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宿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麵對自己穿書這件事。


    要說難過吧,她其實挺想體驗的。


    但要說開心,她又是最後要死翹翹的真千金。


    雖然眼前這個便宜妹妹也會死,而且還會碰上一個打著愛她的旗號到處騙女人的渣男,但她是女主啊!


    “姐姐?”梁語虛抱了她一下,有股梔子花的味道,“姐姐,沒事了。我們都在呢?”


    不對。


    人都死了還女主什麽女主?


    我不要死。


    那她也別死了吧?最好順便踹了那個假深情的人渣。


    “你們能不能留下來陪我,”梁宿擠出兩滴眼淚,“我好害怕。”


    不管怎麽樣,先和妹妹打好關係。


    如果打好關係不夠,那就把所有擋我生路的人都殺了。


    梁語沒看到梁宿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但一直在觀察她的醫生看到了——失憶、自殘傾向、反社會人格傾向,這可要了老命了。


    他拉著梁父往外走,壓低聲音把初步診斷告訴他。


    雖然初步診斷隻是醫生基於經驗做出的判斷,必須配合相關檢查才能確診,但……這位李醫生的初診結果向來很準。


    梁父看了眼病房,心痛得無以複加。


    他調查過的女兒養母,知道她也姓梁,是個德高望重的大學教授,也知道她對自己的女兒非常好。


    失去這樣一個母親,素素怎麽可能不痛苦?


    即便大腦的自我保護機製讓她忘記了很多東西,但她還記得養母給她起的名字“梁宿”,被勾起記憶也會本能地覺得痛苦。


    這樣想來還是讓她繼續用“梁宿”這個名字吧,就當是對她養母的紀念了。


    “我們欠她的太多了。”


    “梁先生,我也同情您女兒的遭遇,”醫生硬著頭皮打斷了他的感傷,“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她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這對周圍的人來說非常危險。


    尤其是……梁語小姐。”


    “小語?她不是很黏小語嗎?”梁父愕然。


    醫生歎了口氣:“梁先生,您親女兒的智商很高,隻要她想,她完全可以偽裝成一個正常人。”


    他再次看向病房,恰好看到梁語在哄梁宿睡覺,原本溫馨的場景讓他額頭微微冒汗。


    “可為什麽是小語?她沒有錯。”


    “現在還不確定是為什麽,”醫生頓了頓還是說,“而且……梁聽鬆先生。她對您和您太太,未必沒有惡意。”


    梁聽鬆沉默了很久:“腦部檢查盡快安排,等她腳上的傷好得差不多就辦出院吧。”


    “可……”


    如鬆樹般挺拔的中年男人示意醫生不用再勸:“我知道你是為我們好,可現在把她送進精神病院對她的病沒有好處,我們會盡快把她接回家去。


    梁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不管她什麽樣,梁家都養得住她,也養得好她。


    就算出了什麽事也不會找你麻煩的,放心吧。”


    “您這是哪裏話,”李醫生早聽說這位人品好,可也是到了現在才有實感,“我會定期上門幫梁小姐檢查的。您平時多注意些。”


    李醫生又仔細說了回家休養的注意事項,聊完之後天都已經黑了。


    梁聽鬆打了個電話吩咐下麵的人準備房間,等調整好狀態才重新走進病房。


    梁宿已經睡著了,抓著梁語的手不肯放開。


    “依念,”他看出妻子情緒不對,拍拍她的肩膀帶她出門,“怎麽了?”


    “老梁,我們是不是不該找素素?”


    “怎麽會呢?”


    趙依念是個很情緒化的人,但這也意味著她對很多事情都很敏感:“素素她一定很恨我們,所以才隻親近小語的。”


    “不會的老婆。”


    “怎麽不會?素素她想殺了我,我感覺到了,”趙依念的眼中再次湧出淚水,“如果這能讓她好受一點,我願意的。”


    梁聽鬆如遭雷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但她沒有這麽做。她很努力在對抗那些不好的想法和情緒了。


    你是媽媽,你不能比她先崩潰,隻有這樣我們的女兒才會好。”


    趙依念含淚點頭。


    “還有她的名字,我想就不改了。不管是素素,還是宿宿,她都是我們的女兒。”


    “好,隻要她能好,名字不重要的。”


    .


    房間內的梁宿一直是在裝睡。


    這地方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到她能聽見梁語輕微的呼吸聲,也能聽見自己名義上的父母在說些什麽。


    她居然知道我想幹什麽?


    為什麽?


    是因為弱小過頭所以對危險和殺意分外敏感?


    還是因為所謂的母女連心?


    梁宿想起那毫不設防的脖頸心神猛震。


    他們……真就這麽愛自己的女兒?


    在意識到這點之後,一般人可能會對自己偷了原主的愛過意不去,但梁宿不會。


    她隻會欣然接受自己沒體會過的家人之愛,然後盡全力守護他們。


    好。真好啊。


    不論是在副本中還是副本外都沒有這樣的人,更不可能體驗這樣的人的愛。


    或許。


    或許我是真的離開那個搏命才能生存的世界了。


    梁宿試圖自我說服。


    她原本以為這並不容易,但事實並非如此。


    .


    這一夜就這麽平安過去。


    或許是因為鎮靜劑,又或許是因為確認了環境的安全,梁宿睡得很沉。


    再睜眼時,她看到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裝潢簡約但不失溫馨,牆是嫩黃色,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透進來,恰好錯開豪華照亮被鮮花、綠植簇擁的風景畫。


    沒有消毒水的味道,身上的衣服不是病號服,腿上的石膏已經拆了,換了稍微能多點兒活動空間的夾板。


    “大小姐稍等,我去通知夫人過來。”


    梁宿的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有個穿管家套裝的老頭站在門口,隻是衣櫃太大把人擋住了她才完全沒有發現。


    “等等。”


    “小姐有什麽吩咐?”


    “媽媽有事嗎?”梁宿懂了,她這是回家了。


    “顧先生和顧老爺子來了,夫人和老爺在招待他們。”


    “那就等他們忙完再說吧,我不想打擾他們。”


    “這可不行,”管家的聲音柔和了不少,“夫人一直掛念著大小姐,告訴她她才會放心。”


    梁宿沒有回答,管家也離開了。


    這生活真夠不真實的。


    雖然不太習慣,但也挺好的,梁宿也不想在醫院待太久。


    而且現在這房間確實不錯,美中不足的隻有自己睡著的這張公主風大床,以及枕頭旁的泰迪熊。


    梁宿嘴角一抽:“我又不是小孩子……”


    然後,不是小孩的梁宿伸手戳了下泰迪熊的鼻子,左看看,右看看,抱在懷裏捏來捏去。


    然後,她微笑扯掉泰迪熊的眼睛——熊眼睛後麵貼著針孔攝像頭。她呆了幾秒,想把兩個攝像頭捏碎卻沒有成功。


    “為什麽不直接來見我?”


    趙依念進來時隻聽見這麽句話,仔細一看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宿宿怎麽了?是不喜歡這個玩具嗎?


    你顧哥哥就是太不懂女人了才會送這些……”


    聽出來了,監控這事兒和梁家沒什麽關係。


    但該裝的可憐還是要裝的。


    “宿宿,可以告訴媽媽你在叫誰來見你嗎?”


    梁宿沒有回答,女人離得近些才發現自己的寶貝女兒哭了。


    “媽媽……你們是不是很怕我?”


    “怎麽會呢?宿宿你怎麽會這麽想?”趙依念想到什麽,一把拿過泰迪熊,看清攝像頭在哪兒的一刻氣得渾身發抖。


    “那為什麽要監視我呢?”梁宿哭得更凶了,“你們是不是都不敢來看我……”


    “寶寶不哭,這和爸爸媽媽沒關係,和妹妹也沒關係。這是你家顧亭鯉哥哥送你的……禮物,”趙依念很生氣,但她顧及梁宿沒有表現出來,“他現在就在樓下呢,媽媽去把他抓上來給你道歉好不好?”


    泰迪熊和公子哥……


    啊,想起來了。


    原主第一次和梁語起衝突就是因為原主想和這個男人結婚,但這個男人原本和梁語有婚約。


    氣抖冷,難怪原主像被下了降頭一樣非要和這個隻見過幾麵,且隻送過她一個泰迪熊的男人結婚。原來是這男人是靠著監控早把她性格摸透了,三言兩語就能迷得她五迷三道。


    最後矛盾是梁家姐妹的,親女兒是他這個女婿的。


    硬了,拳頭硬了。


    “啊,是媽媽衝動了,宿宿會害怕的吧?”


    “我不害怕,”梁宿搖搖頭,“但是……你和爸爸、妹妹都會陪著我嗎?”


    “我們都在的。”


    “那我等你們。”梁宿遞出泰迪熊,目送趙依念出門後差點沒忍住冷笑。


    顧亭鯉這狗男人可沒少攛掇原主陷害梁語,後期更是明裏暗裏給梁家使絆子。


    雖然被梁語的“男主”搞破產了,但梁宿怎麽可能放他蹦躂那麽久呢?


    一個隻能利用女人為野心鋪路的人渣罷了,想來也沒什麽本事,之後養好了身體就先送他上西天吧。


    不過在這之前得先把他和梁語的婚約攪黃,不然怪晦氣的。


    梁宿看看自己打著夾板的腿,心中有了成算。


    十分鍾之後,房門被重新推開。


    先是冷著臉的梁家人走進來,然後是個氣勢很強的老頭揪著一個年輕男人的耳朵走進來:“顧亭鯉,你可真是我的好孫子!


    你自己看看你妹妹多可憐?你送的那是什麽東西?”


    “爺爺,我也是為了妹妹好啊!”顧亭鯉捂著耳朵,滿臉委屈。


    “混賬!”老頭兒氣得吹胡子瞪眼,但也隻是聲音大,不見他真的對男人下重手。


    “宿宿妹妹的病還是要實時監控才好,我本來想著,這樣塞在玩具裏也不明顯,不會刺激到妹妹,”顧亭鯉看向梁聽鬆,“隻要下個app就可以……”


    “閉嘴!”趙依念像隻護崽的母雞,“我和老梁還活著呢,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教我們怎麽養女兒!”


    “外人,”顧亭鯉一臉受傷,“在伯母眼裏我就是個外人嗎?”


    梁宿:?


    這男的怎麽茶茶的??


    “我們還沒結婚呢,你當然是個外人。”梁語冷著臉開口。


    “小語!”


    “那這樣吧,明天我也給爺爺送一個攝像頭。他老人家年紀大了,萬一出事可挺麻煩的,”梁語似笑非笑地打斷他,“亭鯉,你該不會不接受我的好心吧?”


    姓顧的老頭臉上有些掛不住,臉漲得跟豬肝一樣,梁聽鬆終究是個體麵人,不想讓事情鬧得太難看。


    “怎麽說話的?”他象征性瞪了一眼梁語:“去,陪著你姐姐去。”


    接下來其實隻要姓顧的道歉,這事兒明麵上就算過去了,提起來也頂多說他一句“好心辦壞事”。


    但梁宿當然不會這麽放過他。


    不就是看誰更綠茶嗎?瞧不起誰呢?


    梁語剛到床邊梁宿就縮進她懷裏,蔫蔫的,也不說話。


    等到顧老頭和顧亭鯉的雙簧唱得差不多了,小顧假惺惺擠出幾滴眼淚往這邊走時梁宿小聲開口:“對不起,我要是什麽都沒發現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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