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番子笑了:


    “王公公,您曾是東廠的廠督,卑職素來很敬重您的,但是您不能拿我當傻子呀!


    田公公怎麽會找小太監冒充太子呢?


    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您早早說出全部實情,咬出更多人,會少受很多苦的!”


    王之心慌道:


    “咱家說的都是真的,咱家隻是幫薛濂他們引路,真的沒有找人冒充太子啊!”


    東廠番子無語道:


    “沒辦法了……王公公,對不住了!這盆開水,卑職先澆到您的腳上!”


    “噗……”


    “啊~咱家說的都是真的!”


    “王公公,交代吧,東廠的手段您比誰都清楚,何必呢!那麽多勳貴都被拿下了,您又要保誰呢!”


    “咱家說的都是真的!那個假太子,咱家不認識啊!”


    “哎……王公公,得罪了!”


    “啊~咱家說的都是真的!”


    ***************


    錦衣衛刑房。


    孫光看著駱養性,一臉謙遜的說道:


    “駱大人,卑職在您手下做了五六年事了,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以這種形式見麵。”


    高文采在一旁歎道:


    “洛大人,我們若是不動刑,陛下肯定怪罪。”


    駱養性看著熟悉的刑房,看著那些刑具,咽了咽唾沫,顫顫巍巍的開口道:


    “都是自家人,你們就不要嚇唬我了,快快放下刑具,然後拿起毛筆,我細細給你們說!


    等我說完,你們一定要給我吃一顆‘見血封喉’,千萬別讓我受罪!


    真的,我從小就怕疼!”


    ***************


    刑部。


    張忻和淩義渠並肩坐著,轉頭問道:“淩大人,你說怪不怪,陛下竟然能一天奔到昌平,又一夜奔回來!”


    淩義渠回應道:


    “從昨夜景陽鍾聲響起,發生的事情都很奇怪。比如陛下的行蹤、比如假太子、比如太子做的事……”


    張忻微微頷首:


    “對啊,總覺得有一隻幕後黑手操縱著一切,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淩義渠一歎:


    “我們別憑空想了,開始審理吧!”


    ***************


    乾清宮。


    父子二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崇禎緩聲道:


    “不得不說,王承恩辦事還是很妥當的,那個小太監死的很決絕,可謂忠心不二!”


    朱慈烺亦是誇讚了小太監,然後回想了事情的經過,又說道:


    “兒臣實在沒想到,他們敢扣下父皇的聖旨。”


    崇禎應道:


    “你是說減免三餉的聖旨吧,哼,若不是他們如此膽大妄為,朕也不會斷定他們馬上要動手了。


    怎麽樣,你現在看出勳貴的陰狠和肆無忌憚了吧。”


    朱慈烺重重地點頭:


    “確實超出了兒臣的想象,他們不僅僅敢扣下聖旨,還敢弑君,敢公然逮捕、栽贓其他勳貴和整個內閣。


    而且,他們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


    我皇家的帝位,竟然使他們爭權奪利的棋子;我皇家的恩德,竟然是他們免除家鄉十幾年稅賦的武器!


    簡直匪夷所思!”


    “吾兒能看到這些,朕很滿意!”


    崇禎欣慰的看著太子,繼續道:


    “朕告訴你,皇權不是上天給的,你我父子也不是真龍天子,皇權,本質上是利益的分配。”


    朱慈烺想了想,沒有參透其中的深意:“請父皇明示。”


    崇禎微微點頭,緩聲解釋:


    “你想想,每個王朝的末期,都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何也,這是因為貴族和官員控製了大部分土地。


    貴人們富得流油,百姓沒有吃的不得不揭竿而起,用萬千人命推翻舊王朝,屠戮舊的貴族,而後建立新的王朝。


    最後湧現了大批新的貴族,他們需要一個人主持利益的分配。


    在這個基礎上,皇帝通過利益的分配,獲得了無限的擁戴,也就擁有了無限的權力。


    可是,隨著王朝的發展,絕大部分土地慢慢匯集到勳貴和官員手中,財富也就在他們手中。


    行政的權力和軍事的權力也由他們去執行,道德的解釋權和史書的編輯權亦在他們筆下。


    到這時,皇帝便沒有了利益可以去分配,因此,皇帝就成了貴族眼中最後的利益!”


    朱慈烺聽著從未學過的“帝王心術”,思考了好半晌,低聲道:


    “因此,漢末才會有宦官隨意更換天子,才會有挾天子以令諸侯;


    唐末亦會出現宦官廢立皇帝以掌控政權的惡劣事情。”


    崇禎點頭:


    “沒錯,你現在要學的,便是如何運用有限的權力,分配為數不多的利益,盡可能的拉攏更多勢力的支持。”


    朱慈烺一歎:


    “這也太難了!”


    崇禎笑了笑:“學這些不在一時,你忙乎了一夜,回去休息吧。”


    **************


    還是那間昏暗的小屋。


    原本的三個人影,隻剩下了兩個,兩道惋惜和惶恐的聲音傳了出來。


    “功虧一簣!陛下的命真大啊!他到底是怎麽逃出火海的?”


    “陛下可能根本就沒去昌平!那邊的人可能是個替身!就像今早的假太子一樣!”


    “這麽說的話……”


    “這麽說的話……我們被算計了麽?”


    “這世界上,沒有人能用一日一夜的時間在京師和昌平之間往返!”


    “是陛下窺破了我們的計劃麽?”


    “不,我不相信陛下有這種心機!一定是我們內部出了叛徒!”


    “是誰?”


    “我不知道是誰,我隻知道,大部分知情人都進去了!他們必死無疑,外麵還有3個知情人,我會一個個的除掉。”


    “除掉?”


    “對!除掉,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我能做些什麽?”


    “你已經做了……這杯茶,有毒!明日你畏罪自殺的事情就會送到陛下的案頭,而你便是這次謀逆的幕後主使!”


    “什麽!你!”


    “嘩啦……”


    ****************


    這一天,東廠、錦衣衛、刑部、大理寺審了一個又一個,忙到死。


    崇禎也有點忙——他忙著補覺。


    沒辦法,他前天半夜才睡,昨天淩晨起床,然後一晝夜不曾休息。


    現在他已經困得沒興趣推論主謀是誰,也沒精力關心通過這一案可以抓捕多少人,查抄多少銀子。


    他現在唯一的興趣便是睡覺,很單純那種睡覺。


    一閉眼,一睜眼,這一整個白天就過去了。


    日落時分。


    崇禎被夕陽的暖光照醒,伸了個懶腰,歎道:“竟然從清晨睡到了傍晚……餓死了……”


    他穿戴好,去了坤寧宮。


    周皇後連忙令禦膳房準備晚膳,喚來皇子公主們共進晚餐。


    昭仁公主格外興奮,她等了整整一天,一見崇禎和太子就咧開嘴,嚷著要聽故事。


    在崇禎溺愛的聲音中,一個添油加醋的奪權故事編織了出來。


    最後,孩子們心滿意足的回去睡覺了,崇禎看著周皇後,笑道:


    “我們讀一會兒書吧!”


    “陛下不累嗎?”


    “不累!我們讀一讀雙宿雙飛,讀一讀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或者,讀一讀:


    蒲萄酒,金叵羅,吳姬十五細馬馱。


    青黛畫眉紅錦靴,道字不正嬌唱歌。


    玳瑁筵中懷裏醉,芙蓉帳底奈君何。


    周後調笑:


    “是不是,還要讀一讀:


    攜手攬腕入羅葦,含羞帶笑把燈吹。


    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


    崇禎笑了:“妙哉!”


    ……


    兩刻鍾後,係統獎勵了3000兩銀子。


    然後,寢宮安靜了下來。


    為什麽獎勵這麽少?時間又這麽短?


    自然是因為崇禎知道很快就有海量的銀子被抄出,他不想過於操勞。


    有錢了,難免躺平!


    ***************


    居庸關。


    闖軍已經休整了十幾天,開始往九邊重鎮派兵。


    如今的九邊重鎮,??遼東鎮在建奴手裏,?薊州鎮在大明手裏。


    宣府鎮、?大同鎮、?太原鎮、榆林鎮、?寧夏鎮、陝西鎮、?甘肅鎮?則全部在闖軍手裏。


    李自成看著地圖,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麽多關口,這麽廣的範圍,這麽長的距離,若是處處設防,兵力實在不夠啊!


    之前,崇禎是怎麽防住韃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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