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空青知道顧山是在擔心以後的事情,估計也是看在她主動的份上,所以才會這樣問。


    換作之前他肯定是不會問這種問題的。


    現在也該輪到他們父女倆聊天溝通了。


    林懷夕特意和顧成功母子倆落後了一些距離,方便給他們交流的機會。


    看到他們走在一起的畫麵,林懷夕還是有些欣慰的。


    顧空青一直把家庭看的很重,那是因為她沒有體驗過,現在就算是晚了點,林懷夕想她也應該是高興的。


    說到底,林懷夕自己都還有一絲羨慕。


    在我們的教育體係中,小孩和父母之間總是難以真正溝通和交流的。


    “你有去看過你媽媽嗎?”顧山問道。


    顧空青搖了搖頭:“沒有,以前去看過,但是連門都沒有進就被趕走了。”


    顧山沉默了一會:“她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你也不用去打擾她了。”


    “我不會再去打擾她了。”顧空青說道。


    這輩子都不會再去打擾了。


    他們聊了很多,雖然顧山並沒有道歉,但是顧空青還是能夠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他的抱歉。


    讓大人對孩子道歉是很困難的事,顧空青已經見怪不怪了。


    午飯吃的融洽了許多,他們之間的氣氛緩和了,林懷夕也輕鬆自在一些。


    要不然那種氛圍對於林懷夕來說是真的難受,因為他又不能做什麽,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幹看著。


    吃完午飯以後他們要離開了,顧山他們出來送他們。


    顧成功一直纏著顧空青,還給她送了自己的畫,而那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人也依舊帶著笑容,讓她經常來玩。


    顧山沒有說什麽,隻是很感興趣的看著林懷夕開來的麵包車。


    被未來老丈人這樣看著,林懷夕多少有些尷尬,他解釋道:“公司的車,我以後有錢了會買好一點的。”


    事實上林懷夕現在什麽車都買不起,除了自行的。


    顧山敲了敲五菱宏光的車門,並沒有像林懷夕想的那樣責問什麽,隻是說道:“五菱宏光挺不錯的,以前賽車的時候有人開過。”


    林懷夕微微愣了愣,隨後笑了起來:“拉貨用的哈哈。”


    “一路順風。”


    他們告別了顧山他們,重新返回望江市。


    在車上顧空青還在久久不能夠回過神來,她有些失神的望著窗外:“真難想象,我突然就想開了。”


    “很正常的,說到底你和叔叔之間也沒有太多的問題。”林懷夕說道:“長大以後那些過去了的事情自然就會看的淡了一些。”


    “是這樣嗎?”


    “是的。”


    顧空青微微笑了起來,她心情很好的說道:“那就等爸爸出差回來以後,我們在望江市見麵吧。”


    顧空青不知道的是,這一別竟然成了永別。


    顧空青在望江市沒有等到顧山過來,隻等到了噩耗傳來。


    不論是林懷夕還是顧空青都沒有想到,新聞上刷著感到同情的飛機失事,竟然會和他們有關。


    顧山在那架飛機上。


    知道了噩耗以後的顧空青第一時間覺得是他們弄錯了,她心想,這怎麽可能呢?


    明明不久前才和顧山見過麵,昨天還在手機上聊過天呢。


    顧山還問她要不要給她帶些什麽國外特色零食,男人說的拐彎抹角,說是給成功帶一些,裝作順帶著問她要不要。


    可顧成功一個小男孩怎麽會喜歡那些冒著粉色氣息的玩偶和娃娃呢?


    顧山好像還活在十多年前,顧空青特別喜歡玩偶娃娃的年紀,還把她當小女孩一樣看待,用童年的玩具來彌補自己的女兒。


    可是現在他們告訴自己,顧山出事了。


    怎麽可能呢?


    老天就是很喜歡捉弄人,顧空青才釋懷沒多久,她就徹底失去了他。


    直到更權威的人帶著沉重的心情告訴了顧空青這個噩耗,她才不得不相信了這個事實。


    她不想看見眼前的這些人,他們圍在自己麵前讓她感到無比的心煩意亂,她隻想撲倒在林懷夕的懷裏,抱著他,什麽都不做。


    林懷夕出現了,他神色焦急,風風火火的,擠開人群,一把抱住了顧空青。


    “沒事的,沒事的,我在。”林懷夕緊緊的抱著她,柔聲說道:“有我在,沒事的。”


    “我沒事,寶寶放心好了。”顧空青擠出一個笑容,她努力裝作很平靜的樣子微笑著說道:“天災人禍,誰都無法避免的……沒辦法的,沒辦法的事。”


    顧空青說她沒事,可是她還是病倒了,像是受了寒,又受了驚嚇,一睡就是一整天,偶爾清醒的時候也隻想看到林懷夕,看到他則是自言自語,反複的說自己沒事。


    顧空青不想讓林懷夕擔心。


    新的一年並沒有一個好的開始,反而帶來了一個噩耗。


    嚴格來說,林懷夕和顧山之間並沒有什麽問題,他們也隻見過幾次麵,說的話也不多,可是就這樣得知一個人徹底離開了,林懷夕心裏也會感到難受。


    一個好端端的人,下次就再也見不到了。


    更何況他們已經準備好在望江市接待他們了。


    這一刻林懷夕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因為他們兩家到如今就隻剩下林懷夕一個男人……顧成功那麽小,自然算不上。


    林懷夕一邊忙著照顧顧空青,一邊還要跑到那邊去處理顧山的後事。


    讓林懷夕沉默的是,那個年輕女人得知消息以後悲痛欲絕,看著像是真的很傷心,同時根據律師的遺囑,顧山剩下的公司還有保險全都是顧空青的名字。


    這也就意味著顧成功母子倆拿不到一分錢。


    從辦公室出來,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了的林懷夕,強打起精神,走到她的身邊,輕聲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還是你自己看看吧。”


    誰知道女人抱著小孩神色很平靜,她看都沒有看那文件一眼,她說道:“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給我看,我也不在乎那些遺囑還有什麽公司的歸屬問題。”


    林懷夕微微有些詫異的看著她:“你早就知道了?”


    女人點了點頭,眼神悲傷:“本來就是我和他一起確定的。”


    “為什麽……”


    “為什麽?”女人低垂眉眼,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我喜歡他,能夠給你們解釋嗎?為什麽你們所有人都認為我貪圖他的錢呢?為什麽呢?”


    林懷夕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因為那不合理。”


    “有什麽不合理?”女人說道:“不過是世俗的偏見罷了。”


    “您叫什麽名字?我總不好直接叫你阿姨或者媽。”林懷夕說道。


    “王嫣。”她擦了擦自己的淚水,平靜的說道:“直接叫我名字就成了,不用叫我別的。”


    林懷夕很討厭現在一團糟的情況,因為相比於她們的傷心和難過,林懷夕除了情緒影響以外,還要努力保持淡定和鎮定,處理一個個自己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事情。


    他還要在他人最傷心的時候提起最現實的東西,林懷夕說道:“小青現在生病了,我想我能夠替她做主,那套小別墅就送給你了……我沒有否認你們感情的意思,但是你還需要生活,還需要向前看。”


    王嫣神情疲憊的擺了擺手:“不用可憐我,我也不會自尋短見,這是他的兒子,我會好好撫養長大的,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麽無能,我上班能夠養好他的。”


    林懷夕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道:“收下那套別墅吧,那本來就是你的家,你賣了也好,繼續住也好,成功現在還小。”


    “而且我知道一個單親媽媽很不容易。”


    王嫣看向他。


    林懷夕笑了笑:“因為我媽媽就是。”


    王嫣低頭不語,過了一會才情緒稍微緩和:“我知道你的事,山哥和我說起過。”


    “所以也是為了成功,考慮一下吧。”


    林懷夕站了起來,他的雙腿沉重,眼皮直打架,他已經快要到一個極限了。


    門外站著兩個人。


    何傑扶住了林懷夕,安芝芝則是在一邊吐槽:“我說你家那位不是和她關係不好嗎?怎麽還直接病倒當起了甩手掌櫃?”


    林懷夕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安芝芝也自知無趣,聳了聳肩說道:“葬禮的事情要等你們把這些麻煩處理好再說,保險受益人是顧空青,公司繼承人也是顧空青,我已經叫了律師幫你們在處理了,手續最快一個月就能完成。”


    “謝謝。”


    “不客氣。”安芝芝本來還想說些什麽的,但是看著林懷夕那樣子還是不說了。


    “你身邊就沒有其他人能夠陪你嗎?”安芝芝問道。


    “要是有人我也不至於兩頭瘋狂跑了。”林懷夕自嘲的說道:“我也不了解這些,思來想去也就隻能請你幫忙了。”


    “你倒是挺有自信,覺得我一定會幫你。”


    “你雖然嘴巴毒了點,但是是個好人。”


    聽到這話,何傑忍不住笑了起來,似乎很讚同林懷夕的說法。


    安芝芝瞪了自己老公一眼,何傑立刻不笑了。


    “我還用得著你給我發好人卡嗎?我給你安排了酒店,趕緊滾回去睡覺去,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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