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活蹦亂跳沒個安生的一群人,到了天上個個都睡得東倒西歪沒個人樣,當然,這裏特指的是極個別某些人。


    比如胖子。


    吳小狗看著對麵沙發上說著話就睡死過去的王月半真的很疑惑,怎麽會有人下地守夜警覺如狗,上來就完全懶散如豬的。


    這兩種割裂的狀態到底是怎樣切換自如的,他真的很不理解。


    但相比起他們這些滿腦子紛雜想法入眠堪比登天的人來說,這是一種令人羨慕的特異能力。


    搖頭失笑間,餘光又觸及角落裏緊挨著睡過去的少年少女忍不住微頓,這會兒的兩人年齡相當,甚至剛剛成年的秀秀比眼前的黎蔟還要小兩歲,如果不是中間隔著刀光劍影的十年,他們或許能被稱為真正的青梅竹馬也未可知。


    他們身懷武藝和家門傳承,又有他和小花兒在前方遮風擋雨掃平崎嶇,一定能互為倚靠互為臂膀的平安快樂,成為彼此的不可或缺,


    可惜沒有如果。


    對麵的小花兒和黑眼鏡坐在一起低聲耳語,吳峫緩緩的閉上眼睛靠在了身旁悶油瓶的肩頭。


    他知足。


    原本隻是想閉目養神,捋捋腦子裏繁亂的線條享受這難得的安寧,卻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感受到顛簸腦袋滑落被人扶住,猛的睜開眼時人已經抵達北京,飛機在降落。


    臉上的掌指溫熱,帶著一層常年用刀的薄繭,意識到是誰的瞬間,吳小狗似乎完全清醒了,亮晶晶的眼神掃視了一圈,猝不及防歪過腦袋在掌心落下一吻。


    而後直起身,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般若無其事。


    嘖。


    與此同時,對麵戴墨鏡的像是夢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發出了微弱的意味不明的笑聲。這啞巴,都頂著脖子上那麽大一個蚊子咬的地兒,被調戲還這麽純情呢。


    小三爺這也不行啊。


    像是感受到了那道視線的戲謔,無端的,張起欞覺得蜷起的掌心燙的驚人。


    還好,他的麵部表情一向匱乏,實在叫人看不出些什麽。


    片刻後,其他人也相繼被叫醒,如果他們知道自己錯過了這麽大一個好戲,不知道會不會悔得以頭搶地。


    “天真,你們先走,我要先回趟潘家園看看我那鋪子,不然我這心裏老不得勁兒。”胖爺拿上了自己的包,裝了些衣物和身份證之類的必要物件兒,其他東西都在吳峫那裏,他沒什麽需要操心。


    “需要幫忙吱個聲,離得也不遠,你知道我們在哪兒,不管怎麽樣忙完晚上過來一起吃飯,別忘了。”


    要去的明明是解府,反倒吳小狗儼然是一副好客主人的模樣,眾人竟然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胖子點了點頭,隻是沒有人瞧見,他與站在對麵的悶油瓶不動聲色的對了個眼神,又雙雙錯開。


    他們有秘密,小三爺對此一無所知。


    剩下的,包括被安排在其他機艙的豌豆射手和屠顛兩個嘴賤又惡毒的人,都是要回解家的,他們有他們的任務。


    隻不過是住在最深處和外圍的區別,但話說回來,工具人而已,睡哪兒不是睡,沒差。


    下了飛機,小九爺和小三爺並排走,突然問了一句,


    “你不回杭州看看?”他似乎話裏有話。


    吳小佛爺的表情稍稍一滯,搖了搖頭,


    “不回。”又笑著反問,“怎麽,偌大的解府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嗎?嫌我礙事啊。”


    小花兒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吳峫沒有再應聲,他低垂了眼瞼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解語花好像也並沒有指望他接話,隻是扭開頭自顧自低聲輕語,


    “有人守了十年的門,有人看了十年的鋪子,有人的靈魂護了別人一生,有人執拗的追隨了大半生,也有人膽戰心驚的煎熬了大半輩子隻為等一個不歸家的孩子。你說,他們為什麽不放棄,圖什麽呢。”


    霎時間,邪帝唇角勾起的弧度浸滿了苦澀,空氣中都彌漫著的苦味的氤氳好似滲透進他的每一寸肌膚。


    他說,


    “是啊,圖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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