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小三爺氣喘籲籲的蹲在地上還不忘護著嘴巴,對身邊仿佛多動症一般的大黑耗子連翻白眼的精力都沒有了。


    他是可以溜掉的,起碼現在的他翻掉這些個院牆並不像從前那樣艱難。


    但奈何,他對他的智障師父愛的深沉,即便他看起來像個弱智,心地善良的小三爺還是願意陪他玩兒。


    因為大名鼎鼎的諸葛肥龍同誌曾經說過,【跟傻子玩兒招財。】


    雖然小天真一直覺得他話裏有話,但如果涉及錢這件事情,他覺得自己也可以不那麽相信科學。


    “吳峫,你人品不行啊。”下一刻,黑爺模仿著熟悉的口吻蹲坐在小三爺麵前笑的意味深長。


    這句話很耳熟,喚醒了吳小狗記憶深處久遠的童年。


    那是一年深冬,他在小花兒忙活著給他搭篝火堆取暖的時候,吃掉了他咬了一口的方糖糕,那是最後一塊。


    解雨辰回來發現自己的點心沒了,又因為罵人的詞匯量實在匱乏,隻得學著大人的口吻邊哭邊指責他人品有問題。


    這其實也實在不能怪小三爺,他是真的凍的頭腦發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


    更要命的是,那種點心北方估計是很少做的,那是解雨辰一年隻能吃到一次的零嘴兒。


    說起來還真有點可憐。


    吳峫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從小被欺負到現在,有他這麽個發小,是花兒爺的福氣。


    “都做你徒弟了還要什麽人品。”下一瞬,吳小佛爺掀了掀眼皮擺出一個【你什麽逼樣兒怎麽心裏沒點逼數】的嘲笑表情。


    黑爺的笑容燦爛到仿佛被內涵的不是他,用中指扶了眼鏡露出八顆大白牙另一隻手抬了就往吳峫背上搭。


    “別鬧,能做我徒弟的又能是什麽好鳥,你說是吧小三爺。”


    吳峫臉上的表情登時一收,驀的麵無表情。


    你才不是好鳥,你全家甚至祖上都不是什麽好鳥,呸。


    即便吳峫從未提過自己和黑瞎子的過往,但隻要是個身手不錯的內行人,就能一眼看出他們之間的聯係。


    小三爺的槍法,小三爺的閃避騰挪,小三爺拿刀的方式砍人的手法以及似是而非的無厘頭癲狂壓迫感。


    如出一轍。


    邪帝不說,也沒想隱瞞,瞎子會發現屬實意料之中。


    但承認,還是拉**倒吧。


    承認了還有安生日子過嗎,這逼什麽德行全世界都知道。


    哦,除了他美貌卻瞎眼的發小。


    好了,更煩了。


    騰的一下站起身拔腿就走,跟這貨玩兒不了一點兒,招財也不行。


    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刹住腳,憑空撈了一整根散狀的綠色枝條塞進人懷裏。


    是地精。在內丹找到之前,這東西於小花兒來說至關重要不能中斷。


    黑瞎子被樹枝掃了滿臉卻看上去像是鬆了口氣,手裏小心翼翼抱的死緊,嘴上卻不饒人。


    “哎別走啊小三爺,小三爺~~~小三爺留下來玩會兒啊~~~小三爺你坐船頭,啞巴在水中遊~~~~”


    聲音抑揚頓挫魔音貫耳,抽象的都能在半空畫出上下起伏巨大的心電圖。


    還是有點效果的,吳小佛爺走的更快了,活像是身後有冤魂在索命。


    解家有髒東西,快跑。


    但他不能一個人跑,他可不是那種大難臨頭見死不救的壞蛋。


    “所以,這就是你要我跟你走的理由?”黎蔟坐在自己房間裏的秋千椅上看著門口滿臉真誠的小三爺冷笑連連。


    “我連你吳峫的鬼話都不怕,我還怕鬼?”


    吳峫被噎的沉默了一瞬,隨即收起臉上燦爛的純良和天真,幹脆利落的回頭,邊走邊大聲嘀咕,


    “嘖,還想帶你去秦嶺看那個巨大的青銅神樹,不想去算了。”


    生怕他聽不見似的,黎蔟額角跳了跳,這種把戲他五歲就不上當了。無語的伸手抹了把臉,而後深深的歎了口氣,似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哎,你怎麽出來了,你不是不去嗎。”


    “你管我?”


    “你有病啊,好好說話能死,不要咋咋呼呼的跟神經病一樣好不好,有辱斯文。”


    “遠方傳來風笛。”滾。


    “啊?你怎麽年紀輕輕就耳鳴。”


    黎蔟忍無可忍,低頭開始在地上用眼神搜尋著什麽東西。


    “誰打我誰一婚汪臧海,二婚焦老板。”


    黎蔟的動作猛然一僵,像是機器卡殼一般擰了腦袋望向無吳小狗,睜大了眼睛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你怎麽可以這麽惡毒。


    別人不知道汪臧海還活著,他可是知道的,別人不知道焦老板是誰,他可是清清楚楚。


    無良大人看著他這副見了鬼的樣子沒忍住,幾乎要笑的滿地找頭。


    黎蔟在做掉他和埋掉他之間反複橫跳,最終還是斯德哥爾摩占據了上風。


    吳峫沒有給任何人留下隻言片語,也沒帶走一片雲彩。


    他們有他們的事要做,他也有他的責任。


    話說的冠冕堂皇,可其中也不乏幾個平常看不出來卻會偶爾冒頭的叛逆私心。


    比如,他不喜歡今晚即將和黑瞎子展開的坦白局。


    再比如,別人可以一聲不吭的消失,他也想試試。


    其他的事等到了秦嶺再愁,現在,還是欺負小孩兒比較快樂。吳峫一臉輕鬆的轉頭擼了把小孩兒的腦袋,得到了一個凶神惡煞的怒瞪。


    黎蔟雖然離開時不情不願,但跟著嘴賤的爹離開了京城,肉眼可見眉宇間的陰鬱消減了不少。


    他能感受到吳峫難得的平靜,連帶著他內心的不安和焦躁也被漸漸撫平。


    他有很多疑惑。


    不止一次的自問,吳峫的重生是交換,是算計,他有他自己的重擔,那他呢。


    他跨越十年的光陰,被迫來到這裏又是為了什麽,總不能隻是一場沒有目的的時空旅行。


    嗤,黎蔟,亦或九門的黎七爺,從不信世界上會有免費的午餐,他也不信自己會是那些存在計劃之外的意外。


    那麽,他的使命和劫難會是什麽。


    黎蔟忽而擰頭望向別處,露出一個堪稱陽光的笑容輕輕碰了碰腰間的十年,


    他一定會找到答案,但前提是,在沒有他們的地方,看好這隻已經瘋癲的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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