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無慘的心裏有個記賬本,而其中又正好有鬼的名字。童磨一定名列前茅。


    童磨無疑是個不給人省心的存在,但無慘覺得,至少,童磨不會給他鬧出什麽幺蛾子。


    這個觀點在習慣性的去探查視野時被徹底推翻。


    ——————


    童磨被懲罰了,少有的相當嚴厲的程度,甚至上弦都被叫過來看熱鬧,其中包括被考察了幾年後在前不久終於正式被計入上弦名單的妓夫太郎和墮姬兄妹。


    上弦被懲罰是很少見的,被公開處罰可以說是前所未有,而且對象還是一直進步飛速的童磨,這就更是可以在上弦出現以來的曆史中單開一頁的程度。


    新來的兄妹倆不知道這種場合到底該做出什麽反應比較合適,隻安安靜靜的在一邊跪著。玉壺在一邊忍不住幸災樂禍。半天狗哆哆嗦嗦的抱著腦袋打顫。猗窩座雖然沒出聲,但是個鬼都能看出這家夥心情不錯。至於黑死牟,他沒什麽反應,臉上沒反應,心裏也沒太明確的情緒。


    童磨被懲罰是無慘的決定,他無權幹涉也不準備趟渾水,相較而言他更多是在思考,在思考童磨為什麽會受罰,無慘總不會閑著沒事兒抓一個上弦過來當這一群人的麵剁碎就為了解悶。問題的關鍵在於,童磨做錯了什麽。


    視線在場內一掃而過,黑死牟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上弦都在,無慘也在。


    這種場合,少了個活物。


    凜光。


    黑死牟還記得,上次會議結束的時候凜光被再次交付給了童磨。而現在,童磨在那裏重複著碎裂又愈合,裂開又粘好的無休止的折磨。凜光卻到現在還未出現在人前。受罰的理由似乎就不難推敲了......


    黑死牟隻是有些想不通,凜光確實很弱,但總歸不是輕易會被砍下腦袋的廢物。經過這麽多年的成長,不說進步,總不至於退步。而且現在的這批獵鬼人比之無慘和他親自斬殺的那一批,弱了不知道多少,讓他們去抓住凜光,不現實。童磨雖然行事不守規矩,卻應該不至於蠢到會將無慘親自交給他的凜光扔給獵鬼人......


    “我應該說過,你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想的每一個念頭,我都能知曉......所以我說的話要記在心裏,我交付的任務要認真去做,再有人跟童磨一樣違背我的命令擅自做主,就不是懲罰這麽簡單了......”


    看熱鬧很有意思,看童磨的熱鬧更有意思。但在明顯已經生了氣的上司麵前,還是自己的生命更值得珍惜一些。或慶幸或擔憂或畏懼的上弦們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低著頭垂著眼俯首低聲回應。


    一聲琵琶聲回響,那位沒及時出現的受害者終於出現在眾鬼的視野範圍之內。


    男孩兒坐在地上,暴露在外的身體雖然細瘦,卻並未有什麽傷痕。但身體暴露在外本身這件事就不正常,那件外衣顯然是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粗暴,蠻橫的力道讓用料極好的衣服被撕扯出空洞,導致外衣失去了本身該有的作用。


    鬼的身上是不會留下傷痕的,所以發生了什麽他們無從得知,但看到這個狀態的凜光,再看看目前還說不出話的童磨,隻要還有腦子,大致都能得出一個結論。


    凜光遭了殃,還和童磨脫不開幹係。


    至於到底是童磨親手做了什麽,還是指使或利用什麽人做了什麽,都不影響凜光遭受了一些本不該有的待遇的結果。而不幸的是童磨的冒犯被無慘注意到,因此,不管是以下犯上還是照顧不周,都不影響童磨需要接受懲罰的既定現實。


    “凜光,之後跟著半天狗活動。”


    無慘看起來並不準備揭露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解釋,隻有結論。


    “嗯。”


    得到指令的男孩兒從地上起身,卻在邁開腿之前被無慘攔住,在視覺反應過來之前,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就被更換,依然是大的不合身的上衣,但至少能夠發揮它應有的作用了。


    ——————


    無慘召集這群人時很突然,散會也散的很突然,他走的時候沒忘記帶走童磨,剛準備張開嘴的男人因此一句話都沒能留下。


    老板的離開讓氣氛鬆懈不少,猗窩座站起身,眨眼間就來到凜光麵前,指尖點在他的腦袋上。


    “童磨那家夥幹什麽了?”


    相比自己去揣摩推敲,直接去詢問被害者顯然更容易得到答案。


    “嗯......想吃我,沒同意,拉扯了幾年,決定不問我,直接吃了。”


    凜光說的輕描淡寫,將實際上和童磨從言語拉扯到肢體糾纏的漫長過程用一句話輕描淡寫的帶過。


    “我就說他腦子有問題,活該他會被罰,就是可惜沒來得及給他兩拳。”


    猗窩座對童磨的不滿並不是現在才突然有的。這是成年累月堆積而成的厭惡,最早也許隻是風格的不同,後來是童磨的招惹,又有凜光被牽扯其中,而如今,他又多了一個討厭童磨的理由。


    “腦子有問題?”


    “是啊。吵得要死。”


    凜光適當的表達出好奇,猗窩座額前青筋突突地跳著,臉上是並不友善的笑容,掌握成拳,互相揉捏之下骨骼哢噠作響,像是準備做什麽前的熱身。


    這是有點好笑的故事,對凜光來說;這是極其糟糕的體驗,對於猗窩座來說。上弦鬼可以窺探比自己位置更低的鬼的視野,甚至是直接在對方腦袋裏講話,而很巧,比童磨位置低一位的猗窩座,正好還是凜光的上一任監護人。


    在凜光這裏屢屢碰壁的童磨自然而然的開始沒完沒了的在猗窩座腦袋裏傾訴著苦惱詢問著解決對策,逼得猗窩座甚至頭一回主動請見了無慘,就為了讓童磨閉上那張嘴。


    “聽起來是很辛苦的經曆呢......”


    在童磨身邊數十年很有資格說出這句話的凜光如此感慨,猗窩座呼了口氣,緊握的拳頭舒展,隨手的甩動將怒意一並散去,展開的手掌最終落在凜光的腦袋上,三兩下就把短發揉成一個草窩。


    “跟你說過要你好好學,會打的話,就能把童磨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了。”


    猗窩座說的理所當然。凜光聽的麵無表情,玉壺聽的匪夷所思,雖然他沒接觸過凜光,但至少接觸過童磨,就這位小男孩兒,就算童磨閣下蹲下來把腦袋伸過去,他也摘不下來吧......


    有同樣認知的不止他一個,隻是大家都很默契的沒有開口,因為希望凜光真的這麽做的,也不止猗窩座一個。


    “或許....你可以考慮....帶一把刀,在身邊。”


    黑死牟如此說。


    “但凜光的力氣很小啊,連我都比不過。”


    墮姬在一邊小聲的念著,雖然聲音很小,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所以才會讓他帶一把刀吧,力氣小也沒事,隻要刀夠鋒利,多少也能起到些作用的吧,砍不下腦袋也能捅穿肚子不是嗎。”


    幹枯如木的手指抓撓臉頰,輕易的就在臉上挖出痕跡,血痕在下一秒恢複如初,妓夫太郎的語氣滿不在乎,半蹲在一邊上下打量這個比他還瘦小的男孩兒。


    “所以說你還是得自己變得厲害一點才行啊。凜光。”


    指尖又一次點在腦袋上,整顆腦袋都被猗窩座的手指點的一晃一晃,像個小玩偶。


    目睹一切還聆聽一切的玉壺連眼睛都睜大了。


    這是可以說的嗎,一群人教一個小孩子怎麽拆下童磨閣下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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