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吳峫也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碰見悶油瓶,以至於條件反射的去把手裏的煙往身後藏。


    可藏到一半又忽然想起自己還戴著人皮麵具,並且就算是麵具下那張臉,人家也不稀得管他抽煙還是抽大炮。


    得,那還裝什麽呀。


    他自暴自棄的拎著雷管吐著煙圈,心情和臉色顯而易見的開始差勁,連帶著看人的目光也是拒人千裏的冷調。


    這個人他不知道不認識也不在乎。


    哦,他便宜師父也在。


    張起欞在看到那雙眼睛的第一眼就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聲音的主人就是吳峫。


    他換了張臉,這張臉沒有他自己的好看。


    身上還有些血跡,不是綠色。


    看到手裏拿著的雷管,悶油瓶腳下微頓想起了七星魯王宮小狗崽兒清醒著想要去碰屍蟞王的愚蠢行為。


    百歲老人的眼底有了一絲波動,剛剛有所緩和的氣場又成了萬年玄冰。


    換著法子去死這種事,沒有人能比這小崽子做的更好了,不是在找死,就是在找死的路上。


    上次是“它”,是周穆王,是黑毛蛇,是魯殤王,是屍蟞王,這次又是誰。


    張起欞的臉色依舊毫無波瀾,隻是目光從地上的屍體掃到紛亂的人群中,平添了幾分淩厲。


    在這裏認識這位的不在少數,自然也聽過他的名號與傳說。


    隻是被那目光瞧著,不知道哪兒惹到了這位祖宗,隻能白著臉往後靠,經了那青年的手段和發言恐嚇,他們脆弱的神經再也經不起一絲折騰,隻能心裏暗暗叫苦。


    這特麽也是瘋子,旁邊那個戴墨鏡的就更是了。


    瘋子年年有,今天紅家特別多。


    如果再給他們一次機會,這紅府與解家的熱鬧,誰愛看誰看好了,反正他們不看。


    “呦,都在呢。這麽熱鬧。”


    唯一不受這凝重氣氛影響的,也就另一位老古董了。


    他這話說的不像是來參加喪禮,像是來參加什麽喜宴。


    但憑他那比紅二爺還年長的歲數,說這句話也不違和。


    不然換個人試試,跪在那邊一臉無奈的花兒爺可不是對著誰都和顏悅色。


    他把手裏的屍體往地上一扔,張嘴就開始胡說八道。


    “噫~這都誰啊,大冷天躺路中央不僅沒道德,還有礙觀瞻,愣著幹什麽,還不拖走。”


    黑瞎子睜著眼睛說瞎話乃是一絕,反正墨鏡底下也沒人看得清他那對招子是睜著還是閉著。


    花兒爺對著角落裏的人微微點了個頭,解家夥計出來幾個處理林子鼎的屍體和血跡,還有半死不活的解啟明。


    “住手,你們——”


    被當成死人拖走,那是真的會變成死人的。


    吳小佛爺像是料到會有這副場景,他唇角一勾,從腰後又掏出一把雷管遞給解家夥計眼神散漫像是在看死人。


    “誰敢廢話阻攔,塞嘴裏一塊兒送走。”


    解家夥計雖說也見過世麵,可哪見過這種不要命的狠人。


    戰戰兢兢的接到手,這次他們沒有再回頭請示東家,那滿臉的縱容和等著收拾爛攤子的神色,所有人都心裏明鏡兒似的,這青年就算把解家老宅炸了,花兒爺都不一定說個不字。


    再說,吳小佛爺的言辭聽上去血腥了些,但著實好用。


    準備站在製高點上慷慨陳詞的老頭兒們即使麵色難看也沒敢多說一個不字。


    隻是原地敲著手杖白眼一翻四腳朝天往後倒。


    出現了,江湖失傳已久的暈遁。


    用這種方式保住自己最後的一點兒尊嚴和權威。


    吳峫也翻了個白眼兒,他對此隻有嘲笑,好日子過多了,越老越怕死。


    要是沒有什麽意外,這些老頭說不定能把他都送走。


    吳小狗兒盯著那聚在一起關心別人死活的人群,漫無目的想著,心髒按壓完了是不是要人工呼吸。


    給這糟老頭子人工呼吸,晚上回家會不會惡心的睡不著覺。


    嘔,想想就糟心。


    直到落在身上的一道強烈目光將他驚醒,回頭發現是悶油瓶。


    吳峫有些意外的揚了揚眉,這貨不會認出他了吧。


    這不應該,他沒露什麽破綻啊。


    大概隻是好奇?


    他對視了一眼移開了眼神。


    黑瞎子似乎終於想起自己幹嘛來了,接了香祭拜後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來。


    “路上出了點事來的匆忙,失了禮儀還請東家勿怪。”


    他話音落下,小花兒和吳小狗兒的臉色都有些奇怪。


    兩個人,完全一樣的兩句話。


    所以他們這師徒,也多少有點相似之處和共同語言的。


    尤其是在想要犯賤的時候。


    吳峫差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眉眼彎起的時候趕忙低了頭遮掩。


    而一直盯著吳小狗兒的悶油瓶眸中閃過細碎的光。


    他轉頭去看黑瞎子,那個在他身邊總碎碎念個不停的話癆毫無所覺沒有任何異樣。


    張起欞收回了目光。


    吳峫也認識瞎子。


    但瞎子,顯然不認識吳峫。


    否則不可能認不出那雙極容易分辨的眼睛。


    隻是小哥,有沒有一種可能,憑著一雙眼睛認人,比生物考試裏看著一隻爪子認鳥更加艱難。


    “陳四爺說,這二人兩條長舌擾了紅爺的清淨已經割了舌頭喂狗,以此告誡在場諸位,如果嫌命長了,陳家可以代勞。”


    依舊是那副不正經的玩味。


    可帶給眾人的隻有震撼與驚愕。


    二月紅和陳皮阿四不和實在是多年來人盡皆知,已經到了相看兩厭的地步。


    也因為如此,二月紅的小弟子解語花根本就不受師兄待見,好在他入門時,陳皮阿四早已分府另立門戶,再不待見,也隻是聞聲不見麵罷了。


    二月紅去世,陳四更是連喪禮都沒來。


    他們隻以為是意料之中。


    卻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


    那人其中一個,開頭辱了二月紅和解語花。


    另一個,在吳峫到來之前,附和了林子鼎和王鑫。


    誰不知道黑瞎子是陳皮阿四的人。


    他出現在這裏,就是一種表態,


    我的師父,我的師弟,縱使我們心生嫌隙水火不容,也容不得你們在此說三道四雪壓霜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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