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相認”“我回來了。mianhuatang.info”


    全身濕冷腰間劇痛,傅傾饒頭腦昏沉耳朵嗡嗡亂響。她忍不住咳了幾聲,就也沒聽到人群那邊的響動。等到反應過來時,說話之人已然走到了她的身旁。


    “孩子,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嗎?”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傅傾饒晃晃腦袋,努力掀起眼簾望向對方。


    麵容清矍,須發花白,很是儒雅的一位長者。


    看清他的刹那,傅傾饒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摳得指甲生疼也片刻不肯鬆開。


    剛剛醒來的時候,她其實是害怕的。


    裝了那麽久的男子,卻在絲毫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驟然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穿,怎能不驚詫?怎能不恐慌?


    可她除了努力鎮定,別無他法。


    如今見了昔日熟悉的和善長輩,孤軍奮戰著的她再也忍不住,眼淚突然決堤,卻半個字也不敢多說,隻無聲地抽泣著。


    明學政的眼睛有些濕潤。他仔細看著她,輕輕地歎息了聲。


    “首輔大人,您這是……”


    黃公公看楚涵宣麵色不虞,又見諸位大人作出事不關己之態,忙躬身向前,開口詢問。卻也不好問得太過明白,隻得話到一半截住了。


    明學政拍了拍傅傾饒的肩膀,又用力按了按,這才說道:“這是我家走失了十幾年的長女。(.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傅傾饒渾身一震,驚愕至極,忙垂下眼簾掩去全部驚異。


    屋內眾人先是齊齊一靜,繼而嘩然。


    十四年前溫家出事後,明家大小姐也失蹤了,這是京城裏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如今,這是找回來了?


    楚涵宣冷冷地掃視著四周。眾人就也不敢再出聲。


    “明大人的長女?”楚涵宣沉吟片刻,說道:“朕仿佛記得,是名喚‘月盈’的女娃娃,是麽?”雖然十幾年前見過這女孩子許多次,可是那麽多年過去,早已記不清了。


    “正是。真沒料到,時隔十四年,竟然能再次看到她。”明學政難掩欣喜,花白的胡子都在輕輕顫動。頓了頓,仿佛這才想起楚涵宣的話,忙又行了個禮,說道:“多謝陛下。沒想到陛下竟還記得她的名字。”


    “果真如此?她真的就是明月盈?”楚涵宣望了眼狼狽的傅傾饒,“若真是明大小姐,怎會與大人相見卻不相認?”


    明學政深吸口氣,抖著手指了傅傾饒怒斥道:“這就得問這個孽障了!”


    傅傾饒心知明學政給她冠上‘明家大小姐’的名號來救她,他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若她與他的話有所差異,不隻是她要出事,明學政要出事,就連明家,恐怕也要遭殃。


    楚涵宣從來不是一個大度的人。


    她沉默片刻,一字一字堅定說道:“做個大小姐有什麽好?必然嫁人,生子。我不願。”又微微別過頭,輕輕地道:“我不願嫁人。溫意寧不在了,我的心也就死了。”


    說起大哥的名字,她的心裏一陣陣發疼,差點又要落淚,忙硬生生忍住。


    聽到她的話,年長些的官員都有些唏噓。


    當年溫家何等意氣風發,溫家的兒郎也真正是人中之龍。明大小姐心係溫家大公子一生一世,倒也情有可原。


    隻是這代價……略高了些。


    “孽障!你這是說的什麽渾話?”明學政勃然大怒,“為了這個理由,你就能如此不孝?我和你娘還沒死!看看你這副樣子,不男不女,成何體統!”


    “可是他想做官。他一直想著做個好官,造福百姓。”傅傾饒想到大哥二哥的誌向,心痛難當,“他不在了,我還在。他做不到的,我還能做到。就算不如他做得好,也不如他做得多,但是,我盡力了。”


    溫家兒郎龍章鳳姿,她作為溫家唯一的女兒,卻一直在給哥哥們惹麻煩,讓他們頭痛難當。


    如果她繼續渾渾噩噩下去,等到哪天她也死了,黃泉之下看到他們,豈不是要心情忐忑無法抬頭?


    怎麽樣,才能在相見時無愧於心,怎麽樣,才能讓他們以她為傲……


    “你……”明學政氣道:“你這還有理了?!”


    他在殿內尋找棍子,揚言要打死這個孽障。眾位同僚齊齊相勸,他也不聽。


    誰曾見到素來穩重端方的明大學士氣成這般過?


    對著外人他一向儒雅有禮,恐怕隻有自家孩子,才能讓他如此失態。


    楚涵宣見狀,反倒有些信了。


    看著明伯父如此維護自己,想到阿姐為了她背井離鄉那麽多年,傅傾饒慢慢跪正身子,朝明學政端端正正磕了個頭,清晰說道:“請父親贖罪。”


    ‘父親’二字一入耳,明學政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下,慢慢直起身來,立在了那裏。


    他很想回頭望一眼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娃娃。


    那個總是揚著明媚笑容不知愁苦的女孩子,如今卻成了這般隱忍的性子。


    這些年,她是如何過來的?


    但他忍住了。


    還不到時候。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硬是扭過頭不理她。


    楚涵宣在愧疚的傅傾饒和氣極的明學政間看了幾眼,慢慢揚起了個笑容,“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又朝黃公公說道:“令人備轎。明大人尋回愛女,朕要親自送人回去才好。”


    回去的路上,楚涵宣、明學政和傅傾饒三人各坐了一頂轎子。三個轎子緊緊挨著,哪個有點風吹草動,其餘兩個看得一清二楚。


    傅傾饒便明白過來,楚涵宣這是防著有人去給明夫人通風報信。他要親自送人是假,準備借著明夫人的表現來試探她真偽才是真正目的。


    明伯母……


    想到那個溫柔和善的長輩,傅傾饒不由揪緊了手旁衣衫。


    乍一聽說皇上駕到,明夫人還當是下人們開玩笑唬她的,便擱下手頭忙著的事情,半真半假迎了出來。等到黃公公為一個轎子撩簾子時,她才明白這約莫是真的,就定了定神,恭迎聖駕。


    楚涵宣讓眾人平身後,當先邁入大門。走了幾步,他猛地回頭去看,見明夫人和明學政分別在兩側行著,兩人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這才放心了七八分。喚過明學政與自己並行,繼續朝裏走去。


    “等下讓明夫人猜上一猜,給她個驚喜,明大人以為如何?”


    傅傾饒能想到楚涵宣這般做派的用意,明學政自然也想得到,便順著他的意思笑了笑,“但憑陛下做主。”


    楚涵宣以前也見過明夫人,不過寥寥幾次,他根本沒留意過對方的長相。如今在屋中坐定後,他仔細打量了下明夫人。


    她身材嬌小麵容清秀頭發烏黑,雖然兒女都已成年,可若是不認識的人,怕是要以為她不過三十出頭。


    剛才他想著傅傾饒看上去不過二十的年紀,怎麽可能是明家二十七八歲的長女明月盈。如今看清明夫人的模樣,方才有些了悟。


    許是女兒肖母。母親顯得年輕,女兒便也如此。


    他抬手指了指傅傾饒,問明夫人道:“你可認得她是誰?”


    明夫人早就看到了個少年跟在後頭,方才見他衣衫不整,她便沒有多看。此刻聽楚涵宣如此說,她就仔細瞧了瞧。


    那五官,那眉眼,那唇角,分明是……分明是……


    她的眼中劃過驚喜,閃著不可置信,一時間,竟是沒話了。


    楚涵宣微微頷首,明學政走上前,扒開傅傾饒的頭發,露出那個傷疤。


    “夫人,你可還認得這個?”


    明夫人怔愣了下,眼中浮現驚喜。


    “認得,自然認得。這傷,當年……”


    她哽咽著,想到楚涵宣在這兒,又將滿腹的話咽了回去。


    ――溫家的囡囡喜歡爬樹。有一次來明家玩時從樹上摔了下去,被樹枝劃出好大一個傷口。


    “明夫人可是認出她了?”


    明夫人拿起帕子拭著眼淚,悄悄去看明學政。


    明學政似是沒有感覺到一般,凝視著屋裏的一幅畫,一動不動。


    那是他們的大女兒最喜歡的一幅畫。十幾年了,女兒沒回來,那畫就一直掛在原處。


    兩人幾十年夫妻,感情甚篤,早有默契。


    明夫人又擦了兩下眼睛,望著傅傾饒喜極而泣,“這不是我們的盈兒嗎?”她執起傅傾饒的手,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真切地說道:“你居然活著。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沒想到,溫家小囡囡竟然沒死!


    傅傾饒知道明夫人這番話是說給‘阿嬈’聽的,淚意就又湧了上來,“是,我還活著。我還活得好好的呢。”


    “那就好。那就好啊。我日盼月盼,就想著老天能不能讓我再看你一回。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了。來,坐下,讓我好好看看你。唉,怎麽弄得那麽濕?來人,弄幾身幹衣裳過來。”她將全部注意力放到了傅傾饒身上,竟是連當今皇上都給忘記了。


    望著眼前之人眼角的細紋和淚光,傅傾饒哽咽著,有滿腹的話想要說出來。


    她想說,謝謝伯父伯母,明家的大恩大德,她無以為報。她想說,阿姐活得好好的,是她害得阿姐不能見他們。她想說,她對不住他們,拖累了他們一次又一次。


    可楚涵宣在,還不能說。


    她想了許久,最終,千言萬語隻化成了一句話:“您別哭,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家人都很好的!!!


    唔,想不想看阿嬈女裝的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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