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麻戴孝的羅月跪在棺材前,往火盆裏燒紙錢,跳躍的火光照射在她的臉上,襯得她格外的白裏透紅。


    她始終低著頭,壓製住上揚的嘴角,見到有人來吊信,光打雷不下雨的嚎上幾嗓子,始終也沒人發現。


    村裏死人要辦流水席。


    三嬸、五嬸、出嫁的兩個姑姑都在廚房忙個不停,平時跟羅家走得近的一些女人,也會主動走進廚房幫忙。


    冬天蔬菜少,醃製的各種鹹菜、蘿卜幹。


    沒有肉,有人出主意把羅母養的雞全殺了。


    羅老太婆沒有進廚房幫忙,坐在耀祖的房間,村裏幾個老姐妹圍著她安慰,讓她節哀順變。


    堂屋放了口棺材,布置成了靈堂,原本放在正中間的桌子就沒地方放了,幹脆靠牆放著,羅老頭坐在桌前,手裏捧著一杯茶,跟村長他們嘮嗑,時不時的還會笑幾聲。


    沒人覺得剛死了兒子的羅老頭過分,因為早在羅老大出院回村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在等他的死訊,隻是沒想到最終會被他媳婦掐死。


    羅月跪在棺材前的蒲團上燒紙錢,偶爾起身看一眼牌位前的香燒完了沒有,要是燒完了就得趕緊續上,香不能斷。


    有時看著棺材神情恍惚的發呆,總覺得一切如夢如幻。


    有時會聽著身後那些疊元寶親戚的議論聲,中心永遠圍繞著‘以她的家人’為主題,罵完她的父親,罵母親。罵完她的母親,罵弟弟,罵完她的弟弟又開始罵她的父親,提到她時就是誇讚,命苦,歎息。


    可笑的是此前十幾年這些人提到她就是賠錢貨,讀書沒用浪費家裏的錢早晚嫁人,勤快沒用早晚是婆家的人會被婆家人收拾……。


    要不是羽翼未豐滿,她真想拿出一麵鏡子給他們照照自己醜惡的嘴臉。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到了晚上守夜的時候。


    老人年紀大了,自然扛不住守夜,也不可能為自己的兒子守夜。


    羅老太跟羅老頭在村長他們走後,相繼回家歇息。


    見公公婆婆走了,羅老三媳婦以孩子為借口也跟著走了。


    羅老三倒是沒走,堅持留下來守夜。畢竟死的是親大哥,他要是也跟著走了,被村裏人知道一定會戳他的脊梁骨。


    高雲鳳主動留下來守夜,可羅老五倒是個疼媳婦的,他見三嫂找借口回家,就讓傻媳婦也回家歇息去,“這裏有我跟三哥,還有二姐跟四姐,用不著你。”


    可高雲鳳的眼神卻擔憂的看向羅月。


    守夜的人多,確實用不著她,可是她擔心小月這個孩子。轉念一想,有孩子二姑跟小姑在,比她這個嬸子強。


    走到跪地的羅月麵前,壓低嗓音:“你已經跪了一整天,晚上沒人來吊信,你不用跪了。我回家看孩子,早上再來送大哥上山。”


    “五嬸慢走。”羅月站起身,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轉身看向正在說話的兩個叔叔,“三叔,五叔,我去廚房弄點吃的,你們看著點香。”


    “去吧,去吧。”


    “有我們看著,你就放心吧。”


    財帛動人心,因為她主動提出讓出家裏的田地,兩個叔叔對她的態度比之前校長來時還要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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