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這不可能


    軍事乃是政治的延續,是緊密圍繞政治而轉動的,而政治的核心本質是利益交換,當在談判桌上無法實現時,就必然要通過軍事來得到,不然一係列惡劣影響就會產生。


    從某種特殊意義來說,將建州三衛整合的建虜,選擇丟棄大明所授職官,繼而明確割據稱汗,甚至發布所謂的七大恨,將矛頭挑明對準大明,這就是將大明的臉麵,大明的國威,大明的威儀,毫無顧忌的給踩在地上。


    倘若說大明沒有任何的反應,那麽東起藩屬國朝鮮,一路向西的科爾沁、內喀爾喀、察哈爾、喀喇沁、東土默特、土默川土默特、河套部、鄂爾多斯部、青海土默特、外喀爾喀、衛拉特等蒙古諸部,不管先前跟大明是朝貢、互市、敵對、中立等關係吧,都將會對大明產生別樣想法。


    一個昔日的家奴經曆數十載征戰,尚能將四分五裂的女真諸部一統,甚至公開跟你大明叫板,而大明卻一次次被擊敗,這代表著大明富饒的疆域,尤其是廣袤的北疆領土,也同樣能被我們侵襲或占領!


    一個王朝強盛的根本象征,必是擁有極為廣袤的戰略縱深,沒有這一基礎支撐,哪怕擁有再強悍的軍隊,也終究隻是曇花一現罷了。


    於午門響起的奏捷擂鼓,很快就傳遍紫禁城,緊跟著傳遍皇城,而伴隨時間的推移,京城內外諸坊也傳遍了,一場從遼左前線傳遞的奏捷盛況,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席卷整座京城。


    “這怎麽可能啊~”


    彼時的內閣所在,韓麵露驚疑,盯著眼前的中書舍人,下意識說了句,可旋即卻意識到自己講錯了話。


    韓緊接著說道:“此前涉及到遼東的軍情急遞,每每在收到遼東各處的急遞,兵部就多次向禦前,向內閣,向通政司呈遞奏疏,即便陛下不滿於驛傳貽誤,不能及時將遼前態勢呈報中樞,采取留中不表態,一味將牽扯遼東軍情的諸事,壓給遼東經略府。”


    “甚至在遼左爆發戰事期間,朝廷沒有調撥任何錢糧,更沒有調遣援遼客軍馳援。”


    “現在卻直接從遼左傳回奏捷了?”


    “這仗是怎樣打的?”


    “那熊蠻子即便再尚武善戰,可是最初建虜進犯遼左,先後造成遼左軍民內遷,遼南諸衛秩序受到衝擊,甚至遼西地界出現叛亂,即便是山海關境內也開始戒嚴,此等複雜多變的遼局下,現在卻向朝廷傳來奏捷?”


    沒有任何征兆下的奏捷,使得韓這位內閣群輔,根本就不太敢相信,遼左前線打了個打勝仗。


    這太過詭異了!


    其實不止是韓一人,諸如內閣的其他群輔,包括外朝有司其他朝臣,在聽到奏捷擂鼓後,知曉一些消息後,反應跟韓是一樣的,甚至有一小撮人還在心裏懷疑,時任遼東經略的熊廷弼是否在冒領軍功?


    這可不是小事啊!


    萬曆四十七年的那一戰,大明慘敗給建虜八旗,折損大批精銳,丟掉部分遼疆,甚至在藩屬國朝鮮丟盡臉麵,還使得葉赫部被建虜吞並,遼東上下人心惶惶,可這才過了多久,滿打滿算不到兩年,新君禦極登基才多久,轉眼間大明就逆勢了?


    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現在具體情況還不知曉。”


    那名中書舍人顯然也有疑惑,神情嚴肅的對韓道:“據這支進京奏捷的隊伍說,他們是經遼南乘船渡海,急赴天津三衛一路北上,向中樞傳遞奏捷消息,眼下京城各處都在傳此事。”


    “等等!”


    韓瞪大眼睛,伸手指向那人道:“你的意思是說,眼下這支抵京的奏捷隊伍,不是從遼西走廊進關的?”


    “不是。”


    那名中書舍人搖頭道:“從遼左前線譴派進京的奏捷隊伍有兩支,經遼西走廊進關的那支,隻怕眼下剛抵山海關,甚至還沒有趕赴山海關……”


    此時的韓,根本就沒在聽那人所講,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遼南至天津。


    海運?


    難不成在一開始的時候,天子就插手遼事了?隻不過表麵沒有任何關注,將滿朝文武全給騙了?


    這個可怕的念頭,在韓的內心深處生出,就不受控製的膨脹起來。


    從天啟元年三月起,建虜尚沒有對遼左前線展開攻勢,不管是中樞朝堂,亦或是京城京畿,就表現得極為不平穩,期間各種事態是接踵而至,以至於遼東有司急遞傳回軍情,本該是最受關注的事情,最後反倒成了最不受重視的,這其中不乏有一些人,藏著別樣的心思,想最後拿遼局說事。


    隻是誰都沒有想到,這恰恰是朱由校想要的。


    曆數薩爾滸之戰慘敗的原因,過多不該有的關注出現,給予遼前過多的壓力,中樞隨便一個人,隻要職權上有絲毫牽扯,就可以對遼事指手畫腳,甚至產生對應影響,這也就注定慘敗的命運!


    朱由校就是要進行一場豪賭。


    你們不是想死盯著我這位大明天子嗎?


    好啊。


    那老子就不插手了,牽扯到打仗的事兒,就放心大膽的交給熊廷弼他們,老子就賭熊廷弼能頂住!


    這場豪賭牽扯到很多人的命。


    這場豪賭牽扯到大明的氣運。


    但是朱由校賭了!


    遼左一戰能贏,大明可以狠賺一筆。


    堂堂大明天子,不去做戰役總指揮,卻甘願做後勤保障的活,其他絕不插手幹預,從某種意義來說,朱由校是拿大明的國運,來讓熊廷弼他們在遼左打仗。


    哪怕…遼左那一戰敗了。


    遼左丟了。


    遼南丟了。


    期間折損再多大明健兒。


    朱由校也斷不會怪罪熊廷弼他們,而是會選擇將一切自己承擔,因為朱由校知道這場戰爭,除了選擇相信,沒有別的!


    大明武將被拋棄的太多了。


    大明軍隊被鄙視的太多了。


    韓離開了公事房,快步朝乾清宮方向趕去,而在這期間,內閣群輔朱國祚、何宗彥、沈、史繼偕幾人,也都先後趕赴乾清宮,甚至在韓離開時,還跟朱國祚撞了麵,但二人什麽都沒說,一言不發的快步前行。


    紫禁城上空的天很藍,高懸的豔陽很刺眼,一縷縷金光透過雲彩撒下,此時此刻,午門一帶出現很多人影。


    兵部的。


    戶部的。


    吏部的。


    禮部的。


    刑部的。


    工部的……


    在京的有司衙署,廷臣京卿等有司首腦,無不從各自衙署出發,朝乾清宮方向趕去,甚至廉政院也來了。


    崔呈秀表情嚴肅,快步朝午門而去,這一路從廉政院衙署趕赴皇城,僅是在內城諸坊見到的情況,就叫崔呈秀感到震撼。


    隨著遼左奏捷的消息,在京城內外諸坊遍傳開,居於京城的各個群體,尤其是底層的那些群體,一個個都表現得極為亢奮。


    大明贏了!


    大明打敗了建虜!


    盡管他們了解到的隻有這些,可是足夠了,至少先前薩爾滸之戰慘敗的陰霾,此時此刻,隨著遼左奏捷的消息傳開,徹底的驅散了。


    其實對於底層群體來說,他們不想知曉太多秘聞,他們隻想知道大明依舊強盛,那他們就能過上好日子。


    最不想經曆戰爭的永遠是底層群體,因為他們都清楚,一旦經曆了戰爭,首先遭罪的就是他們,不管是否在交戰區域內。


    同樣最容易喊打喊殺的也是底層群體,因為他們更清楚,一旦該打的仗沒有打,而是選擇忍氣吞聲,那他們的好日子就沒了。


    在神州這片土地上孕育的族群,是這世間最具戰略定性,同樣也是最好戰的存在,隻不過被勤勞樸實的一麵所掩飾,使得太多的人覺得我們不好戰罷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不叫我好好過日子,非要把我逼上絕路,那沒什麽好說的,幹翻你!


    這就是神州!


    這就是傲骨!


    這就是驕傲!


    “你們說遼左奏捷一事,究竟是真是假啊,先前不是一直說遼東不穩嗎?怎麽突然就打贏建虜了?”


    “不清楚啊,不過熊廷弼的脾性,本官還是知曉的,叫他做冒領軍功的事,此人是很難做出的。”


    “可這一仗究竟是怎麽打的啊。”


    “不過真要說起來,你們發現了沒有,自始至終,從遼左爆發戰事以來,遼東有司急遞進京不少軍情,哪怕是貽誤抵京的,可遼東經略府從一開始,就沒有向京城傳遞一封軍情啊。”


    “還真是啊……”


    在趕赴午門的途中,孤零零一人的崔呈秀,聽到很多議論聲,唯獨在聽到這句時,崔呈秀笑了。


    看來遼左前線是真打勝仗了。


    是啊。


    從建虜進犯遼左以來,以熊廷弼為首的遼東經略府,就沒有向京城急遞軍情,而天子的態度就更直接,既然遼地軍情混雜,而遼東經略府沒有急遞軍情,那就叫遼東經略府承擔這一切。


    想到這裏的崔呈秀,心也不亂了,步伐也放緩了,眼下他思考的是接下來的廉政院,要展開怎樣的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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