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以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轉瞬間蒼白了下去。


    他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手按住胸口。


    生命力像是被源源不斷的從身體裏憑空抽走。


    樂朽厭一把將他撈在懷裏,慌張喊道:“墨以,墨以!?到底怎麽回事?”


    墨以想要抬頭,但是眼睛裏隻能模糊的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形輪廓。


    他張了張嘴,還沒說出什麽,又嘔出一口血。


    樂朽厭沒有辦法,一手半抱著墨以,讓他不至於翻滾到地上。一手貼在他眉心,想要將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


    白木首想要上前幫忙,可是脊椎的斷裂,讓他隻能匍匐著艱難移動。


    墨以眼前一片漆黑。


    他隻能感覺心髒在狂跳,超負荷的疼痛順著血管流向身體每一處。


    直到一股暖流從眉心匯入,讓他得到短暫的舒緩。


    墨以嘴唇微動,滿口都是一股甜腥的鐵鏽味,血漬順著嘴角緩緩流下。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讓自己恢複短暫的清明。手慢慢抬起,抓住樂朽厭衣角。


    樂朽厭一怔,聲音顫抖:“墨以?好一點麽?”


    墨以努力壓下喉頭的腥甜,艱難吐出幾個字:“菌、絲……反、噬。”


    樂朽厭眸光一閃,瞬間明白了原委。


    菌絲陣道具,謝竊需要八個人才能打開的大型道具。


    生死門,換句話說,就是用玩家作為道具的供給養料,維持道具運行。


    按照謝竊的計劃,王青青一隊五人,宋煙蘿一隊三人。


    這就至少八人。


    墨以小隊的四人已知不是第一梯隊養料,但是後麵謝竊有沒有計劃將幾人融化,就不好說了。


    甚至更誇張一點想,謝弎、謝九、謝拾億,難道就真的不會被謝竊祭出麽……


    按照現在的情況,真正完成養料轉化的隻有王青青小隊的五人。


    剩下死在洞裏的謝弎和謝竊,勉強隻能算被菌絲收屍。


    謝拾億是在出了洞後自殺的。


    萬喜的屍體,墨以也還給了宋煙蘿。


    假如按照有紋身才能算有效養料來計算的話,可能差四人。


    如果不算紋身,菌絲陣死門的養料,少則差一人,多則差十人……


    而菌絲陣在最後,已被墨以搶奪過來。


    雖然現在道具已經關閉,但是消耗的能量卻依然要兌現。


    也就是說,墨以要將菌絲陣中,欠的這幾條人命,補給道具……


    可是墨以哪裏能有幾條命來賠??


    不搶走菌絲陣,會被謝竊殺死;搶走菌絲陣,會遭到反噬。這是一條無論如何,都很難抉擇的必死之路。


    ……


    生命力被逐漸抽走。


    墨以心髒跳的越來越快,感覺隨時可能突然停止。


    他感覺,自己的手腳開始發麻,臉色越來越蒼白。混沌的大腦,告訴自己,快想想,再想一想……


    可是思緒卻開始拋錨。


    一邊是身體上,感覺痛的徹心徹骨,痛的生不如死。


    一邊是腦子裏,莫名其妙的冒出各種念頭——


    “我的積分還差好多,好想退休哦……”


    “第一次有了不動產,還沒有住夠……”


    “熊蜂寶寶最近應該玩的很開心……”


    “要是能出去,我要買好多的橙子……”


    “唔……真的好疼啊……”


    墨以輕輕的眨著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漫長,也許隻有一瞬。


    他感覺身上的劇痛突然減弱,發黑的眼前,光影重新顯現。


    模糊的輪廓匯聚成樂朽厭溫柔的笑臉。


    耳朵裏也逐漸可以聽見聲音。


    雖然生命力依然在逐漸消失,但是速度卻慢了很多。


    墨以感覺額頭上,一股暖流慢慢匯入身體。


    他偏頭看去,身邊是虛弱的樂朽厭。


    樂朽厭露出一個有些狼狽的笑容:“對不起……”


    “咳咳咳……”


    “我剛答應你,下一次和你商量……結果又失約了。”


    “但是事不過三,現在才是第三次……你原諒我好不好?”


    墨以微微失神的看著樂朽厭,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他將自己身上菌絲的反噬,又一次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墨以看著樂朽厭肉眼可見的虛弱下去,第一次感覺有些慌張:“我,我還沒有想到怎麽解決。”


    樂朽厭輕輕蓋在墨以額頭上的手,傳出淡淡的溫熱。


    他露出熟悉的笑容:“不要著急,還有很多時間。”


    “墨以,我相信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手掌微微下移,蓋在墨以眸子上。


    樂朽厭控製不住,鮮血還是順著嘴角流出。


    但樂朽厭的聲音卻依然溫柔:“墨以,不要著急,你會找到解決的辦法。我會幫你把時間延長至無限……”


    墨以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很清楚,時間並不是真的能無限延長。樂朽厭能幫他延續的,隻有一條命的時間。


    等到他堅持不住的時候,反噬會再次到來。


    所以,墨以必須在這期間,想到辦法。


    一定要在自己死前……不對,是在樂朽厭死前,將菌絲陣的反噬停下。


    但是,要怎麽停下?


    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打開道具,然後將道具轉移給其他人。


    然而細想一下。


    單單是打開道具這一點,就需要湊至少八個人一起。


    更何況還要考慮可能會無限增加的,如同滾雪球一樣,不斷疊加上去的養料人命數。


    所以,不能轉移。


    那麽,還有什麽辦法?


    輕輕蓋在墨以眼瞼上的手,慢慢滑落。


    墨以眨了眨眼睛。


    樂朽厭此時已經失去了意識。控製不住的,將自己全部重量壓在了墨以身上。額頭抵在墨以肩窩,暖流卻依然源源不斷的傳入墨以體內。


    即使已經堅持不住,但是樂朽厭執著的,持續把疼痛轉移到自己身上。


    他口中流出的鮮血,將兩人衣襟打濕。


    墨以撐住他的身體,茫然的看著前方,腦子裏清晰的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怦怦、怦怦……”


    兩人心髒的跳動聲逐漸重合。


    其中一個越來越弱,弱到幾乎聽不到任何響動。


    墨以輕輕的將樂朽厭平躺著放在草地上,他伸出自己已經被血染紅的雙手。


    垂眸低聲自語:


    “我終於想到怎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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