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什麽沒告訴我的?”


    晚上8點44分,米歇拉啃著蔬果沙拉,眼神卻釘在沃森小姐身上:“所以你還能變成其他女人的樣子?”


    “準確地說,女人男人都可以。”沃森小姐麵前擺著的東西全是肉,其中一個盤子裏還堆滿了漢堡包,右手邊則是幾大瓶冰可樂。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大吃特吃了,因此剛才下樓的時候,沃森先生就把周圍十幾家餐飲店全都買了一遍,要的就是豐富多樣、濃鬱噴香。


    反觀蝴蝶刀小姐,可憐兮兮的兩三個小盤子,肉菜也很清淡。


    這可把她給氣到了。


    啪!


    快速伸出去的手被沃森小姐抓住。


    “搶東西吃可不對喲~”沃森小姐半眯著眼睛笑起來,目光之中滿是狡黠:“病人怎麽可以吃炸雞呢?這太油膩了,還不健康,你還是乖乖看我吃吧嘿——!”


    米歇拉偷偷伸出去的另一隻手也被摁住了。


    “嗯哼?”


    沃森小姐挑起眉毛,幾根觸手緊緊捆著米歇拉的胳膊,經過多次強化,如今它們的力量已經不像當初那樣弱,蝴蝶刀小姐試了幾下掙不來,隻能說:“鬆開,我不搶了。”


    “噢好。”


    觸手們瞬間縮回去,快速消失在沃森小姐的胳膊上。她看著擺出一副臭臉的米歇拉,換好一副甜甜的笑容,伸手捏起一個雞塊:“喏~~~你不會以為我真的不讓你吃吧?啊——?不會吧不會吧?我怎麽會真的不給你吃呢?來來來我喂你,張嘴,啊——”


    沉默兩秒鍾,米歇拉遲疑地張開了嘴。


    “真乖。”


    沃森小姐轉手就把雞塊塞回自己嘴裏。


    下一秒,米歇拉直接從床上蹦起來,惡狠狠地將女友摁倒在地,對準肉最多的那塊部位用力拍下去。這場簡易晚餐很快演變為兩個人在地毯上邊滾邊打鬧,緊接著又進化成撓癢癢大賽,直到米歇拉體力不支,被沃森小姐扛起來丟回了床邊。女人瞪著這張笑嘻嘻的漂亮臉蛋,好一陣子沒說話,最後直接伸手抓過一瓶可樂打開。


    沃森小姐倒是沒再阻攔,安安靜靜看著女友吃雞。


    她其實也很喜歡這個畫麵。


    米歇拉的吃相幹淨利落、毫不做作,幾年時間的艱苦戰鬥生涯磨煉了身心,讓女人裏裏外外顯露出一種幹練和沉穩,非常能夠吸引沃森小姐。說到底,不論是米歇拉還是妮莎,沃森向來都對這種類型的女性青睞有加。而他也敏銳察覺到,每當自己變成沃森小姐時,女友眼中名為“嫉妒”的情緒就會更加明顯。


    但其實也沒多少。


    不如說,能看上自己這種沒什麽雄性氣概的類型,就已經充分說明了蝴蝶刀小姐的偏好。在離開裏約熱內盧之前的那幾天裏,米歇拉終究還是抵不過誘惑。回憶起女人當時睡醒以後的表情,沃森小姐右手撐著下巴,笑得更開心了。


    嘎嘣!


    米歇拉瞪著這個屑女人,用力咬碎一根雞骨頭。


    “寶貝~”


    “講。”


    “你聽說過......肯德基瘋狂星期四嗎?”沃森小姐眨眨眼睛,吮一口冰可樂,瞳孔迅速變成了櫻花色。可米歇拉卻緩緩收回目光,忽然就開始歎氣:“我實在不明白,你變成女人以後為什麽總是能開開心心的?你在打仗的時候也這個樣子嗎?”


    “......你準備好聽我的重口小故事了嗎?”


    沃森小姐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了。


    “你在擔心什麽?怕我倒胃口?”米歇拉擦擦嘴,把餐盒子蓋上:“我又不是沒坐在屍體旁邊吃過飯,我知道你剛才是想讓我放鬆心情,你鋪墊那麽久不就是為了這個嗎?我現在準備好了,就算你突然變成什麽怪物,我也不至於發瘋。”


    “哼,你說的噢。”


    稍微退遠幾步,沃森小姐褪下幾件衣服,渾身立刻就被血紅色的密集觸須包裹。片刻之後,一個長相、身材都和沃森小姐完全不同的黑發女人出現在米歇拉眼前。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她還是在床上沉默了半分多鍾:“......這是誰?”


    “嗨,我是傑西卡·德魯。”


    黑發女人拉過椅子:“傑西卡·米莉亞姆·德魯。”


    米歇拉仔細打量著傑西卡,相比起沃森小姐,黑發女人的臉龐線條偏向硬朗,五官也更有盎格魯·撒克遜人女性那種略帶粗獷的風格。米歇拉對這種長相並不陌生,英倫和美聯邦的很多姑娘就屬於這種類型,她們在年輕時確實能夠因為這種特性而增添魅力,可隻要年齡超過三十歲,就很容易因為保養不當而加速衰老。


    雖然眼前的傑西卡明顯還沒到那個階段。


    但蝴蝶刀小姐心裏確實好受多了。


    自己拚不過沃森小姐那個妖精,比一比傑西卡還是完全沒問題的。尤其是目測完對方的三圍規模以後,米歇拉整個人就多出了幾分自信:“......所以,你是誰?”


    “我是個九頭蛇。”


    蜘蛛女俠交疊起兩條腿,從手邊拿過一瓶可樂:“我奉命入侵你男朋友守衛的飛機,接著我趁機偷襲他,但最後我被他一槍打爆了腦袋。就像你現在看到的,我變成了沃森的養料,我的意識、人格還有身體......已經全部被他占有。”


    “等等。”米歇拉越聽越不對勁,悄悄摸上刀柄:“你的自我意識還在?”


    “不在。”


    傑西卡瞟了床上的女人一眼,笑著搖搖頭:“我已經和沃森小姐融為一體了,或者說,我成了她的一部分。在沃森小姐變成我這個樣子的時候,可以模仿......或者說展現我的基本性格與行為習慣,這也包括我的聲音。但不管怎麽樣,嚴格意義上說我就是個死人,所以你不必緊張,明白嗎?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現在也可以改口叫自己沃森小姐,怎麽樣?”


    米歇拉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我真不知道你這樣還算不算是沃森,理智告訴我你是,但在情感上,我有些無法接受。你變成另一個人的模樣,擁有另一個人的性格,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會覺得你根本就......不是他。”


    “你或許還沒準備好,我能理解。”


    沉默了幾秒鍾,蜘蛛女俠坐到床邊,伸手去摸米歇拉的肩膀:“人類的感情總要以一些固定物作為基礎,就像寵物通過嗅覺和視覺來識別主人一樣。如果樣貌、身材、性格甚至是性別都不固定,那麽對你來說,一個人的形象和身份可能就不存在了。你心裏的那個人......他總要有些東西讓你心生愛戀,不是嗎?然而你意識到,這些東西都是可以變的。你因此而感到害怕,我知道你在害怕,你心裏沒有安全感,你擔心沃森有一天變成了你不喜歡的樣子。”


    “不是,我......”


    當指尖粘到皮膚,米歇拉像是觸了電,下意識往回縮肩膀。她下一秒才察覺到自己剛才做出了什麽反應,嘴唇蠕動幾下,卻又說不出話來。眼前的女人模樣實在太過陌生,而嘴裏吐出的每個字,如匕首尖刃戳在心口,製造出幻痛。


    她說得對。


    ......我在害怕。


    “我能看懂你剛剛打量我的眼神。”


    傑西卡緩緩握住蝴蝶刀小姐的右手:“不要否認這一點,人類就是視覺動物,他們需要通過審美來愉悅自己。當初你不幸毀容的時候,你害怕被沃森看到,不就是擔心被討厭嗎?可你運氣實在非常好,那個變態恰恰也喜歡你這副樣子。你和沃森,與大部分普通人一樣,你們因為對彼此外表的欣賞而相互吸引,然後才有了深入發展的基礎。別跟我說什麽相貌不重要,那大多都是生活所迫,如果有得選,誰不喜歡樣子好看性格又合適的?”


    見米歇拉不吭聲,蜘蛛女俠又說:“我相信你肯定很好奇,沃森小姐為什麽表現得像個瘋子。這是因為沃森每吸收一個人,體內就會多一個‘人’,我不知道沃森的身體有多少容量,但或許將來某一天,當他再也裝不下的時候,裏麵的‘人’就會湧出來......沃森可能要徹底瘋掉也說不定。”


    “......你從沒告訴我這個!”


    還沒脫離第一段話的信息衝擊,米歇拉又遭受到了新的震撼。她眉毛微微抖動,緊接著立刻皺起來,與傑西卡手掌相握的指節開始用力:“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你不該再這樣做了!之前你和我說,你可以在戰場上吞噬敵人補充能量......你是在慢性自殺!我們不需要你這樣拚命!任務總有其他解決辦法的不是嗎?該死的,如果我知道......”


    “放鬆,放鬆,海因茨瓦芬醫生。”


    她果然不再糾結我的外貌了。


    計劃通!


    調整了一下表情,傑西卡主動摟住米歇拉:“我還沒說完呢,普通人類對我可沒有影響,我指的是像我這樣的超人類。”


    “超人類?”


    “沒錯。”


    唰地一下,蜘蛛女俠抱著米歇拉從床上蹦起來,單手粘在了天花板上:“你可能對九頭蛇有些誤解,但他們在製造、培養和抓捕超人類方麵真的很努力。沃森早就跟你說過了,這個世界很神奇,多一個能徒手爬牆的女人也很正常。”


    “......你故意的是不是?”


    蝴蝶刀小姐瞪著她。


    “我隻是樣子變了,聲音變了,性格受一點影響,但隻要我願意,其實也可以不受影響。不管怎麽樣,你還是我心愛的小寶貝。”傑西卡在女人臉上輕吻一口,鬆手讓兩個人落回床上:“現在感覺怎麽樣?你開始適應了嗎?”


    “沒適應,別抱著我。”


    米歇拉氣鼓鼓地伸手推人:“你可以變下一個了。”


    “好啊。”


    看著蝴蝶刀小姐伸手去拿可樂,傑西卡退遠兩步,渾身血紅色觸須湧動,變成了蝰蛇夫人歐菲莉亞·薩爾基斯坦:“小姑娘,你看看我怎麽樣?”


    噗!


    米歇拉一口汽水噴了出來。


    ......


    一天後。


    “對不起嘛~”


    沃森小姐緊緊摟住米歇拉的胳膊:“我當時就是想逗逗你,下次不會啦......”


    啪!


    女人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又把臉轉回去。


    “嚶嚶嚶你不理我......”


    “別,演,了!”


    “好的好的。”沃森小姐端正神色,一秒鍾切換成房產中介,指著上方樓層:“歡迎來到曼哈頓下城,尊敬的女士,希望您住得開心。”


    叮!


    經典的環繞式電梯恰好升到高層,沃森小姐拉開鐵柵欄門,讓米歇拉先走出去。女人看著裝潢華麗的公寓走廊,朝沃森小姐挑起一邊眉毛:“好吧,這個我確實沒想到,你居然在曼哈頓半島擁有一套住所,這片地段的價格可不便宜,你花了多少錢?”


    “我們進去再說。”沃森小姐輕推著女友來到門前,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把鑰匙插進鎖孔:“一會進去以後,不管你看到什麽東西,不要大喊大叫,我會慢慢為你解釋的,好嗎?”


    “嗯哼。”


    米歇拉抱起兩隻胳膊。


    喀嚓!


    門開了。


    “記住了?不管看到什麽畫麵,不要大喊大叫。”沃森小姐又回過頭,表情嚴肅地看了一眼米歇拉,這才小聲朝裏邊說:“我回來了,莉莎,別亂動啊。”


    “莉莎是誰?”


    “嗨呀,你先進來。”


    喀噠!


    門鎖重新閉合,米歇拉眼前便是一大片漆黑的房間,窗也不開燈也不亮,隻看得到一個模糊的身影。黑暗之中傳來嗚咽聲,聽著有點像捂嘴哭泣,又像充滿魅惑的嬌吟。隨著光線在視野中亮起,她終於看清麵前客廳沙發旁站著的女人,一身綠色晚禮服和高跟鞋,從裙擺間隙露出的長腿線條優美,就是站姿有些怪異,讓蝴蝶刀小姐聯想到浣熊市裏感染t病毒的喪屍。


    直到看清莉莎的臉,她才發現這女人不但是個光頭,而且臉上還沒有五官。


    “坐坐坐。”


    沃森小姐拉著米歇拉坐到沙發上,轉頭便朝莉莎說了一句:“去牆角待著,別過來。”


    無麵護士哼哧兩聲,踩著高跟鞋走開了。而在米歇拉眼裏,這個叫做“莉莎”的生物看起來就像個身材極好的塑料模特,偏偏還能隨意行動,裏裏外外充滿了詭異。她深吸兩口氣,把目光轉向自己的女友:“我本來以為,你會看上我這種毀容的女人,口味已經夠奇特了,沒想到你還藏得這麽深?嗯哼?你喜歡這種臉都沒有的類型嗎?你從哪裏找來的這麽個怪東西?浣熊市?”


    “額......嚴格來說,和你有些關係。”


    “和我有關係?”


    “寂靜嶺,還記得嗎?”為了應對這個場麵,沃森小姐一路上已經打好了腹稿:“離開浣熊市以後我們在康科德小鎮呆了一陣子,你晚上總會做噩夢,我和你說,你正在受到寂靜嶺的影響......”


    “所以,這個莉莎是從寂靜嶺弄來的?”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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