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說的,恐怕是和段溪橋有關罷。(.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楚雲西輕聲說道。


    傅傾饒默了默,說道:“你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楚雲西雙唇緊抿,半晌,重重歎息一聲,“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早已猜到今日的結局,不過因著一份癡念,故而不忍說破罷了。”


    短短幾句話說完,他心痛難當,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傅傾饒上前兩步想要扶他,剛伸出雙手,便被他一把推開。


    她垂下頭靜立片刻,而後說了句“我去叫明大人”,轉過身就要離去。誰知步子還沒邁開,手臂就被人大力拉住。


    “誰準你走的?我有說過讓你離開嗎?”楚雲西沉聲吼道。


    他用的力氣太大,說話的語氣太過痛苦,傅傾饒掙脫不過,一時間,就也愣住了。


    察覺她的手臂在微微顫抖,楚雲西到底不忍,稍稍鬆開了手。


    “他有什麽好?值得你這樣心心念念跟著他!你可知他暗中做過多少為人不齒的事情?你可知道他如何一步步爬到今日的位置?你根本不了解他!又如何放心與他在一起!”


    “我知道。”傅傾饒輕聲說道:“可我又有哪裏好呢。你看,我身無長物,銀錢田地遠不如你們多。功夫雖然不錯,卻也比不過你們。我樣樣不如你們,又有什麽值得你們念著的呢?”


    她喃喃自語,“沒錯,我認識他時日太短,我不夠了解他,他看上去沒個正形不太可靠。這些我都懂,都明白。其實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太多的事情會成為我們的阻礙。可因為對方是他,就算他有再多不好,我也總是想要試一下。我想,為了他我連那些阻礙都顧不得了,大概是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吧。”


    她低著頭,盯著自己腳尖處,“雲西哥哥,你對我很好,我心裏明白。可我……沒法騙自己。”


    “好。既然你堅持……我要你留在大恒,不準踏出大恒半步!我要你待在我每日都能看到你的地方!你們若是悄悄離開,無論你們去到哪裏,我都必定調動千軍萬馬去捉你回來。你若好好守在我身邊,守在大恒,讓我日日都能看到你,我也就不奢求其他。如若不然……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傅傾饒驚愕地仰起頭看他。他痛苦地想要避開她的視線,猛地側過身,卻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疼得蹙眉,歪靠到了石壁上。


    傅傾饒喚了聲“雲西哥哥”,上前兩步想查看他的傷勢。誰知手剛剛伸出,就被他的大掌緊緊握住。


    “阿嬈,你好狠的心。”


    他閉著眼,如此說道。


    傅傾饒想到了那個背著自己一步步踏出苦痛的少年,心痛難忍,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卻又不知如何安慰他,隻能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記住我剛剛說過的話。別跑遠。明白嗎?”


    “可是雲西哥哥……”傅傾饒抬眸看他,正要說話,卻聽到了漸漸逼近的腳步聲,隻得將滿腹的話咽了回去。


    明學政踏進牢房,一眼看見楚雲西正緊握住傅傾饒的手不肯放。他尷尬地輕咳一聲,說道:“著實抱歉,時間頗緊,我還有要事要說。”


    傅傾饒剛剛才把眼淚抹幹淨,再開口,便有些嗓子發堵,“那我到外麵等等。”說罷,使力想要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你留下。”楚雲西見有人在場,就也沒多難為她,鬆開了力道。又轉而問明學政:“大人有何要事?”


    明學政上前幾步,走到距離楚雲西隻有兩尺左右的距離,指了皇宮的方向,低聲說道:“他雖然是長子,論出身,並非嫡出;論才幹,不是最出眾的。為何他會坐在那裏?”


    說到這個,明學政顯然很是憤慨,聲音都有些顫抖,“先皇屬意於誰,大家都明白。隻是他還沒來得及當眾宣布自己的決定,就和先皇後相繼抱病逝去。殿下,先皇的身子一向康健,絕不會突然病重,您比誰都清楚,是也不是?殿下,先皇心目中最合適的人選是誰,您比誰都清楚,是也不是?”


    傅傾饒把他口中的話細細體會了番,想明白後,大為震驚。再看楚雲西神色痛苦,她不由懊悔。


    她今日說起那個話題,本是希望楚雲西多考慮下他自己,不要再為了她冒這些風險。可她若是知道明學政會在這個時候提到這樣的事情,她絕對、絕對不會選在這個時候說那些話。


    楚雲西平緩了下呼吸,啞著嗓子說道:“明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明學政忽地激動起來,卻還不忘將聲音壓低,“先皇當年給了我一樣東西。那人知道它的存在,一直在找,卻怎麽也尋不到。當年死了那麽多大臣,旁人隻以為是他初初登基,想要穩固政權。沒人知道他是在找那樣東西。”


    他攤開左手掌心,右手食指在上麵快速寫了兩個字,“那時的情況太過危險,我隻得將東西好生收起,靜等時機成熟。”


    傅傾饒看清那兩個字,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


    楚雲西也看見了,卻是輕描淡寫地“嗯”了聲,說道:“我知道。”


    明學政心神巨震,驚愕地看他。


    “我聽母後說起過,父皇擬了那道詔書。”


    “那殿下為何不……”


    “我當時不過十四歲,父母雙亡,孤立無援。我能做什麽?”


    楚雲西自嘲一笑,傷處疼痛,忍不住眉心緊擰。傅傾饒走過來扶他,他沒再拒絕,稍稍傾身,歪靠在了她的肩上。


    ――憶及痛苦往事,他需要她在身邊,需要她的支持。


    “他讓我去領兵打仗,我不會,但是沒了父母和師父的守護,我沒法反抗,隻得去了;他讓我無詔不得回京,我傷心難耐,好在京中再無至親,不回便也罷了。當時的我,連去尋未婚妻子的機會都沒有,請問大人,我還能做什麽?”


    明學政沉默了。


    半晌後,他堅定地說道:“今時不同往日。這些年他沉醉於尋求長生之道,做下的齷齪卑劣事不知凡幾。當年不敢為、不能為的事情,對於如今的我們,卻是不難了。”


    遠處傳來報信的鳥叫聲。


    明學政知道時間所剩不多,急急問道:“殿下,短時間內能暗中調入京城的兵力有多少?”


    楚雲西沉吟片刻,抬手,伸出五指。


    “夠了。”明學政回頭看了眼出口方向,說道:“如何調動他們?”


    楚雲西指指傅傾饒,說道:“讓她修書一封即可。楊其炎和趙廣慶如今便在軍營之中。”


    聽到當年護國公身邊兩名虎將的名字,明學政大為驚訝,繼而拊掌低笑。


    “甚好!甚好!”他調轉視線看了眼傅傾饒,見她輕輕點了下頭,當即鬆了口氣。


    對著楚雲西行了個禮,他朝傅傾饒示意了下,說道:“我們趕緊走罷。”


    出了天牢,傅傾饒與明學政繼續疾行。直到走至遠離那裏的安全之處,方才放緩了步子。


    想到先前明學政說的話,傅傾饒忍不住問道:“大人可是知道他背地裏做了哪些事情?是否與‘銅裏鄉’有關係?”


    “你知道‘銅裏鄉’?”明學政腳步滯了下,繼而含糊地說道:“那裏的事情,就連我也無法窺得全貌。你不要多管,免得到時一個不慎,把自己搭上。”


    傅傾饒明白他或許知道些什麽,趕忙多問了幾句。


    誰料明學政一句也不肯多說。直到被她磨得沒辦法了,才頭昏腦脹地冒出一句:“左右逃不出一個‘吃’字。”


    夜已深了,若是坐馬車回去,車馬的聲音必然引來守衛。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明學政一早就與一名家住附近、信得過的友人打了聲招呼,如今便去到友人家中借宿一晚。


    傅傾饒功夫不錯,就與他別過,準備回去。隻是行至半路後,她不知為何忽然改了主意,轉而使了輕功朝大理寺掠去。


    離大理寺還有兩條街的時候,她就聽到有低低的笛聲從那邊傳來。離得越近,笛聲越明顯。落到大理寺高牆上時,那笛聲已然十分清晰。


    她翻身落地,循著笛聲慢慢找過去,終於在那棵光禿禿的桃花樹下尋到了吹笛之人。


    夜色清冷,月光靜靜灑在院中。


    那人穿著一身白衣,意態閑適地坐在地上,任由冷風將他的發吹起,他隻凝視著身前的方寸之地,沉醉地吹著他的笛。


    曲調悠揚婉轉,仔細聽辨,卻不是大恒的風格。


    傅傾饒靜靜聽了許久,最終忍不住笑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也得是桃樹枝繁葉茂花兒盛開之時。你倒好,桃花沒有就也罷了,守著這些個枯枝是什麽意思?”


    笛聲漸歇。


    段溪橋轉了轉手中笛子,站起身來,對著傅傾饒勾唇一笑,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灩。


    “沒有桃花有甚麽要緊?能把你勾來,就算是隻剩下半個樹樁,那也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王爺真可憐。。。。


    段大人吹笛子的樣子應該是還蠻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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