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溫度驟然抽離,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枕上的男人,指尖撩撥起發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李硯涼,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李硯涼怎麽都沒想到,他的勇氣沒有維持多久,那恐懼就將他方才鼓起的勇氣全部都砸碎了。


    他唇上隻剩自己的溫度。


    他抿著唇,怔怔地望著那美麗而迷人的臉,試圖把唇上的溫度再留一會。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的這樣卑微,李硯涼吸了好幾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麽。


    從小到大,他就不怎麽會撒謊,也不怎麽愛撒謊,現在,理智告訴他,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該裝作毫不在意地,像平日裏和朋友們開玩笑那樣,爽利地“哈哈”大笑,然後說,當然呐,隻是開玩笑。


    又或者該輕浮地說,都是alpha,親一親,誰都沒什麽損失。


    可他什麽都說不出口,心口像悶了一個鍋蓋,那些失落和不安都壓在裏頭,最後變成濃鬱的難過。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李硯涼垂下眼,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想了很久,沒想明白此時到底該不該期待霍崢炎會突然調皮地跟他說,“是開玩笑的,我同意了。”


    而眼前這人,始終笑盈盈地像看著一個喜慶的小醜,眼裏深不見底,那瞳仁裏是讓人讀不透的深黑。


    “我喜歡你。”


    他說得很小聲。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那是一種寧靜無比的互相試探,此時,竟然誰也不確定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麽,誰也不確定接下來又會是誰先打破僵局。


    “你確定不是因為昨天用了我的沐浴露,才會這樣說的麽?”


    “我……”


    李硯涼猶豫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想這件事。


    他到底喜歡霍崢炎什麽?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從上午到現在,他看到霍崢炎的每一眼,都很想伸手把他抱到懷裏,狠狠地吻,然後把他按到牆邊……


    他不明白自己的喜歡,到底是不是因為那該死的沐浴露。


    “阿涼。”


    他柔柔地喚他。


    “易感期過後,再和我說一次吧。”


    “如果你那時候還喜歡我的話。”


    “再和我說一次。”


    李硯涼猛地抬眼。


    不知何時,那本是深黑的眼上多了點亮光,很是吸引人,一旦迎上,便立刻落入其中,徹底無法自拔。


    身上多了一片影,柔順的發絲垂落在耳邊,溫熱又一次交織,李硯涼伸手用力按住了他後頸,小心翼翼地把唇湊上去。


    見他沒有反抗也沒有說不,李硯涼睫毛顫了一會,頗有些魯莽地閉眼,與之唇瓣相印。


    “阿涼隻會這樣嗎?”


    “明明是個alpha,對這種天生就該會的事,怎麽如此生澀。”


    他說話的時候,唇貼著他的唇,沉著聲,像在壓低嗓音說悄悄話。


    李硯涼輕聲回答,“這樣……比較像吻。”


    “那剛才那些?”


    “像在做。”


    是輕盈的嗤笑從鼻腔裏溢出,“是嗎?”


    “嗯。”


    “那我們已經做了好多次了。”


    這話音剛落,李硯涼便從頭頂紅到脖子,甚至連鎖骨中間都飛起了紅霞。


    “說什麽呢!”


    “小笨蛋。”


    “你這樣罵我我會生氣。”


    “小笨蛋。”


    “喂!”


    “小笨蛋。”


    “霍崢炎!”


    “小……”


    不知是誰堵了誰的唇,他和他糾纏不清也分不清,他揪著他的衣領,他纏著他的指尖,直到一通電話打來,才分開了二人。


    因為案情影響十分惡劣,法醫鑒定結果很快出來了,這通電話,是去叫他倆做筆錄,配合調查的。


    短短一中午,這件事便已鬧得人盡皆知。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宿舍,彼此之間隔著半米多,像一對正常的舍友兼好哥們的樣子。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二人明明遇到了這麽大事,卻都看起來紅光滿麵的。


    鑒於最近降溫,好事者也隻能推測,這種情況大概是凍的。


    林警官看到李硯涼後,人都麻了:“怎麽又是你?”


    上個案子都還沒解決呢!


    李硯涼無奈:“……可能最近水逆吧。”


    水逆……


    林警官服了,他怎麽搞不懂這些小年輕一天到晚的都在說些什麽?難道這又是什麽網絡流行語?


    他自然不明白這早是一個陳年爛梗,隻好例行詢問。


    結果發現李硯涼和霍崢炎二人的說辭,不僅能和監控對上,還能彼此印證。


    這和串供可不一樣,串供的團夥反複說的都是同樣的內容。


    能互相印證的話則各有不同。


    再加上上一個案子,和早上掉線的事,林警官自然而然地認為,李硯涼確實是被誰針對了。


    李硯涼一開始並不明白林警官在說什麽。


    直到對方遞來一張證物照片。


    他不知道這照片內,那證物原來的可怖血腥模樣已全部被截在了圖框外,而照片的圖像看起來是把鏡頭放大至極限拍攝的,上麵的圖案,隻有一片形狀可疑的紅色背景,畫麵正中則是一行用油性筆寫上的小字。


    “?李?硯?涼?李?硯?涼?李?硯?涼?李?硯?涼?李?硯?涼?……”


    它們重複地排列成一串,朝著畫麵外奔騰。


    還有另一張證物,是一塊手寫的卡片。


    “你會喜歡我送來的禮物嗎?”


    禮物?指那股很臭的凍品味,和那股很新鮮的血味?


    李硯涼背脊發涼,震驚地睜大了雙目。


    “你有沒有什麽仇人或者……你知不知道誰愛慕你?”


    前麵的問題他能很快地答出來,但後麵的,他自然是不清楚。


    不清楚的原因不是因為少,而是因為太多,多到數不過來了。


    從小到大愛慕他的人便頗多,暗戀的,明戀的,打直球的,玩手段的,還有玩非法手段的,他基本上都見識過,還見識過頂級僚機霍崢炎,卻還沒見過這麽病嬌的。


    實話說,他真不知道這會是誰。


    兩人疲倦地從警局裏走出來時,天色已晚。


    還沒出門,李硯涼便聽到兩個大嗓門齊齊喊道:


    “涼哥!!!!!!!!!!你沒事吧!”


    “阿涼!你還好吧!”


    接著,是兩團炸毛小狗衝到他麵前。


    蒙季飛:“啊啊啊早上掉線的事還沒結果呢,怎麽中午就遇到這種事啊!到底是誰!”


    蒙寄洲:“聽說有血???”


    “我沒事。”


    安撫了蒙寄洲和蒙季飛二人,李硯涼又看向遠處的陳慕青。


    對方的目光從他身後收回,向李硯涼投去詢問的目光。


    李硯涼想,反正時候不早了,幹脆在吃飯的時候,把這事說了,於是問,“晚上一起吃?”


    陳慕青:“可以。”


    蒙季飛急忙點頭:“哦對了,月姐問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可以去看電影了,接下來兩天咱們基本都閑著了,軍訓後還剛好是國慶,今年的國慶可是10天假哎!涼哥,我們出去玩吧!學校裏好悶啊!”


    蒙寄洲:“就知道出去玩!教材預習了嗎?應用經濟學看了嗎?高數看了嗎?c++的題做了嗎?玩玩玩!就知道玩!”


    蒙季飛咬牙切齒:“你真是我親哥!!!”


    李硯涼揉著蒙季飛的腦袋,笑著問:“這幾天糟心事好像確實挺多的,要不還是去放鬆放鬆?這樣加起來,得有12天的假期了。要不,一會讓月姐和聞晟一起來吃飯吧,正好我想問問你們要不要去東海那邊度假。”


    陳慕青:“你是說喬家村吧。”


    “嗯。對。還是想去看看。”


    蒙季飛當即興奮地跳起來:“好鴨好鴨!好久都沒去喬家村了!”


    “哼,既然阿涼都這麽說了,那還是放個假吧……”蒙寄洲的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死去的記憶又複活了,“哎,那確實是個好地方,度假也行,那裏還有個很大的露天電影院,還能吃燒烤,那裏也能看電影。”


    幾人說著說著就往前走了很多步。


    即將走出門的時候,李硯涼突然想起還有個人一直沒說話,他回頭一看,隻見,警察局大廳入口,高挑美人孤零零地站著。


    秋風吹亂了他的發尾,而他像一棵枯掉的樹,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李硯涼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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