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我知道你在!”


    一個滿臉是汗的男人舉著槍,站在空曠的房間裏大吼。他腳邊的幫派成員們躺了一地,全是被子彈爆頭斃命,桌子上的收音機甚至還在播放著搖滾樂。沃森小姐站在男人正對麵,但這家夥的眼神毫無焦距,似乎完全看不到前邊有個女人。


    在沃森小姐的注視中,男人掏出手機連續播出好幾個號碼,但都因為呼叫時間過長轉入了語音提醒。他痛罵一聲,又從地上拿起一把手槍,抬腳走向房間唯一一個出口。沃森小姐側身讓開,門邊的地板上灑滿了小黃花,這是自己從寂靜嶺帶出來的,隻是不到幾個小時,便顯現出枯萎的跡象。


    但致幻性仍舊很強。


    半分鍾前,她清理掉了粉紅金牛最後的幾名成員,可沒想廁所裏還有個蹲著拉肚子的。好在致幻花粉已經起效,看著男人一路通過走廊,在盡頭的窗戶墜下樓,沃森小姐從隔壁房間裏拖來幾個被打暈的皮肉女郎,直接把她們運出了一樓大門口。


    燒掉那些致幻花朵以後,沃森小姐順著樓梯進入地下室,這裏已經躺滿了一地屍體。剛才那個男人估計就是打電話給這裏的守衛,但很顯然不會有人接聽了。在地下室角落裏擠著一群工人,基本都是被粉紅金牛綁架來的倒黴鬼,其中還有很多是黑戶口。而三個剛剛被轉化的黑光仆從手持衝鋒槍,分開站在兩個角落,替沃森小姐看穩了這群不安定因素。


    沃森小姐走向門口,抬手看表。


    3,2,1......


    嗤——!


    最中央那個台子爆出火光,緊接著迅速往四周蔓延,這是提前布置好的易燃物,要不了多久,這座製毒實驗室就要徹底葬送在烈焰之中。沃森小姐帶著黑光仆從走向出口,不再理會那些失去限製的工人。她坐上提前準備好的廂型貨車,猛踩油門向前加速,趁著其他幫派還沒反應過來,一路奔出了黑街。


    隻能說這群黑幫確實不夠看。


    自己這次的偷襲很成功,完全沒製造什麽動靜,還抽空子丟了幾具屍體去給女伯爵一家。而致幻花朵就純屬沃森小姐臨時起意了,剛才那個情況隻能證明那玩意還能起效,可沒有人偶師幫助,幫派分子們吸入花粉之後完全是隨機表現,根本沒辦法操控,因此真要測試,估計要專門找個機會才行。


    觸須擰動收音機旋鈕,一陣歌聲很快便充斥在車廂裏。沃森小姐將音量往上調幾格,小聲地跟著哼哼起來。這是披頭士樂隊在1968年發行的歌曲《hey jude》,可以說是披頭士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雖然他們的代表性作品確實挺多就是了。


    “hey jude,don''t be afraid,you were made to go out and get her.”


    【嘿朱迪,別害怕,你天生就要勇於克服恐懼】


    “the minute you let her under your skin,then you begin to make it better......”


    【當你將它身埋於心底那一刻,世界就開始好轉......】


    輕快的鼓點開始響起。


    保羅·麥卡特尼年輕的嗓音聽起來是如此溫柔,那個鍋蓋頭發型、對著鏡頭眼神亂飄的臉仿佛又出現在眼前,隨著幾聲呐喊似的高音,經典的“na na na na......”合唱加入進來,混合出一種慰藉心靈的溫暖。沃森小姐輕輕晃著腦袋,跟隨合唱一起大聲“na na na”起來,開心的表情與黑光仆從們的凶臉形成了強烈對比。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無論什麽人都可以被拯救,隻要有愛。


    要是腳踏兩條船也這麽簡單就好了。


    嘎吱——


    廂型貨車急刹停住。


    “愣著幹嘛?都給我笑。”


    沃森小姐麵無表情地轉頭看著3個黑光仆從。


    無人應答。


    車身微微搖晃一陣,清空了乘客的沃森小姐再次露出笑臉,繼續跟著“na na na”。幾分鍾過後,她在巷子裏棄車,自己用觸須蕩著回到南岸的酒店房間內。此時天空已經蒙蒙亮,哪怕已經過去這麽多年,曾經大名鼎鼎的霧都依然還保留有不少痕跡。碰巧今天霧特別濃,抬眼望去盡是大片朦朧,和當初聯邦緬因州那個的小鎮有得一拚。


    啪嗒!


    沃森小姐再次用懷表打開寂靜嶺入口,確認女伯爵一家正在啃食血肉以後,便把目光轉向另一個角落的唐娜·貝內文托。人偶師穿著一身修女服,縮在最後一排椅子上,還抱著兩條腿,明顯是被那頭的血腥場麵搞得非常不安。


    “你和這身衣服還挺搭的,反正都不露臉。”沃森小姐剛剛走進門,唐娜就從長椅上蹦起來,小跑著朝她這邊靠近。雖然重新套了一個頭罩,但就憑這動作也能看出唐娜的意圖,果然,人偶師緊緊摟住沃森小姐的一隻胳膊,整個人還在微微顫抖。


    “抖什麽呀?還在怕啊?”


    唐娜沒吭聲。


    “我當初就不該把你綁進來,兩槍打死多省事。”沃森小姐歎了口氣,摸著唐娜越抖越厲害的瘦弱肩膀:“不過算了,就留你在這當個娃娃好了,偶爾還能玩玩換裝遊戲。看不出來啊,平時包得嚴嚴實實,衣服脫了身材還挺不錯的,就是體質太弱,真不像話,居然會被一頓拳頭打死,四大領主就數你最丟人......行了鬆手!”


    她拍拍唐娜的屁股,然後把對方推開,丟下身上背著的幾個槍袋:“我又給你帶來了一些武器,用法都是那樣子,這回別再拆開做人偶了。實在想要,過幾天我給你帶點玩具什麽的,然後我再說一次,別去管女伯爵一家,你不靠近就沒事,懂了嗎?”


    “嗯......”


    “所以貝內文托女士,你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要不要治治?”沃森小姐又湊過去,掀起唐娜的頭罩,把臉貼近對方緊張的臉:“上次我跟和你講過了吧?你越依賴我,你能離開寂靜嶺的可能性或許就越小。你應該適應在這裏生存,最重要的是學會保護自己,麵對自己的噩夢,然後強壯你的內心,接受它,克服它,最後同自己和解。”


    說著,沃森小姐把手按在了唐娜胸口上。


    唐娜的目光有些委屈,那副表情意思就是“你又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的話”。


    沃森小姐看著她。


    沃森小姐捏捏她的小鼻子。


    沃森小姐甩了自己一巴掌。


    頂著唐娜迷惑的眼神,她咳嗽兩聲,拉開了地上的一個槍袋:“咳咳,這些槍都是從黑幫手上搜刮來的,沒什麽好貨,全是廉價產品,你就湊合用吧。你看看這個斯特林衝鋒槍,它是mark 4型號,老祖宗就是二戰英軍的那個斯登......算了你也不懂,來,拿住彈匣!”


    ......


    米歇拉朦朧中聽到一曲《卡農》。


    她按動艙蓋開關,見到一個陌生女孩正坐在軍火箱旁彈吉他。


    愣了一會神,蝴蝶刀小姐才想起來那張臉叫做傑西卡·德魯,是沃森諸多形態的其中之一。看到米歇拉醒過來,傑西卡也沒停止演奏,而是將目光移到她臉上。經過十幾個小時的練習,黑光軀體迅速適應了記憶中的狀態,彈琴手感迅速改善。對於技術難度不太高的曲子,重溫幾次過後,傑西卡甚至全程不再需要看指板。


    蝴蝶刀小姐緩緩坐起身,披上迷彩外套,坐到了吉他手身前。今天傑西卡穿著牛仔褲和背心,一頭黑色秀發自然梳到左臉側,看起來清爽又幹練,可嘴角那枚唇釘又為她整個人添上了些許叛逆。


    但米歇拉的焦點都不在這裏。


    她在盯著那隻手。


    靈活的指尖如同起舞般優雅,像是在撫摸吉他指板,每個落點都無比輕柔,沒有任何遲滯感。米歇拉是第一次近距離觀看沃森彈琴,雖然對方用了另一個形象,但這依然讓她浸入其中。《卡農》並沒有什麽欣賞門檻,恰恰很符合此時的情景。


    嚴格來說,蝴蝶刀小姐藝術素養並不低。在海德堡醫學院的日子裏,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喜歡聽著音樂做實驗。隻可惜經過後來幾年傭兵生涯,先前那段歲月已經顯得無比遙遠,女人也漸漸沒了鑒賞音樂的心思。而現在,或許是因為剛剛睡醒的關係,聽著悅耳的音符,這種久違的愜意和放鬆漸漸開始回到身邊。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淡出共鳴箱,傑西卡的動作停頓下來。


    米歇拉剛想說話,就被一雙冰冷的嘴唇止住了。


    “這是我上輩子以來彈得最好的一遍《卡農》。”傑西卡伸手拿過一罐冰鎮汽水,小心地擦去表麵的冷凝水滴,避免下方的琴身遭殃。看到她那副緊張兮兮的模樣,蝴蝶刀小姐忍不住笑起來:“你的表情就像是在製作炸彈,不小心就要炸的那種。”


    “這把琴可比你所有的槍都要貴。”


    傑西卡放下汽水罐,舔舔嘴唇:“感覺如何?”


    “聽著很棒。”


    “我是說剛才那個吻。”


    “......還不賴。”米歇拉瞟了她一眼,起身走向浴室:“但說實話,我還不習慣你這張臉,別指望今晚能上我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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