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他還在猶豫,結果被這群體型如變異一般的蝙蝠一逼,李硯涼抬腿就跑,不僅如此,身後那些腳步聲也跟他一樣,跑步的速度極快。


    李硯涼竟然戲謔地想,好家夥,身後這些好夥計也跟他一樣害怕蝙蝠啊。


    但他還是低估了那群蝙蝠的飛行速度。


    在他離岸邊還有大概三五步路的時候,一聲銳利而刺耳的尖叫聲響起,像極了嬰兒的啼哭聲,隨後,一股勁風衝向他的腦門。


    他不得不往前飛撲,雙手借力抓到了岸邊的欄杆,勉強逃過死劫,卻發現右肩胛骨上傳來恐怖的疼痛感。


    他想都沒想,繼續往前趕路。


    前方的路不知還有多長,要是在此時停下,很可能會被蝙蝠群毆。


    那空中的響動極其嘈雜,顯然這群蝙蝠的數量不僅僅隻是5、6隻而已,起碼這個位數的前方還得再加個數字,可能是2,也可能是3,反正,絕對不是他能應付得來的數量。


    他手裏的麻醉槍也隻剩最後一發,要是被逼到絕路,他也隻能靠三長老的匕首去反擊,但無論無如何,在這個時候停下肯定死路一條。


    昏暗的甬道裏隻剩他自己一個人的奔跑聲,除此之外,還有他急促的喘息聲,不知何時,那些齊齊整整的腳步聲已經消失了,好像是過橋以後,就再也沒聽到了。


    李硯涼的大腦一片混亂,滿腦子都是“出口、出口、出口……”


    考核副本裏的情節,他印象深刻,隻要看到一個拉杆……


    拉杆!


    牆上出了一個拉杆!


    與此同時,眼前的道路崎嶇拐彎,路況急轉直上,變成了小坡,身邊的黑曜石星圖也在變得越來越稀疏,直到再也見不到一顆黑曜石。


    他朝著拉杆衝刺,按照記憶,一隻手快速板下拉杆,接著手腳並用地往坡上爬。


    但讓他心涼半截的事情發生了。


    似乎年久失修,拉杆雖然成功拉到了底部,但是,那種理應當出現的清脆機械運轉的聲響,並沒有在甬道中響起。


    完了,這相當於按了開關,但電路斷了,燈沒辦法亮。


    門打不開!


    坡上就是門,坡上就是出口,巨大的門扇出現在眼前,可它卻紋絲不動。


    甬道裏傳來了蝙蝠在空中滑翔的動靜,一隻又一隻,簡直像戰鬥機一樣迅猛,不一會便順著坡衝到他臉上。


    李硯涼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浪費最後一槍麻醉針。


    他絕望地想著,要是實在是殺不完這群畜生,那最後一針麻醉劑就給自己,至少這樣還能在沉睡中無痛死亡。


    他捏緊了三長老的匕首,奮力地和蝙蝠搏鬥,又借由已死蝙蝠的屍體當成盾牌,去擋下來自它同類的攻擊。


    場麵一片混亂,他已經不記得身上被撓了多少下,也不記得有多少下疼得他感覺骨頭都仿佛被撓斷了,可那些蝙蝠的攻勢竟隻增不減。


    這洞裏到底有多少隻蝙蝠?!


    考核裏,他對這扇門的機關有印象。


    開這扇門,無非兩種辦法,一是在內拉拉杆,二是在外頭用水壓增重,用壓強打開外頭祭壇上的機械按鈕。


    但現在他一個人在這裏,誰也不知道他被迫進了祭壇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誰又能知道他在門後?誰會幫他開門?


    沒有人會幫他開門。


    除非有奇跡發生。


    就在他精疲力竭地和蝙蝠做搏鬥的時候,他忽地聽到了希望的聲響。


    哢噠——


    哢噠-


    哢噠——


    一長一短一長,機械的動靜是如此的親切,像極了單車鏈條,像極了電梯開門,像極了手機照相,一切都是如此的鮮活。


    但他知道,他要等這組聲響響起整整12次才行。


    李硯涼差點哭了,用盡全身力氣劃爛一隻蝙蝠的喉嚨,像殺紅了眼的戰士,發了瘋似的,和蝙蝠拚命搏鬥。


    那猙獰而醜陋的麵孔一隻又一隻地衝到他麵前,露出饑餓的獠牙,亮出利爪。


    好像他變瘋了後,它們也變瘋了。


    濃鬱的血腥味使人興奮,炸開的野鳶尾勉強能延緩這些野生蝙蝠的行動,但也隻是延緩,這時他才明白剛才那些蝙蝠隻是在和他小打小鬧,現在才是動了真格的想要他的命。


    他從來都沒有發覺過,原來機械響起的動靜,竟然可以和讀秒一般,讓人深感度日如年,他甚至一度覺得,自己的血都要快流幹了。


    好在蝙蝠的數量沒再增加,可眼前還剩最後一隻……


    它顯然是王。


    哢噠——


    哢噠-


    哢噠——


    他一直在數,這是第11下。


    它嘶嚎著朝他飛來。


    李硯涼喘著粗氣,抬起槍口。


    沒想到這一槍打出去的質感與之前的麻醉劑大不相同。


    子彈狠狠地鑿穿了它的腦袋,像一顆煙花一般在它的腦袋炸開。


    它是王,但它死得比它的子民們都迅捷。


    哢噠——


    它也應聲跌落在地。


    一陣劇烈的震動後,一股涼風從身後灌入頸脖,沒等劫後餘生的狂喜上頭,他聽到有人在喊:


    “舉起手來!”


    他本能地拔下肩膀上的蝙蝠屍體,丟下槍、丟下刀,困惑地問著外頭的人,是不是他們幫他開的門,可是他們沒有回答他,隻是焦急地衝上前,把不知何時跌倒在地又險些失去意識的他給撈起來。


    林子裏似乎有人在喊叫,他好像躺上了擔架,黑影一般的林冠像極了圓形剪影,簡直如藝術插畫一般讓人賞心悅目,月光落在林冠的邊緣,新鮮的空氣灌入肺部,讓人無比安心。


    失去意識前,他看到了陳慕青的臉。


    也是,他這麽會算,他們倆這麽有默契,應該……


    是他幫他開的門吧。


    他快沉睡了。


    不知道……小妖精今天吃木瓜吃得還開心嗎?和寄洲、小飛他們玩得開心嗎?能合得了群嗎?


    陷入徹底的黑暗前,他如此想到。


    *


    簡約而古色古香的黑桃木書櫃裏,放滿了他喜歡的藏書。


    多是些科普、未解之謎,還有誌怪小說,諸如《子不語》之類。


    子不語怪力亂神。


    因為這句話,他自小到大都是個唯物主義者。


    他並非不相信怪力亂神的存在,而是認為,就算有怪力亂神的存在,他也要踏踏實實地過好現實中的生活,比如好好吃飯,好好學習,好好睡覺,努力拿個第一,讓父母笑一笑。


    直到那一天,他把他接回了家。


    他漂亮而神秘。


    李硯涼從來沒在學校裏見過這麽特別的人。


    他近乎是對他一見鍾情了,哪怕他知道這種情竇初開的感覺對於他而言,是不應該的。


    但有時候,一旦見到對的人,那些標準和規矩,都顯得似乎不太重要了。


    他從來不告訴他,他叫什麽名字。


    但李硯涼覺得,他總不能一直叫他“喂”吧。


    於是,他從書架上拿出來了一本字典,放到兩人中間。


    他看不見,他的眼睛暫時失明了。


    所以,李硯涼隻能用遊戲的方式,跟他說:


    “諾,這是字典。你隨便翻開一頁,指一個詞,我就用這個詞語稱呼你好不好?”


    “好啊。”他灰黑無光的眼睛彎起,笑容乖巧而璀璨。


    李硯涼眨眨眼,有點害羞,把字典推到他的手邊,雙手小心地捧起他的右手,把他的右手輕放在字典的表麵:“你翻開就可以啦。”


    他果然翻開了一頁,指著這頁中部的一個詞問道:


    “這是什麽詞語?”


    李硯涼看到他指尖下的詞後,又驚又羞,小聲地回答:


    “妖精。”


    他叫他小妖精,一開始偷偷地叫,因為覺得這名字有點倒反天罡。


    或者說,有違常理,還有點不同尋常的意味,讓人感覺怪害臊的。


    但見對方完全沒有害臊的想法,欣然接受了這個名字,他就越喊越順口。


    “你叫誰小妖精呢?多曖昧啊,涼哥。”


    耳邊響起賤賤的調侃聲。


    他夢醒了。


    一睜眼,他便看到了蒙季飛戲謔的表情。


    李硯涼渾身無力,身上還纏滿了繃帶。


    是雪白的房間,身邊是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這……我睡多久?”


    陳慕青冷靜而略含歉意的聲音響起:“得有3天半了。”


    三天半?!


    那小妖精這幾天都吃的什麽?海鮮?


    不行,那肯定是要死人的,他們有沒有記得他不能吃海鮮,有沒有給他準備別的吃的?快遞呢?喬老板收快遞了沒?


    他急忙去找那張漂亮的臉,可惜卻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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