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個小包裝袋敲開陳慕青的門,在他的凝視中,李硯涼轉身出了小樓。


    有些事,他要找霍崢炎當麵問清楚。


    他直奔海灣酒吧,在一眾泛濫荷爾蒙的人群裏,在四射的藍紫鐳射燈中間,在混黑且充斥著無數氣味的空間裏,他擠入了人群。


    他很討厭這種地方。


    人一多,再加上有酒精的揮發性,各式各樣的氣味就會齁住他的感官,讓他頭腦昏沉。


    他們像風鈴一樣,在狂暴地搖著身子,跟隨著音樂,蹦跳著。


    他甚至不覺得他們在起舞,他們隻是在蹦跳,胡蹦亂跳,毫無章法。


    左側傳來驚呼,有人當眾掀了衣服,拿起酒往身上倒。


    那邊沒有他。


    右側隱約傳來一些爭吵,“你不是說今晚和我一起回去?這是誰?”“我什麽時候說過?你是誰?”


    那邊也沒有他。


    李硯涼打開手機,上麵還停留著十幾分鍾前兩人的對話,霍崢炎給他發了定位,說他在這裏,可現在他找來了,卻無法這樣混亂的世界裏找到他在哪。


    他靜靜地站在狂跳的人群裏,給霍崢炎發消息。


    “阿涼?”


    耳邊癢癢的。


    李硯涼抬頭。


    “你來了。”


    他滿身酒氣,頭發淩亂,額頭上還有點薄汗,身上不知道沾了誰的氣味,三五個人的味道混在他呼出的酒氣裏,一起噴向李硯涼的唇。


    周遭一圈人,忽地感到壓迫感,他們慌亂地後退了三兩步,讓出一人寬的距離,回頭一看,李硯涼神情陰翳,杵在人群之中,他的信息素推著所有昏沉的人往旁邊躲。


    他們都嚇瘋了,嚇得不敢動彈,以為李硯涼要給霍崢炎一拳,才會放出這種程度的信息素,有的人甚至還想拿手機出來報警,被李硯涼斜昵了一眼,那人又訕訕地把手機收了回去。


    唯獨眼前這人還在不知所謂的笑。


    震耳的音樂聲中,人群的喧鬧停了。


    那是一種怪誕的寂靜感,就像一群人圍坐在舞台邊聽交響曲,隻是交響曲換成了“動次、打次……”


    “阿涼,這樣不好,這樣很沒有公德心。”


    李硯涼伸手扣著他的手腕,拉著他轉身出門,徑直走向海邊。


    “阿涼?”


    他在他身後喊他。


    “這樣很痛,手腕很痛。”


    濃濃的黑夜,靛藍色的雲擋住了米白色的銀月。


    在波光中,李硯涼翻手把他按進了翻卷的浪裏,一隻手反扣著他的雙手,另一隻手瘋狂地舀起海水,把清新的鹽水往霍崢炎胸口和頸脖上潑。


    “阿涼,你醉了?這可是海哎,這裏不是浴室,要洗鴛鴦澡,回家洗好不好?”


    霍崢炎靠著李硯涼的肩,輕浮的笑著。


    “阿涼,你這樣子坐在沙灘上,褲子上全是沙子,很難洗的。”


    “閉嘴。”


    霍崢炎抿抿唇,眼裏很是委屈,但他乖乖地靠在李硯涼的頸脖邊,眼神時不時抬起,落向那張棱廓分明的臉,又垂眼看看他的喉結。


    那張粗糲的手掌,一次又一次地在海浪裏舀起新的海水,那海水順著他的掌心劃過雪白的皮膚,手法像搓洗一把滿身是泥的紅薯一樣糙。


    直到他確認很難再聞到其他人的味道,而霍崢炎身上隻剩海水的氣味後,李硯涼終於停了手,把霍崢炎鬆開。


    “你起來。”


    “幹嘛呀,阿涼好凶啊~”


    沒想到這人就賴著不動了,不僅如此,還在撒嬌,像小狐狸一樣。


    一隻身高一米九的狐妖。


    李硯涼:“……我要問你一些事,你這樣,我問不了。”


    “那你就這樣問,我腿軟,手腕還疼,頭也很暈,我起不來。”


    胸口那股悶堵的氣還沒消,李硯涼直視著遠處的天際線,一時覺得這些事都太扯了,他不明白自己怎麽就突然發了脾氣,占有欲發作。


    這一切都是信息素影響導致的嗎?


    他不確定。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懷裏的人在耍賴。


    那他幹脆敞開天窗說亮話,“我進醫院那天,你在哪?”


    “酒吧裏和新朋友玩啊。”霍崢炎伸出指尖,在他的下巴上撩動,“怎麽,要不要把新朋友找來讓你問問?”


    李硯涼的眼神一直凝視著遠處的碎銀星光,他明知道霍崢炎在撒謊,可現在卻沒辦法把駱磷給抬出來。


    這個時機抬出駱磷,是相當於把駱磷當成棄子拋了,這樣的話,駱磷三重臥底的身份就會暴露,這樣會把他和他的弟弟都置於險境。


    “你真沒去過林子?”


    他隻能寄希望於霍崢炎的良心。


    “去過啊。”


    李硯涼眼神一頓。


    “當然去了啊,新朋友說想要去林子裏看看,但又不敢,我就自告奮勇當向導了唄。誰曾想一進去就踩到一灘屎一樣東西,把我惡心死了。”


    好,天衣無縫。


    “怎麽啦?阿涼?對了,你怎麽綁著繃帶啊,都好幾天了,一直沒機會問你呢。”


    李硯涼鬆開他,起身往回走,任由他倒在冰冷的沙灘上。


    “阿嘁。”


    身後傳來一聲噴嚏聲。


    李硯涼的腳步頓住,無奈回頭。


    霍崢炎的手肘撐在濕潤的沙中。


    不斷翻湧的海浪把碎沙和小型貝類衝上沙坡,又帶走一道道沙痕,它們圍著他的身體勾勒出一道道清晰的曲線。


    勢頭突然洶湧的海浪襲來,碎末湧向霍崢炎的腰間,把他又往海裏帶了帶。


    李硯涼眼疾手快,伸手把他拉起,雙手把人抱懷裏,緊著牙關往回走。


    “還以為阿涼打算鐵石心腸一次呢。”


    他湊到他耳邊吹出酒氣,“我真的好冷。我要是感冒了,阿涼得負全責。”


    李硯涼沒回答,悶頭抱著他回民宿。


    霍崢炎還不死心,在他懷裏翻了個身,雙手摟在他脖間,笑道,“阿涼今晚來得好及時,我差點被人灌高度酒,差點就要醉在那了。”


    “哦對了……還有個人,好像是個小明星,他想方設法地往我身上撲,還往我杯子裏下東西,以為我不知道,但你猜怎麽著?他現在已經和另一個alpha上樓開房去了。”


    回應他的還是沉默。


    “阿涼,你怎麽不說話?”


    霍崢炎用濕潤的發尾蹭他脖上的皮膚,“生氣了?你為什麽生氣?”


    眼看民俗就在眼前,霍崢炎笑道,“哪有室友這樣抱人的,你放我下來好不好?”


    李硯涼抱著他進門,手上的力氣還往懷裏收了點,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帶著一身海水,李硯涼帶著他進了自己的房間。


    接著用腳重重地把門給帶上。


    霍崢炎努努唇。


    完了,好像生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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