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漆黑夜幕如鬼影般籠罩著驛站,四周一片死寂,而驛站內寂靜無比,仿佛毫無生氣人煙。


    而與鄭清川共處一室的胡惟庸,此刻麵色慘白,雙目緊閉卻又不時微微睜開一條細縫,身體如受驚的刺蝟般蜷縮在床被之中,瑟瑟發抖。


    他必須等到雞鳴聲的到來。


    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那微弱的燭光在黑暗中不安地搖曳著,這盞燭燈是店家特意留給胡惟庸的,就是為了讓他在醜時之後能點燃龍涎香。


    喔喔??喔!


    終於,一聲清脆悅耳的雞鳴響起,猶如銅鈴般喚醒了這死寂的夜晚,聽這雞鳴聲像是從驛站後方的院子裏傳來。


    胡惟庸猛地睜開雙眼,麵龐上閃過一絲狂喜,迅速從身上掏出龍涎香,快步走到桌旁的燭燈,雙手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哆哆嗦嗦地將龍涎香點燃。


    待龍涎香發出陣陣氣後,胡惟庸就立刻帶著龍涎香跑回床上,生怕鄭清川那鬼東西會起來手撕了自己。


    店家曾吩咐胡惟庸將龍涎香點燃後放在床前就可以保今晚無恙。


    可胡惟庸心中依舊不放心,他上床前就拿了個盤子,小心翼翼地將龍涎香放在其中,隨後直接把盤子放在了自己枕邊。


    胡惟庸覺得,哪怕今晚被這火燒死,也總比被惡鬼扒皮而死要好上千萬倍。


    胡惟庸看著在那仿佛連呼氣聲都沒有的鄭清川,臉上露出驚恐與厭惡交織的表情。


    接著,他看向枕邊的龍涎香,那散發著陣陣奇異香氣的龍涎香,此刻就是他的護身法寶,有店家給的這件寶物,今晚或許真能高枕無憂了。


    胡惟庸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隨後胡惟庸就放心大膽地睡去,心中暗暗盤算著,等明日起床,定要讓這鄭清川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


    明日與朱兄湯兄一起回濠州,便是再來十個妖怪厲鬼,他也無需再擔心。


    在龍涎香的熏香下,胡惟庸睡著許久後,突然聽到鄭清川的聲音在房間裏幽幽回蕩,似乎在叫著自己。


    胡惟庸聽到聲音後謹慎地睜開眼,發現此時依舊是半夜,他朝著鄭清川那邊望去,也無法看清鄭清川的模樣,隻能依稀看見還有個身影躺在床上。


    “胡兄,你所燃之物,為何氣味如此怪異?可否幫我打開下窗戶透氣?”


    胡惟庸麵色凝重,雙唇緊閉,一動不動地躺著,佯裝熟睡之態,絲毫不理會鄭清川的要求。


    聽著鄭清川的呼喊,胡惟庸突然心頭一顫,這鄭清川明明是醉酒後被抬進房間的,他是如何知曉自己與他共處一室的?


    這不是鄭清川,或者說這鄭清川就不是人!一定不能出聲讓他發現。


    而房間內鄭清川的呼喊仍在繼續。


    “胡兄,你把那東西放身邊不覺得不適嗎?這熏香也太過刺鼻了。”


    “胡兄,你可還醒著?為在下開下窗戶吧,我今晚飲酒過多,甚是疲憊。”


    “胡兄,你若不想開窗,便將你身旁之物熄滅吧,在下聞著難受。”


    鄭清川連著問了幾句,語氣漸漸不耐煩起來,聲音也越發尖銳刺耳,與白天的溫潤大不相同。


    胡惟庸驚恐萬分,急忙將頭蒙進被子裏,身體微微顫抖,心髒急速跳動,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此時他在心中默念各路神佛法號,祈求有一尊神仙降臨,保佑自己今夜平安無事。


    “胡兄其實你還醒著吧?”


    鄭清川的聲音突然一轉,變得不男不女,詭異無比,這聲音如同尖銳的錐子,瞬間穿透被子,讓胡惟庸渾身一顫,冷汗直流。


    在這慌亂之中,胡惟庸突然察覺到一個更滲人的發現,這鄭清川的聲音,好像不是從鄭清川的床上傳來的。


    更像是從房間的窗外傳出來的。


    這一發現,讓胡惟庸的恐懼達到了頂點,他現在蜷縮在被子裏仿佛都能感覺到,窗外有一雙雙怨毒狠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


    “如果你不開窗,那隻好我自己進來了,等我進來我就扒了你的皮!”


    那詭異之聲驟然化作尖銳女聲,於窗外發出可怖的笑聲,言罷,那聲音便如鬼魅般消失不見。


    砰!砰!砰!


    突然間,胡惟庸又聞得房間窗戶處傳來陣陣敲擊之聲,那敲擊聲猶如無常催命,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急促。


    直讓胡惟庸嚇得魂飛魄散。


    這鄭清川分明在房內,那這窗外又是什麽東西?而且這客房可是在三樓,什麽東西能敲三樓的窗戶?


    胡惟庸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可怕的念頭,仿佛看到窗外有一個猙獰的惡鬼,正張牙舞爪地試圖闖進來。


    此時的胡惟庸麵色慘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他的雙目圓睜,血絲如同蛛網一般布滿整個眼球,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與絕望


    萬般驚懼之下,胡惟庸隻覺自己的三魂六魄都要離身而去了


    那驚悚的敲擊聲依舊在繼續,猶如奪命的鼓聲,一聲聲的拍打猶如猛拍在胡惟庸身上。


    此時,那龍涎香的熏煙在胡惟庸身邊嫋嫋繚繞,讓整個房間都宛如被煙霧籠罩。


    那不知混雜了何物的獨特香味,給了胡惟庸稍許的安全感,絲絲縷縷地鑽進胡惟庸的鼻腔,給了他稍許的安全感。


    胡惟庸雙手緊緊地抓住被子,手指因為用力而變得發白,汗水從他的額頭不斷地滑落下來,滴落在床鋪上。


    片刻之後,敲窗之聲戛然而止,待房間中徹底沒有動靜後,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在這死寂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胡惟庸隻覺自己的意識愈發模糊,腦海中天旋地轉,渾身冷汗,大口大口吸著龍涎香。


    隨後他胡惟庸壓下心頭恐懼,壯著膽子從被子裏微微探出目光,朝屋內偷偷瞄去。


    隻見此時屋內,一個個畸形可怖之身影如幽靈般遊蕩飛舞,還有一張張破碎淒慘之臉在房間內無神地凝視著自己。


    在微弱燭光的映照下,那一張張臉似乎十分熟悉,卻又顯得異常恐怖。


    這小小的客房,此刻仿佛成了厲鬼妖魔匯聚之地。


    突然,那一張張恐怖的鬼臉好似發現了胡惟庸在看它們,猛地朝著胡惟庸的床前撲來。


    見到此等景象,胡惟庸再也無法承受,雙眼一翻,直接嚇昏過去,徹底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胡惟庸的腦袋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乏力地睜開眼皮,隻覺腦袋昏沉,比醉酒的後勁都難受,頗為憔悴。


    抬眼望去,屋內一切如昨,與自己昨晚入睡前並無二致。


    此時,外麵天色已有一絲光亮,顯然已接近卯時了。


    胡惟庸看了一眼那快要燃盡的龍涎香,心中湧起一陣後怕與感激。


    想來,昨夜全是靠這龍涎香,自己才能從那惡鬼手下保全性命。


    “胡兄,你醒了嗎?朱兄說今日想早點走,讓我來喊你起床,收拾一番我們快些上路吧。”


    突然,房門外傳來了湯和的聲音,那聲音低沉而熟悉,但在胡惟庸聽來,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


    在經曆昨夜那一番驚悚後,胡惟庸此刻迫切地需要一個人來幫扶自己。


    就在胡惟庸準備開口回應時,胡惟庸的腦海突然中閃過昨夜的一幕幕,那些詭異的女聲和滲人鬼影,越想越不對勁。


    隨後胡惟庸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湯和從未稱呼他為“胡兄”,而昨天湯和喊朱重八也是喊重八。


    一股寒意從胡惟庸的脊背升起,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房門,那裏站著的,真的是湯和嗎?


    昏暗的天光透過窗戶,勉強照亮了房間,借著微弱的光芒,胡惟庸膽戰心驚地朝著門外望去,一道讓人毛骨悚然的身影映入眼簾。


    那身影的輪廓扭曲而怪異,仿佛是被無數隻手肆意揉捏過一般,完全不似人該有的身影,此時仿佛緊緊貼著門上,隨時都會破門而入。


    “胡兄,你還醒著嗎?還醒著的話就回個話。”


    見胡惟庸許久都未說話,門外的聲音突然變得狠毒而可怖,像是從枯塚中發出的淒厲之聲,讓胡惟庸心頭猛地一顫。


    但胡惟庸隻是愣愣地看著門外,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因為他看見,在那恐怖鬼影的後麵,突然出現了一個更為魁梧高大的身影,猶如寶塔一般,把整個鬼影都包裹其中。


    在那魁偉身影的襯托下,那鬼影就像是個裝神弄鬼的跳梁小醜。


    “胡兄,你若是不開門,我就自己進來了?”


    而門外那鬼似乎還未察覺到自己身後有人,依舊在朝著房間內拍擊威脅。


    隻聽門外突然傳來另一道和善的笑聲。


    “施主若是打不開,可以讓貧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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