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黑了,跳動的油燈映著刑具和幾個未死的闖賊細作。


    其中,就有丟暗器的跛腳老頭。


    他是闖軍的老人,幾年前被官兵砍中小腿,從此跛了,難以繼續衝鋒陷陣,但是勝在頭腦靈活,被李自成派往京師做內應,算是個小頭目。


    但是他不顯山不露水,始終蟄伏,靜待時機。


    前些日子被官兵強行抓了壯丁後,幸運的成了城頭的夥頭兵,做些雜務。


    這些天始終在計劃的刺駕事宜。


    沒想到,解決了所有護衛後,竟然被狗皇帝逆風翻盤,他安排的刺客皆戰死,自己肩頭也重了一箭,被生擒活捉,帶到了這個陰森的刑房。


    看著其他闖軍探子被皮鞭抽的鮮血淋漓,聽著周圍的慘叫聲,他怡然不懼。


    他不怕死!


    在全家餓死後,他就不怕死了,活下去的信念就是為了多殺幾個狗官。


    可是,當東廠番子開始上刑時,他是真的怕了。


    他曾經也聽說過東廠和錦衣衛的酷刑,卻從來不了解那些酷刑可以讓人發瘋,可以輕易摧毀一個人活下去或者咬緊牙關的意誌。


    當東廠番子將刑具一件件的抬上來,一件件用在他身上時;


    當自己血肉的焦香味和痛苦一起傳來時;


    當看到自己小腿上的森森白骨和一條條萎縮的肌肉被切下時;


    當如此痛苦持續了一個時辰時;


    他的意誌終於被摧毀了,這個時候,就算讓他承認他的老婆給他戴了無數綠帽子,讓他承認他是他媽偷人後生下的野種,他都會立刻招供。


    此時,跛腳老頭心裏隻有一個念想:“我都招,快讓我死吧!”


    更別說讓他指認定國公徐允禎是闖軍成功策反的大明勳貴,指認城中為富不仁的糧商惡意囤積糧食。


    甚至,他還主動說出了一些真正被策反的大明文武,說出了一些未被抓獲的闖軍探子。


    “我……都招了,快殺了我……吧!”


    周圍被活捉的闖賊見他如此,情知自己絕對受不了同樣的酷刑,紛紛主動招供。


    王承恩就此得到了一長串的名單。


    東廠在今天下午的行動中死傷慘重,連廠督都重傷昏迷,卻沒殺幾個刺客,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番子們個個憋著一肚子火,得到逮捕和查抄命令後,一股腦的衝了出去。


    京師各大糧商、定國公府和一些文武大臣的府邸,都遭到了搶劫式的查抄。


    ***********


    同一時間。


    備受屈辱的錦衣衛,穿著全身甲,腰間掛著油壺,一手拿著武器,一手舉著火把,在阜成門下集合完畢。


    他們亦是憋了一肚子火。


    今天傍晚明明是他們設下的陷阱,以皇帝之身為誘餌,捕殺城中的闖軍細作。


    結果呢,都指揮大人犧牲了,還死了10個同袍,最後,竟然需要皇帝出手力挽狂瀾。


    太丟人了。


    一排火把的紅光中,高文采臉色極其難看,他鄭重的說道:


    “王大人身死城頭,十個兄弟殞命,錦衣衛遭此奇恥大辱,兄弟們該怎麽辦?”


    三百錦衣衛騎在馬上大喝:


    “衝進賊營,燒光賊糧!”


    “好!”


    崇禎策馬而來,正聽到錦衣衛的喊話,忍不住讚了一聲。


    高文采和眾將士聞聲轉過頭去看,隻見崇禎皇帝穿著全身甲胄,背著禦弓,右手持馬韁,左手持銀槍,策馬而來。


    眾人連忙下馬叩拜。


    崇禎令他們起身,大喝道:


    “此次夜襲,關係著京師的安危,關係著朕的性命!”


    300錦衣衛聞言,身形一窒,這是崇禎第二次將自己性命壓在錦衣衛身上。


    眾將士皆倍感壓力,一個個肅穆而立,一臉決絕。


    “高文采,朕身後是京內僅存的勇衛營騎兵,還有部分禦馬監的好手,現在交給你指揮。


    此戰,隻可勝,不可敗!”


    高文采一驚。


    他知道,崇禎十二年時,曹化淳奉旨將武驤左衛、武驤右衛、騰驤左衛、騰驤右衛重組為勇衛營,負擔皇帝安全。


    後來流賊肆虐,勇衛營被派往南方剿匪,屢戰屢勝,成為大明最強戰力。


    可惜其統軍名將孫應元,兩年前在河南剿賊戰役中陣亡;名將周遇吉前些日子在山西寧武關陣亡,黃得功跟隨盧九德帶著勇衛營殘部撤往江南。


    崇禎身邊的勇衛營將士屈指可數。


    如今全都交給了他,可謂信任有加。


    高文采臉色漲紅,高聲道:“臣不燒光闖賊糧草,誓不回師!”


    話罷,下令清空堵塞城門的輜重,打開城門,引著錦衣衛、勇衛營和禦馬監的人,縱馬出城。


    “噠噠噠……”


    將近600騎兵縱馬而出,向西北方向奔去。


    崇禎策馬立身城下,目送最後幾個騎兵走出城門的刹那,一甩馬鞭,嗖的衝了出去。


    跟在他身邊的太監和護衛大驚失色,一邊派人通知城中守將,一邊跟著衝出去。


    高文采原本衝在隊伍中間,忽然看到金盔金甲的崇禎在自己隊伍左側飛馳而過,幾個呼吸間就衝到了隊伍最前,嚇得麵無血色。


    “陛下,您怎能衝出來!太危險了!”


    崇禎一邊策馬一邊大喝:


    “將士們!”


    “跟著朕,衝入賊軍大營,燒光賊軍糧草!”


    “殺!”


    “是陛下!”


    “陛下親自衝鋒了!”


    明軍大受震動,他們早已經聽說了崇禎在城頭的神勇,此刻見到其策馬奔馳的風采,心裏生出更崇高的敬畏。


    在威武的身姿中,在【人格魅力】的加持下,這些錦衣衛、勇衛營和禦馬監的將士個個熱血沸騰。


    “能和皇帝並肩作戰!縱使死了也值了!”


    “跟隨皇帝衝鋒陷陣,在整個大明曆史上也沒幾個人啊!”


    “今夜,不論生死,我已經功成名就!”


    崇禎奮力策馬,他深知此戰的重要性,一旦成功必能極大的削弱闖軍士氣,將闖軍接下來的猛攻消泯於無形,繼而扭轉整個戰局。


    騎兵們見崇禎不斷加快速度,紛紛縱馬跟進。他們身體前傾,幾乎與馬背平行,馬蹄聲轟鳴,仿佛萬雷齊發,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闖軍聽到了營外的滾滾馬蹄聲,巡夜的士卒立刻敲響了銅鍾,大營中傳出陣陣嘈雜聲。


    崇禎看到了闖營逐漸亮起的火光,心知闖軍開始準備防禦了,眉頭一皺,猛抽三下皮鞭,座下戰馬便如同離弦之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帶著他直撲敵營。


    他身後的騎兵皆跟進,奮力拍馬疾馳,短短時間就衝過京師與闖營之間的空地,奔到營牆外圍。


    闖軍上下,包括李自成在內,都沒想到京師的官兵敢衝出來搞夜襲,並沒有布置太多的守備力量。


    甚至夜巡士卒都是流民組成的,並沒有太多戰力,聽到馬蹄聲慌亂起來,嘶聲叫嚷:


    “有人襲營啦!”


    “快起床啊!官兵來啦!”


    絕大部分將士都睡下了,此時被警鍾喚醒,手忙腳亂的穿衣戴甲,尋找馬匹。


    闖營裏亂成一團。


    遠處。


    李自成披著衣服走出中軍帳,看著西北方的大營,疑問道:


    “怎麽了?馬棚出亂子了?戰馬驚了麽?”


    另一個方位。


    劉芳亮走到空地遠眺:“快派人過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


    城頭。


    李邦華等守城文武得到崇禎出城殺敵的消息,都驚出一身冷汗,第一時間奔到城牆上向西北觀望。


    一人急道:


    “快組織人馬出城策應陛下!”


    又一人吼道:“去找襄城伯李國楨,他麾下的京營還有些騎兵!”


    李邦華道:


    “不可!城外情況不明,敵軍眾多,貿然出城是平白送死!先組織人馬在西直門候命,同時想辦法給宮裏傳訊,做好萬全準備。”


    方嶽貢急道:“李大人,您的意思是?”


    李邦華正色道:“方閣老不要說話,所有責任由老夫承擔!陛下萬一失利,我大明,決不能被賊人脅迫!”


    方嶽貢知道李邦華是擔心崇禎死在城外,更擔心皇帝被闖賊活捉,他所說的萬全準備,便是隨時擁立太子登基。


    可……上一次這麽做的人,保住了大明,沒保住自己性命。那人便是於少保於謙。


    “轟!”


    “轟!”


    忽然,兩道巨響自闖軍營牆處傳出,轟的大地震了三震。


    那是錦衣衛攜帶的萬人敵,一瞬間就炸毀了兩處營牆。


    城頭的眾人見了火光,知道夜襲的隊伍開始衝擊賊營,所有人都將視線投了過去,一瞬不瞬的盯著西北方。


    有人驚呼:


    “火!”


    “陛下率軍衝進去了!開始放火了!”


    “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


    闖營。


    崇禎隨便選了一個口子,帶了禦馬監的人,一馬當先的衝了進去。


    他的目標不是燒糧,而是“無傷突圍”,他要殺穿闖軍大營,給李自成造成盡量多的心理壓力。


    高文采不同,他得到的旨意是燒了賊軍軍糧,在崇禎忽然跑沒影的情況下,他隻好帶人不斷衝擊,一邊尋找賊軍的糧草大營,一邊四處放火。


    由於闖軍基本沒有做防備夜襲的工作,明軍又來的突然,西北方的大營在短時間內就陷入混亂。


    熊熊的火焰迅速蔓延開來,將夜空映成了紅色。


    *****************


    闖軍中軍帳。


    李自成疑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糧草大營那邊怎麽會失火!難不成……遇到夜襲了?”


    牛金星是第一個奔到中軍帳外的謀士,他急道:


    “剛剛有馬蹄聲,這會又有爆炸聲和火光,那邊八成是被官兵偷襲了!”


    “哪裏來的官兵?”


    “從馬蹄聲來看,應該是城裏衝出來的!”


    “好膽!”李自成咬牙,“速速調中軍士卒過去看看!”


    另一邊。


    崇禎有【無傷突圍】的屬性,完全不怕受傷,隻帶了十幾個人,在闖軍營中左突右衝。


    他手中的長槍如同蛟龍出海,每一次揮擊都伴隨著呼嘯的風聲,不斷穿透賊軍的防線,不可阻擋!


    僅僅一刻鍾後,他已經從西北營區衝往正西營區。


    這裏是賊兵的中軍大營,李自成、劉宗敏、牛金星等重要將領的軍帳都在這邊,明軍降將的大營也在這邊。


    由於中軍帳有高牆圍住,崇禎不可能衝進去擊殺賊首們,但尋常將士的營區就擋不住他了。


    崇禎和他身後的太監縱馬疾馳,沿途殺人放火,揮舞長槍,大量的帳篷被點燃,數不清的賊兵死於馬下。


    殺得起勁時,崇禎再一次動用了張飛的屬性,大喝道:


    “吾乃大明皇帝!受真龍護體,衝入萬軍中,如入無人之境!”


    話罷,繼續大殺特殺。


    火光中,李建泰聞聲看去,立即呆愣原地,瞪大雙眼看著馳騁的崇禎帝:


    “那是陛下,他竟然親自帶兵夜襲?他竟然有如此武力!”


    另一個方位,杜勳亦是一臉驚異:“陛下出城殺敵了?我不是做夢吧!”


    他嗷了一嗓子,用尖銳的聲音喊道:


    “那是崇禎!確實是崇禎!殺了他!大功也!”


    周圍的賊兵聞言,都看向那個金盔金甲的將領。


    “那是狗皇帝?”


    “竟然真是狗皇帝,他不僅敢出城,還敢殺入我們大營,更敢喊出自己身份!”


    “額奏覺得吧,他這是瞧不起額們嘞!”


    “潑天的富貴啊!拿額的弓來!額要射死他!”


    “狗皇帝自己送上門來了?哈哈,上馬!隨額殺了狗皇帝!”


    在確定崇禎的身份後,多位闖軍將領帶人衝了上去,亦有人組織弓箭手射擊。


    中軍大營頓時熱鬧了起來。


    崇禎有係統加持,渾然不懼,隻聽身邊箭矢破空聲不斷,卻始終不傷他身體。


    前方縱使有賊將帶人堵在路上,崇禎也能一路血殺而過,留下一地死屍。


    一個名為‘鹿巡以’的小卒不要命的衝了上去,揮舞手中的鏽刀,從左側劈向崇禎。


    結果,剛剛近身就被崇禎削去腦袋。


    左邊的人頭剛剛落地,闖軍果毅將軍穀可成,便從崇禎右側策馬斜殺過來,手中長刀力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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