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峫舒展了眉眼盯著她胸前那枚過分熟悉的玉質項鏈饒有興味。


    如果記得沒錯,在蛇沼鬼城的時候悶油瓶從假西王母身上摘下來遞給他,後來從蛇母嘴裏救了他們一命的,也是這個玉玨。


    他居然沒能第一時間想起來。


    也是,畢竟對於他而言,這都已經是上輩子過去幾十年的事兒了。


    人老了真是記性大不如前。


    可是跟百歲老人相比,他也就不顯得那麽乍眼了,至少還能用。


    至於這位貫穿了他曾經大半輩子人生的女人——西王母。


    找自然是要去找的,但不是現在。


    有時候一味的尋找和探尋真相是沒有意義的。


    想必那個鬼魅一樣的神秘女人留下這些線索,也並不僅僅是為了讓後人知道她的存在和炫耀她的長生。


    否則早在幾百年前汪葬海從青銅門內出來,替明朝皇室拜訪塔木陀尋長生不老藥的時候一切就都該結束。


    而不是最後淪落到飽含著怨氣繼而創造誕生出一個惡心發臭的狗皮膏藥汪家。


    吳小狗在張起欞不在的那十年摸爬滾打懂得了很多道理,這其中最深刻的就是,


    如果好奇心與能力、眼界以及擁有的籌碼不相符,那等待他的,隻有會被迫徹頭徹尾改變的迎頭痛擊,無論多麽樂觀多麽心懷希望,現實會讓人徹底認清自己的無能與窩囊。


    而獻王墓所發現的那三具刻著道印的棺槨,和這地下可能鎮壓的東西,會是西王母的手筆嗎?


    她坑騙了獻王,讓他以為這樣的布置與做法能夠在死後飛升成仙嗎?


    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推論。


    可吳小佛爺不相信西王母一個可能上古就存在的人,身邊會缺了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窨子木在她眼裏會很值錢嗎?


    論國力能打敗西周的塔爾木多斯難道會比縣委書記差勁?


    這說不通,明明自己就能完成,為什麽要大費周折——


    吳峫沉思著望了眼不遠處藍色若隱若現的光源,忽然腦子裏靈光一閃,突兀的閃過人蛹、死漂和痋嬰。


    它們都具有相同的特征,而這種特征其他地方根本見不著。


    是怨氣。


    獻王墓最多而西王母可能不屑去做的,就是折磨生靈去製造龐大的怨氣。


    也就是說,這些怨氣,和這三口棺槨相輔相成,共同壓製或者威懾著某個存在。


    到了這種地步,如果還要堅持西王母幾千年來的努力都是在不斷尋求長生的想法,那吳小佛爺覺得,自己是真的蠢的沒救了。


    所以,她究竟為什麽非要死磕長生之道。


    為了權勢?


    看上去並不是,就連當時天下共主的西周穆天子都敗在了她的手中,她明明可以趁著機會一揚西王母國的國威一鼓作氣進軍中原取代西周。


    先不論那些飼養的成群結隊的各種劇毒的蛇,就是人首蛇身天賦異稟的大將軍玄女,和比幾十層樓一樣高大的蛇母,也不是那時候的人們所能抵禦的。


    為了俊男美女為了風花雪月?


    好像也不是。


    就連唯一和她傳過緋聞的周穆王也不過是顆棋子,甚至吳峫都在懷疑那些個把臂同遊瑤池共度良宵的糜麗愛情故事都是周天子打了敗仗抹不開麵子故意往自己臉上貼金而散播的謠言。


    到目前為止,西王母所表現出來的性子和處事風格都和戀愛腦傻白甜根本不沾邊。


    她每隔一段時間出現一次留下蹤影足跡,引導著後人去追尋去探索。


    她似乎在等待什麽,或者嚴格來說,


    她在通過長生這個線索廣泛的撒網進行挑選。


    挑選什麽,某個特殊的人嗎?


    可就連曆史上被稱為“大有為”之君的漢武帝前去拜訪都沒能入她的眼。


    她想挑選的,會是什麽樣的人,她想用這個人做什麽。


    麵對一個個接踵而來的疑惑吳峫揉著太陽穴顯得有些煩躁。


    也是,在重開之後以為能憑借自己的“無所不知”準備走上人生巔峰的時候,被現實接二連三的扇好幾個響亮的耳刮子,任誰都要火冒三丈。


    吳小佛爺再是個佛係,也還有個邪帝的稱號。


    他可不是對什麽都好脾氣的天真。


    他隻是特定幾個人的柔弱傻白甜。


    就像現在,


    吳峫無意識的走近畫像不遠處白色石牆上繪製的浮雕女人,甚至連相貌服飾都沒看清,就已經被從牆裏伸出的白生生的人手箍住了脖頸。


    五指細長力量奇大沒有半點血色。


    呼吸不暢,掙脫不開,反而試圖抬起的雙手也像是被鐵鉗一般緊緊製在兩側。


    被迫仰起頭,疼入骨髓,眼前發黑。


    在這種狀況下,本來就不太冷靜的吳小狗隻覺得心裏的憎惡像是漲滿了河槽的洪水,崩開了堤口,攔都攔不住。


    他心中暗自冷笑,眼底的綠光一閃而過竟然靠著自己硬生生的掙脫了束縛,端起手槍抬手就射。


    直到接連不斷的一梭子子彈打的這雕像麵目全非到處都是孔洞,依然覺得心裏頭像是滾燙的開水翻騰個沒完。


    他看起來是個軟柿子,也願意在他們麵前做個軟柿子,但不代表他真的可以隨便揉圓磋扁。


    他討厭被牽著鼻子到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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