德偕勞米太太跟蹤了他們,還是她向街坊鄰居們打聽了他們的住址,待翼豔再回來,隻見德偕勞米老師正坐在他們家裏!


    他又怕又急,幾乎是發火般問玄零是怎麽回事,玄零委屈地解釋,這個叔叔來敲門要找哥哥,他一看確實是哥哥在學院的老師,就讓他進來了。看樣子,德偕勞米老師已經在他們家呆了有一定的時間了,不知他和玄零都交流過些什麽,但翼豔觀察到他的神情同往日不太一樣,似乎已經發現了什麽,一刻不敢耽誤,忙從窗口放出白極聖王讓他去魔法學院找雪銀莉,自己則就一些學業上的問題和德偕勞米老師交流,以分散他對玄零的注意力,拖延時間。


    誰知,雪銀莉當時並不在魔法學院,白極聖王隻找到了蘭複,待雪銀莉趕過去,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而且,就算雪銀莉趕到,德偕勞米也已經將該知道的事情知道了……


    翼豔有意支開玄零,讓他去廚房先切菜,他甚至沒有在德偕勞米老師麵前叫“小零”,而是用“弟弟”代替,每句關於玄零的話幾乎都要三思後才說出口,但還是遲了。在玄零離開客廳後,德偕勞米老師步入了正題——


    “他是你收養的一個孤兒,七月的生日,快10歲了,叫玄零是嗎?”


    “他是我弟弟。”翼豔麵無表情地回應。但他知道,無論他怎麽說,知道了這些的德偕勞米,說出那句話,隻是個時間的問題——


    “他……很像我6年前丟失的孩子,翼豔同學,請容許我帶他去做親子鑒定!”


    果然來了。真的來了,


    客廳裏的氣氛一瞬間凝固到了極點,直到廚房裏,菜刀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接著是翼豔怒不可遏的逐客令:“你出去!”


    德偕勞米老師站起身來,盡管麵色已經很不對勁了,卻還是故作般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又和藹:“翼豔同學,你不要誤會了,我沒有惡意。我能看出來小零對你很重要,但你畢竟不是他真正的家人,他這個年齡,需要監護人來撫養……”


    “滾!!”翼豔也不記得自己是把什麽衝德偕勞米老師扔了過去。


    德偕勞米一邊向後躲避著,一邊向廚房那邊喊著“小零,我是你父親”之類的話,句句逾越翼豔的底線。最後,是一擊十萬伏特將尚未反應過來的德偕勞米逼出了家門。


    隻是,該聽見的已經聽見了,該知道的也知道了。沒拿穩的菜刀並沒有傷害到玄零,但玄零的傷痛恐怕比刀傷更嚴重。整個房間中,隻剩下一片狼藉,還有蜷縮在地上哭泣的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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