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光很少有這麽安靜的時候。


    即使是因為天亮的到來,也安靜的有些過頭了。


    猗窩座抬頭看向坐在角落的男孩。


    這是一個臨時的落腳地,在山林中穿梭時找到的,其實中途也看到了屋子,但待在屋子裏的是個女人,猗窩座就幹脆繞開了。


    凜光對於這地方沒什麽不滿,他從來如此,對一切似乎都不抱有什麽過高的期待,因此也很少失望,更多時候都是在驚喜和高興。


    正因如此,現在的這份沉默和低迷,就顯得尤為明顯。


    男孩就隻是呆呆的坐在那裏,低著頭,不出聲,不說話,隻是握著那隻木雕不肯鬆開手。


    “你就算捏碎那塊木頭,也不會讓任何事情有所改變的。”


    猗窩座有很長一段時間和凜光相處的經驗,但男孩大多時候不需要他操心,更不需要他來做什麽講師開導,所以頭一回麵對這樣的男孩,他其實沒什麽主意。


    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他不知道。猗窩座沒有麵對過這樣的情況,但他能大概推敲出前因後果,無非是凜光又想起了那個下弦的死。但猗窩座不能理解為什麽凜光會因為一個下弦的死而表現得這麽奇怪。


    每天死的鬼數不勝數,下弦在這幾百年換了一個又一個,甚至魘夢剛剛還是死在他的眼前,為什麽那個鬼就能更受優待?


    ————


    “啞巴了?”


    這談不上是安慰,或許猗窩座也並不是想要安慰他,隻是希望他能停下這樣無意義的沉默,恢複平時的樣子。


    這不難理解。凜光曾經很久保持著像是個啞巴的狀態,而最終無慘用更長的時間將他變成了一個不再啞巴的小狗。


    大家都更喜歡喇叭而不是啞巴一些。


    “沒有。”


    “那為什麽一直不說話。”


    猗窩座臉上的困惑不像假的,他盤腿坐在地上,姿態肆意,一隻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落在膝蓋上,手指順序的敲擊著骨頭。


    “嗯......”


    這是很難說清的事情,凜光無意隱瞞,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他努力的將自己有限的詞匯都想起來,試圖醞釀出合理的言辭,希望能通過具象化的言語來表達心中微妙的情緒。


    “我不知道。”


    但他最終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凜光從前沒有過這樣的體驗,這很難說,他自己其實也並不理解。


    累死去的消息他在下弦集會的時候就知道了,彼時更多是迷茫,也有驚訝,紛雜的情緒在那隻尖刺捅進脖子的時候被突兀的打斷,後來他也曾短暫的思考過,但想到時也隻是釋然,兩個柱,那麽多的鬼殺隊成員,累被殺死也算是一種必然,畢竟是下弦,畢竟是伍,那種麻木的平靜讓他可以順利的將那份記憶拋卻。


    但看到那個木雕的瞬間,他所想起的不是那場會議,而是月光下,累朝他一次次伸出手,是展開的蛛絲間,那張清晰的臉龐,他其實依然記得那些日子,每個夜晚,月光灑下的角度,臉上陰影的麵積,溫和的嗓音,記得蛛絲從身後拽住身體的停滯感,記得掉進蛛網中的無奈,記得蕩秋千時的快樂。


    木雕是他親手刻的,而為了作為更合適的禮物,那朝著天空伸出的手上,纏繞著屬於累的蛛絲,那是累的獨特的證明。


    鬼死後,一切血鬼術的產物都會消失,什麽痕跡也不會留下,凜光是知道的,但空蕩的木質雙手,似乎讓那根遲鈍的弦徹底繃斷。


    累死了,死了就是不存在了,以後再也不會見到了,連他曾經留下的痕跡也會一同消失,那座山會逐漸被別的鬼或是人的痕跡掩蓋,隨著最後的痕跡消散,連別人的記憶中,都不會再有他的影子。


    “隻是下弦的鬼而已。”


    猗窩座是這麽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是上弦的鬼,就不會那麽輕易的死在那晚,換做猗窩座,玉壺,甚至是墮姬和妓夫太郎,也不會輕易地死在那晚。


    再不濟也能等到他趕過去,隻要他到了,至少能將對方順利的帶走。


    但累沒能等到他,而凜光以後也再不會等到累。


    ————


    猗窩座不知道短暫的沉默中凜光在想什麽,說實話,他在乎的程度也很有限,凜光最終願意將那塊破木頭扔進壺裏了,這就是好消息,至少猗窩座這麽認為。


    “我在因為合理的事情而生氣。”


    這是在夜幕降臨前的夕陽時,凜光說出的話,猗窩座因為這句話分出眼神,沒有開口,但意思是繼續往下講。


    “獵鬼人殺了鬼,我卻因此而生氣。”


    “這不是很正常嗎,跟合理有什麽關係,而且這也並不合理,凜光,你的腦袋已經因為和人類做朋友要壞掉了。”


    猗窩座伸出手去點著凜光的腦袋,男孩被他的手指點的腦袋一晃一晃,眼中是茫然,卻並未躲開。


    “什麽?”


    “你是鬼,我們都是鬼,卻被食物叫囂著要砍下腦袋,難道不應該生氣嗎?”


    猗窩座不知道凜光的腦袋裏在想什麽,從最早開始就是這樣,到現在他依然不明白,因為男孩看著他,那雙眼睛從迷茫轉換成了更複雜的他難以理解的情緒,最終凜光低著頭,安靜了很久,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也許是聽進去了,又或許沒有,但隻要凜光表現的正常,聽不聽得進去又有什麽區別。


    總歸他們是要被獵鬼人追,又要去殺了那些人的。


    ————


    凜光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遷怒。


    因為炭治郎拿出來的木雕,因為如果那隻木雕能落到炭治郎手中,隻代表一件事,那天晚上,炭治郎也在那座山上。


    但這不能怪炭治郎,殺鬼是獵鬼人的天職,就像吃人是鬼的本能,誰也沒有錯誤可言,區別隻是站在哪邊,又根據誰的角度去看待那件事。


    如果一定有誰是錯的,那其實應該是他自己。


    他和人類做朋友,就應該想過後果,他也確實想過,想過自己或許會因此被殺死,但他不怕死,所以無所謂。


    所以他從不考慮這是否會有別的可能發生,比如,他的朋友殺了他的朋友。


    現在就是沒有料想過的事發生了。


    而凜光,還沒有想好他該怎麽正確的處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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