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桃:“奶娘救上來就沒了氣息。王爺就把她家人充入牢中,夫家娘家,怕沒幾個能活下來。謀害皇孫,這可是夷三族的罪過。”


    “寧側妃也被發落,降為庶妃,連一同照顧二公子的,仗責的仗責、發賣的發賣,據說有個傷重了,人直接沒了。”


    玉梨也小聲道:“聽說王爺還讓所有後院女子觀刑,方主子、安主子……好幾個回去就病了。”


    這樣看來,還多虧了謝潤暈倒。


    倒是讓林軒閣的人免了一場血腥之災。


    謝潤聽到這些,一時間竟有股悲意湧上心頭。


    奶娘和丫鬟們在這王府不過是底層人,她這般的侍妾也就好上那麽一點。


    若有朝一日陷入爭鬥亂流之中,她是否也會成為其中一人,或慘死或發賣?


    心裏想的多了,人就容易病。


    謝潤是,方媛兒也是。


    穿書以來,方媛兒很快就接受自己所處的環境,也想好了未來的路該怎麽走。


    她正滿腔鬥誌,期待在這古代闖出一片天地。


    可誰想才來兩天,就見到人被活生生杖斃。


    那一排排的人擺在板凳上,像是一塊肉一樣任由敲打,鮮血染紅一片,把人的魂也嚇走了大半。


    景王本意是警告後院的女人安分,並不在意誰被嚇狠了。


    方媛兒看完,雙腿就軟的和麵條一般,人是被丫鬟扶著回去的。


    當天下午就病倒了。


    晚上高燒,一直做噩夢。


    一會兒是書裏方媛兒慘烈的下場,一會兒又是蘭香園奴仆被杖責的場景。


    昏昏沉沉,這一病就病了大半個月。


    謝潤比她好,隻花了兩日就調整好心態,第二日就生龍活虎起來。


    正好上次景王給了些茶葉,她每日閑來無事就學習泡茶,再琢磨琢磨棋譜。


    還和府醫學了五禽戲,每日早晚練習一遍,日子竟然也過得飛快。


    上輩子多病多災,謝潤這輩子格外重視身體健康,吃喝都力求健康營養,氣色倒是越來越好了。


    因二公子沒了,景王也沒心情找人伺候,後院倒也平靜了一個多月。


    一個月後,景王才重新進後院,最先去了雲侍妾處。


    在謝潤和方媛兒入府前,這個雲侍妾就是最受景王寵愛的。


    謝潤打聽過,說是個好性子,還有顆七竅玲瓏心,是府上出了名的好相處。


    謝潤聽完,總有種脖頸發涼的感覺。


    按照小說劇情,這樣的人物,要麽是真的好性子,要麽就是真厲害。


    景王入後院幾日後,才想起謝潤,來了林軒閣。


    彼時謝潤正在觀察自己種下的金銀花和茉莉,手上還拿著個小本本寫寫畫畫。


    連景王帶著人走近都沒意識到。


    “你這是種的什麽花?”


    謝潤被嚇了一大跳,轉身看到景王,才鬆了口氣,“王爺怎麽從背後出現,嚇死奴婢了。”


    麵前的景王,一身月牙繡銀龍紋袍,腰間束玉帶,映襯出寬肩窄腰,配上一張玉朗麵,頗有風華絕代的氣韻。


    謝潤看呆了,差點忘了解釋麵前的花。


    “這是金銀花和茉莉。”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沒行禮,謝潤又悄悄補了一個禮。


    景王看到了,眉梢微挑,隻當沒注意到。


    “府裏種的花不少,這兩種倒不常見。怎麽想起種這個了?”


    謝潤誠實道:“奴婢種這個隻是為了泡水喝。金銀花敗火去熱、茉莉花消腫解毒,都是好的。”


    而且剛入府的時候,她也不敢問什麽名貴的花。


    景王隨意一瞥:“你倒實在。”


    謝潤聽到這話,忽然睜著雙水汪汪的狐狸眼看著景王,似乎在糾結著什麽。


    景王氣息微沉:“本王不喜說話吞吐之人。”


    謝潤歎了口氣,抬抬手,身邊的丫鬟識趣下去。


    她聲音溫溫軟軟:“可奴婢就是個實在人呀。”


    既然話都說到這裏來了,謝潤覺得她也可以趁機和景王表白表白。


    謝潤指尖拂過一朵小巧的茉莉花,白皙的手指瑩潤似青蔥:“王爺,說奴婢不愛珠釵綾羅,那定然是糊弄人的。”


    “可比起珠釵綾羅,奴婢更愛自個。”謝潤聲調緩緩,好似涓涓細流,“奴婢入王府前,曾落過一回水。”


    謝家沒多少權勢,謝潤半夜落水被打撈起來的消息瞞不住人。


    唯有鄰家竹馬沒出現,倒是隱匿了私奔一事。


    謝潤知道這就是個雷,與其等哪一日被人當借口算計,不她自個先圓上。


    景王以前也聽說過,不過不是很在意就是。


    正好一個月前他二兒子落水而亡,這會心境倒是不一樣了,忽然有了點好奇。


    “後來呢?”


    謝潤輕笑了一下,這一笑有釋然,也有無奈,“閻王殿裏走一遭,奴婢也算是看淡了些生死。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景王哂笑,“你倒是貪心。身體康健也就罷了,竟還要長命百歲……”


    這時代六十就算高壽了,百歲可以當典範了。


    謝潤也不羞,笑的坦誠,“奴婢進了王府,想著沾點王爺的福氣,這也不算過分吧?”


    景王搖了搖頭,“確實不算過分。”


    不過那模樣,明顯是敷衍人的。


    不管是不是敷衍人的,謝潤是當真了,笑意閃爍,眼眸清澈,有種琉璃般的暖意。


    謝潤輕輕扯了下景王的衣袖,帶著她往正屋那邊走。


    “奴婢父親也有幾房妾室,後院女人間的爭鬥,奴婢也見過不少……”


    景王身上的氣息微沉,臉上的笑也透著股意味,“這話放肆了。”


    別看景王平日矜持溫和,其實骨子裏還是有點喜怒無常的強勢,笑裏透怒時最是嚇人。


    熟悉他性格的,聽到這句話怕就要嚇得跪下來了。


    謝潤一拎裙擺,也端端正正的跪了下來。


    隻抬著頭,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和景王對視,滿是溫和從容。


    “奴婢這輩子,約莫也就隻敢放肆這一回了。”


    謝潤是笑著說這話的,對上景王黝黑深沉的眼眸,竟也不見一絲懼意。


    “奴婢有幸入了景王府,得王爺庇護,後半生有一處安寧地。奴婢很珍惜這樣的日子,隻想安安穩穩守著院子過日子,每日吃好喝好,不生病、不惹事,把日子過好。於奴婢來說,這便是神仙日子了。”


    謝潤的話裏字字都是感激期盼,卻又字字都在表明自己不想惹事,也不想摻和進後院的事,隻想安穩度日。


    尤其是,前些時日剛發生二公子墜湖而亡的事情。


    謝潤這些話,是在挑釁景王的威嚴。


    景王冷笑一聲,“這般的話,人人都會說。”


    景王也不曾一次聽過,自然是半個字都不信,且已經有了怒意。


    隻是對上謝潤那雙幹淨的能一眼看到底的眼眸,心忽的一軟。


    “起來。”景王壓著聲線,還是不悅的。


    謝潤緩緩起身,半點不懼,也不再擔心景王信不信。


    天長日久的,景王總會知道她是個什麽性格。


    這一遭,景王興致不太高,晚間也沒做什麽。


    第二日便沒再來了。


    玉梨和淡桃那日避在廊下,隱約聽了些話進去,直嚇得半死。


    玉梨滿臉憂愁:“主子何故說這些話去惹王爺?若是王爺嫌棄主子,日後不來了該如何是好?”


    謝潤笑道:“不來便不來吧。”


    如今她入了府,伺候了景王,該走的流程都走完了,也是正經的侍妾了。


    府內王妃是個體麵人,從不會在吃穿用度上苛待人。


    謝潤往後的日子不會太難過。


    景王的寵愛是錦上添花,有是好,沒有也罷。


    淡桃端來一碗玉桃羹:“主子是在擔心什麽?”


    謝潤靠在椅子上,眉眼間的笑意淡了幾分,“自二公子的事後,我總覺得這後院要起風波了。”


    除了二公子,還有謝潤忽然覺醒的穿書記憶。


    事情都在一起出現,總不能隻是湊巧吧?


    穿書女要上位,可一直都沒動手,倒是寧側妃先沒了一個孩子,還被降位。


    穿書女這邊憋著,寧側妃那邊肯定也憋著,總有人會放大招。


    她怕再不和景王坦白些,以後就沒機會了。


    淡桃和玉梨總覺得謝潤是杞人憂天。


    畢竟她當初連著承寵三日,就總擔心人會害她,也透出了點謹慎多疑的性子。


    兩人安慰了謝潤兩句,半信半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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