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欞聽著那句略帶戲謔的言辭和瞎子突然沉寂下來的氣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


    【這要是臭味兒,就別想靠近小花兒了。】


    小花兒,花兒爺,二月紅的弟子解語花。


    所以,吳峫嘴裏的小花兒,和瞎子老提起的花兒爺是一個人。


    他們倆為什麽會念叨同一個人?


    這間房裏突然詭異起來的氣氛又是什麽?


    吳峫明明隻說了一句話,為什麽瞎子不開心了?


    吳峫為什麽無緣無故要掐自己的大腿還看起來很高興?


    護花使者?


    花是小花兒,使者是吳峫?


    吳峫護小花兒?


    半吊子護練家子?


    小財迷護錢袋子?


    悶油瓶的想法漂移了一下,他不太確定吳峫護小花兒的方法是什麽。


    是雷管自爆?


    還是拿刀割手自殘?


    憶起吳小狗兒毫不猶豫灑著血帶著笑走到他身邊的樣子,小哥眼眸深了深。


    明明劃傷用血這事兒他從小做到現在,說有一百多年也不過分,雖然傷身卻並不是不能忍受,反倒習以為常。


    但同樣的放在吳峫身上,他隻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那顏色不同的血,好像比起紅色更加刺眼。


    他不明白。


    張起欞活了一百多年,他什麽都懂。


    但僅僅隻有愛,是他的生僻字。


    他能感覺瞎子提起那花兒爺時隱晦的克製與苦澀,能感覺到瞎子對吳峫微妙的敵意。


    更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什麽在悄然滋生,潛伏,等待機會肆意生長。


    但他不明白這是什麽,又是因為什麽而存在。


    如果真要他說個明白,


    張起欞隻能說,他喜歡看著吳峫,吳峫在的地方會讓他感到放鬆。


    如果吳小佛爺知道這一點肯定會笑,可不就是輕鬆麽,悶油瓶都省了張嘴說話的事兒,一個眼神就明白他要說什麽,讀靈機可不是白叫的。


    但張起欞也確定,不是這樣的。


    吳峫就算是不說話什麽也不做,光是站在那裏,就能吸引他全部的目光。


    悶油瓶盯著吳小狗的眼神過於直白,以至於連瞎子的臉上都帶了狐疑和探究。


    “啞巴,你看好久了,看這麽認真想起什麽沒,這人你認識?”


    張起欞愣了一下,看著湊臉過來的黑瞎子往後躲了躲,在對麵小狗崽兒緊張的眼神中緩緩點了個頭。


    黑瞎子要是沒戴眼鏡,估計都能看見眸子裏的精光,他坐直了身子眯起眼睛一臉八卦,一看就是想抓人把柄找回場子。


    “誰啊?和我說說和我說說,我絕對不告訴別人。”


    張起欞眨了眨眼睛,慢悠悠的吐出一句。


    “護花使者。”


    加上他的臉部微表情,這句話合起來就是。


    【他剛不是說過了嗎,你是不是傻。】


    黑瞎子的臉色一僵,似乎剛剛好起來的傷口上又被射了一箭。


    這下吳峫是真忍不住了。


    他起初還是想憋著給便宜師父留點顏麵,可是他低著頭抖著雙肩越憋越難受,演變成大笑出聲,最終扶著桌子捂肚子越笑越誇張。


    他沒受過專業的訓練,他是真忍不住啊。


    尤其是看著黑瞎子越來越黑的臉,他是真停不下來。


    他真不是故意的。


    直到解雨臣回來換了衣服進到客房裏,吳峫已經笑的眼淚鼻涕一大把。


    他邊笑邊往小花兒身上扒拉,兩手拽著他的下擺連句話都說不清楚。


    小花兒不明所以,倒也由著他,靠近了輕拍後背幫他順氣。


    “怎麽了這是,什麽事兒這麽好笑。”


    等著小花兒拍開那雙爪子來一句“髒手拿開”的嘲笑臉黑瞎子瞪大了眼睛徹底自閉了。


    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吳峫很不小心的又瞄到了這副表情,覺得他有點可憐。


    羨慕吧,略略略。


    如果要張起欞形容吳峫剛才的小狗樣兒,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瞎子羨慕什麽?


    羨慕被解雨臣拍背嗎?


    好奇怪,再看看。


    等吳峫笑夠了,開始覺得胃燒起來了。


    餓,實在餓久了。


    他臉色一苦手往肚子上摸,小花兒睨了他一眼。


    “拿去熱了馬上送來,再等會兒。”


    說到吃的,吳峫倒是乖巧了,乖乖點頭。


    可這假象也隻維持了片刻。


    一桌子菜端來,小花兒先給吳峫盛了碗湯遞過去。


    “喝了湯暖暖再吃,餓太久胃裏空會不舒服。”


    小花兒是想把發小揣兜裏愛護著。


    不像吳峫,他愛把小花兒踹溝裏。


    比如現在。


    吳峫接過了湯放在麵前,整個人對著小花兒貼了上去。


    “小花哥哥,你對我這麽好,黑爺不會生氣吧。”


    這世界上也許沒有什麽場麵能讓在場的三位同時無語失聲。


    因為黑爺會出嘴的。


    但吳峫做到了。


    房間裏寂靜一片,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像是時間被定格,所有人維持著那個瞬間的姿勢瞳孔巨震。


    “嘶——”


    果然,最先開口的就是黑瞎子。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然後轉頭看了眼啞巴張,發現這萬年不變的冰山也像是呆住了,似乎還在走神。


    很好,看來這魔法攻擊足夠厲害,並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黑爺心裏舒服了。


    悶頭吃飯,頭也不抬。


    他怕抬頭會吐。


    小花兒也被驚住了,但片刻後保持著遞碗的姿勢眼神閃了閃。


    看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他聰明的發小已經把情況搞清楚了。


    他隱晦的瞟了眼黑瞎子,擰頭意味深長的看吳峫。


    吳小狗兒臉上的笑像是隻偷了腥的貓。


    果然,這貨故意的。


    衝那句“小花哥哥”,他也不能拆了他的台。


    況且,好像真的很好玩兒的樣子。


    想到這,小花兒挑起眉拍了拍戲精的手,拉著他坐下吃飯。


    “不會的,黑爺他帶著墨鏡呢,聽不見。”


    黑瞎子的手抖了一下,輕輕地吸了口氣。


    他是有光看不清,不是真的瞎,而且他也不聾好嗎。


    好嗎。


    算了,出去吃飯還要花錢,為了這頓飯,他忍了。


    在震驚和呆滯之後,張起欞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顯而易見的表情。


    懵逼。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為這件事情結束了之後。


    悶油瓶轉頭直愣愣的發出疑問。


    “你為什麽會生氣?”


    這句話應該是,解雨臣對吳峫好,黑瞎子你為什麽會生氣。


    可憐的黑瞎子一口飯直接噴到了碗裏,


    今天這飯是吃不下去了。


    他走,他走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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