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見麵,胖子估計會很難搞。


    他被悶油瓶捏多了,自然知道毫無戒備被撂倒是種什麽樣的氣憤和無力感。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三個之間,似乎注定了誰比較弱誰就被捏來紮去蒙在鼓裏。


    吳峫意外地覺得合理,甚至對胖媽媽那點抱歉都轉瞬間化成了幸災樂禍。


    這一回,他可不是最弱雞的了。


    這麽一想,連馬上被小花兒抓住爆錘的喪氣也被衝散了大半。


    轉頭就樂顛樂顛的拿出個小桌子招呼站在身邊沉默當背景板的悶油瓶。


    “螺螄粉吃嗎小哥?”似乎是在真誠的發問,眼底卻夾雜著戲謔,沒等人回答熱騰騰散發著臭味的碗已經推到了悶油瓶麵前。


    張起欞看了看吳小狗神色有些茫然,自己是誰他都不搞不明白哪記得什麽螺螄粉,但小崽子給的——


    湊近了陡然聞到味道,眼睛微微睜大皺了皺鼻子整個人都是後仰的一個大動作。


    吳小佛爺抿著唇強壓著馬上要溢出嘴角的大笑,他就知道這老小子最受不了這個味道。


    他故意的,他就喜歡看冰山酷哥破防表情崩塌。


    “咳,看來你不喜歡,咱們換一個。”滿足了惡趣味的邪帝,活脫脫一副為人著想的貼心小狗,哪有半分壞心眼的樣子。


    悶油瓶艱難的從惡臭中回過神來盯著吳峫看,看著那副神情他就是再遲鈍也明白小狗崽子在捉弄他了。


    他也不戳穿,隻是麵無表情的掃了眼被衣領遮的密不透風的脖子。


    小孩子,年紀不大,心眼兒也小的很。


    吳小佛爺可不知道自己這番舉動放在大張哥眼裏是在賭氣亮爪子,但這不妨礙他的好心情。


    在悶油瓶身邊坐下,擺出來一盤龍井蝦仁和魚頭豆腐,兩碗蝦爆鱔麵,一碟烏方糕,一盆寶蟹羹,這些吃食都具有濃厚的地方特色,是著名的江南小吃,可惜胖子這次沒口福。


    吳小狗在盛湯,小哥一邊洗手一邊去瞥對麵空著的兩張椅子若有所思。


    一個肯定是留給解雨辰的自不必說,還有一個是誰成了未知。


    小崽子這副架勢像是蓄謀已久,他要在這裏做件大事。


    張起欞心裏想了些什麽幾乎不往外透露分毫,有意無意的瞥了眼他們出來的那條捷徑。


    這一路過來,黎蔟和吳峫可沒少費工夫,大大小小的機關炸藥和痋嬰的劇毒黏液鋪了一路。


    他們避開了其他人手腳做的很隱晦,可根本沒打算向他隱瞞,他們也隱瞞不了,麵對他,這兩人幾乎是把殺意大大咧咧的擺在了臉上。


    是什麽時候收集了痋嬰的體液,就連他也沒注意到。


    吳峫來到這裏固然是要找藥,但還有一部分,是要以身為餌。


    他在走進雲南之前就已經和人共謀推演過這次行程的目的,且十分明確。


    這也是為什麽外麵為了找他幾乎翻個底朝天,但他依然不為所動卻在臨近出發的時候暴露行跡的理由。


    雲南一行,根本就是一場坑殺。


    在這個年代,偏僻,雜亂,道路不通暢甚至還在用油燈的村寨角落,就算發生大麵積人員死亡,憑著一個山體坍塌的借口就能掩蓋所有的真相與痕跡。


    事實到底如何根本不會被注意,也不會有人去刨根究底。


    因此對於吳峫而言,在哪條路留下蹤跡亦或是通過哪個捷徑出來並不要緊。


    重要的是,一定會有人循著他的腳步走進這座遮龍山。


    然後死在裏麵被徹底掩埋。


    更可怕的是,沒有人清楚事情的發展是無意還是有心人設下的陷阱,他們自認對吳峫二十多年的生活完全了若指掌,他們居高臨下姿態傲慢。


    也因此,他們根本不會把小崽子放在眼裏,隻認為這一切都是個巧合。


    而抱著這種心態的人,注定會在同樣的坑裏跌倒兩次。


    吳峫,天真,無邪。


    悶油瓶知道,吳峫不是一直都這樣,起碼前26年的人生他完全善良自在。


    改變他的是什麽。


    是張起欞不在的那十年。


    小哥低著頭吃麵看不清表情,可握著筷子的指尖微不可察的輕顫。


    他似乎突然明白了吳小狗為什麽喜歡自傷甚至一味的求死。


    那是極致到無法發泄無法原諒自己的自責。


    就像現在他的心情,如果吳峫那十年的痛苦能得到緩解,別說是咬——


    但這沒有意義。


    他本該孤身一人穿梭在時間與人流之中一次又一次的去尋找自己的過去與未來,可世上有奇跡,並且降臨在了他身邊。


    他不該奢求更多。


    隻要人還在,一切總歸都能被妥善安置。


    小崽子這麽好的人,不該是這樣的下場。


    他不喜歡。


    大張哥不說話,吳峫也破天荒的陷入沉默,他像是在思索著什麽眉頭微擰機械的扒拉碗裏的蝦爆鱔麵。


    隻是下一刻,一把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茂密的灌木樹林間激射而出打向了吳小狗的門麵。


    張起欞眼眸一厲,手上的筷子甩手就扔了出去,兩者在半空中相撞,木頭和金鐵愣是勢均力敵的雙雙擊落釘在了不遠處的地麵。


    是龍紋棍。


    也虧的是龍紋棍,才沒有把另一隻筷子釘到來人的頭上。


    “呦,小三爺真是讓人好找啊。”人未到煞氣先出的花兒爺,語氣難掩憤怒擔憂,簡單的一句話像是從牙縫裏艱難擠出來的。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也許是因為焦急,就是用上了獨門的輕身術褲子上也難免沾染了些許綠色的草木汁液。


    “嗬嗬,嗬,小花兒,小花兒好久不見,我想死你了,我惦記著你呢,真的,我沒忘,就是中途出了點岔子,幫小哥找東西就耽誤了點時間,你信我。真的。”


    他其實是想說都是張起欞的錯,你要打打他別打我,但他不敢,他怕禍水東引不成反而被混合雙打。


    這話一出,大張哥幽幽的抬起頭盯向了吳小狗眉眼微揚。


    又是我?


    這句話表達的太明顯,吳小佛爺都忍不住梗了梗心虛的移開目光。


    花兒爺漫不經心的走到龍紋棍的落處彎腰撿起來用手帕擦了擦才抬頭去看自家不省心的發小,聲音微冷。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他重——吳峫!看著我,你眼睛怎麽了?”


    解雨辰看著那雙灰白的眼睛,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上腦。


    赤紅著雙眼心中不斷回響的隻有一句話。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們都沒能保護好他,他永遠都在承受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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