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段溪橋那聲“進來”後,傅傾饒盡量無視大公主利刀一般的眼神,隻硬著頭皮走到段溪橋跟前,字字鏗鏘地說道:“大人!林大人讓我請您回去!有要事相商!”


    “放肆!誰準你進來的!”


    伴隨著一聲尖叫,一個酒壺當頭砸了過來。


    傅傾饒靜立不動,段溪橋伸手一撈將酒壺截住,“是我。剛剛你不是聽見了麽?”


    傅傾饒本著避禍最重要的原則,悄悄把身子往他後麵挪去。


    段溪橋不著痕跡地往前側方挪了半步,將她護在身後,“時辰也不早了,大理寺事情繁雜,少了我還真沒法辦。下官告辭。”


    “慢著。”大公主慢慢起了身,纖纖玉指遙指傅傾饒,冷冷問道:“他是誰。你為什麽這樣護著他!”


    傅傾饒秉承諸事不管但求自保的原則,一聲不吭,戳了戳段溪橋後背。


    段溪橋會意,正要說是個無關緊要剛去大理寺的下屬,抬眼看清大公主眼中赤.裸.裸的嫉妒,他心中一動,故意探手往後做了個保護的姿態,警惕地說道:“你問這做什麽?”


    身後的傅傾饒一聽,這不對啊,怎麽沒按套路走啊,正欲親自出馬撇清關係,就聽大公主拊掌而笑,連道三個“好”字。


    她探頭出去看了眼,正巧大公主也在看她。明明是溫柔和順的相貌,偏偏一雙眼眸仿若淬了毒般,凶惡狠戾。


    傅傾饒當機立斷往右前方側邁一步,站穩就揖,“微臣不過是一區區七品……”


    “你做什麽?以為我護不住你?”段溪橋滿臉擔憂地說道:“你放心,就算是在公主麵前,我也定要護你周全!”


    他語氣溫和到了極致,眼神關切到了極致,驚得傅傾饒瞬時激起密密一層雞皮疙瘩。


    “大人你……”


    不待她說完,段溪橋將方才接住的酒壺隨手丟到地上,一手探到了傅傾饒背後,狠狠摟住了她。


    段大人手速很快,傅傾饒沒防備他會來這招,冷不防就被他給抱緊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感到自己落入了帶著醇厚酒香的溫暖懷抱,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喂,你想幹……”


    “他到底是何人!”大公主忍著滔天怒火衝了過來,一把拽住段溪橋手臂,恰好打斷了傅傾饒的問話。


    段溪橋輕飄飄說道:“一個下屬。”偏又把手摟得更緊了些,又拖著懷中人往後退了半步,借此擺脫大公主的抓握。


    溫熱的男子氣息環繞在四周,傅傾饒氣得臉都綠了。


    她使勁掙紮了下,力氣不如段溪橋大,沒成功。於是趁著段大人和大公主大眼瞪小眼的功夫,咬著牙狠命去踩他的腳,感覺不夠過癮,又用力碾了碾。


    段溪橋“噝――”地倒抽一口涼氣,頓時破功,再裝不出溫情模樣,甩頭怒視傅傾饒。


    正當大公主就要發現兩人‘相親相愛’的真相時,一人踱步進屋,掃了眼摟在一起的兩人,哼了聲,不屑道:“光天化日,成何體統。”轉而看向大公主,神色平靜地望了下大公主探向段溪橋還未收回的手,頓了頓,笑問:“不知公主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大公主勉強笑了下,正要回答,段大人已經忙不迭地鬆開傅傾饒抽出自己苦命的腳,搶先問道:“斷頭之事,想必駙馬已經知曉了吧?”


    陶行江答道:“昨日此事傳得沸沸揚揚,自是聽說過一些。”說著看向大公主。大公主滯了下,最終去到他身邊站著。


    段溪橋剛鬆了口氣,就感到背後驟然一疼――傅傾饒不動聲色地在他後背上狠擰了一把。


    段大人的衣衫並不太厚,這一下扭得實打實,又轉了個圈,當真是疼到了骨子裏。偏偏他還不能當眾叱她,不然方才那番作態就全白費了,隻得強笑道:“不知駙馬都聽說過什麽?”又悄悄往旁邊挪了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他這一動,傅傾饒便瞧見了陶行江。


    她是第一次見到慧寧公主的夫君,待到看清,就有些愣了。


    陶行江身量頗高,身材結實雄壯。本有武人英姿颯爽的風采,偏偏穿了身緋紅衣裳,看上去有些不太搭調。


    不知為何,傅傾饒就想到了守在樓梯口處的兩名紅衣美貌少年,繼而憶起昨日在酒樓時,喬盈與她說過的那番話。


    當時兩人說過與十一相關的話題後,雅間外的走廊上響起幾個客人的高聲嚷嚷:“那仙客居有什麽了不起的?穿的不好又怎麽了?老子有的是錢!還怕付不起銀子麽!”


    他身邊幾人顯然也是憋了一腔怒氣,在旁紛紛附和。


    也有人在旁邊低聲勸道:“公主脾氣不好,你們都小聲點,別東西沒吃成,反被人打了。”


    一天裏連續兩天聽到慧寧公主,饒是傅傾饒不是多事的性子,也不由得上了兩分心,說道:“記得以前她性子還不錯,常來家裏玩,怎地這幾年變化這樣大?”


    喬盈瞥她一眼,說道:“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傅傾饒滿臉茫然。


    喬盈低歎一聲,說道:“她往日裏也不是和軟的,不過是對你二哥存了些心思,待你們家的人就比對旁人和善許多。自你二哥……這些年,她那性子沒人能壓得住,就越發厲害起來。”


    傅傾饒彼時年幼,並未能察覺出慧寧公主的心思,如今頭一次聽說那段往事,細細品來,當真有些苗頭,隻是當時的她未能發覺。但她印象裏,二哥對慧寧公主倒沒什麽特別之處。


    “就算二哥活著,她也做不了我二嫂,何必呢。”


    喬盈嗤了聲,說道:“她可不那麽想。不然,也不會找了個武狀元嫁了。”


    傅傾饒的二哥騎射弓箭樣樣頂尖,武功又極好,當年京城裏愛慕他的世家少女不知凡幾。每當二哥出行之時,必有無數少女在街旁巷口偷窺,真正是風流倜儻的翩翩少年郎。


    傅傾饒隻當公主是愛慕二哥的人之一,如今聽喬盈又說她的駙馬爺是武狀元後,反倒絕了那個想法。


    ――公主或許喜歡的不是二哥本人,隻是二哥那“武功最好”的名頭罷了……


    隻這樣一想,她心裏的悵惘便少了大半,專心致誌地與喬盈說起旁的事情。


    現如今看著長相和順的慧寧公主,傅傾饒的心情又複雜了幾分。


    當年二哥最愛的便是紅色,如今慧寧公主讓她身邊男子皆著紅,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怔了片刻,傅傾饒剛回過神來,就見段溪橋正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雙桃花眼裏滿是戲謔。


    “……不知傅大人怎麽看?”


    聽到段溪橋這樣問,傅傾饒真正是滿臉茫然。


    她壓根就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明明知道他在給她挖坑,可如今被大公主夫妻倆這樣盯著,她沒法保持沉默,隻得訕笑著說道:“下官聽左少卿大人的,段大人說怎樣,就是怎樣。”


    段溪橋十分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對大公主揚起個燦爛無比的笑,說道:“傾饒這點最好,什麽都聽我的。”還回過頭,曖昧無比地對傅傾饒眨了眨眼。


    傅傾饒剛剛落下去沒多久的雞皮疙瘩又蹭地下全冒了出來。偏偏剛才那話是她自己說的,完全沒法反駁。


    大公主嬌弱柔美的臉孔頓時扭曲了,眼睛噴火嘴角含怒。身邊陶行江關切地問了她一句,她也不搭理,隻恨恨地瞪了段溪橋半晌,忽地轉身大步離去。


    陶行江朝段、傅二人拱了拱手,快步跟了過去。


    正主兒走了,倆人也沒留下的必要,一前一後慢吞吞地往外走。


    去到一樓時,傅傾饒的身影剛一出現,就有人喊道:“快,就是那人,攔住他!”


    傅傾饒被兩名壯漢攔住後,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說話的是引她進屋的那個侍女。


    她這才想到了自己點的那道湯,頓時無語至極,問道:“多少錢?”


    “一百一十五兩!”


    傅傾饒瞠目結舌:“就是個白菜豆腐湯,那麽多?”


    侍女冷笑道:“你這樣的窮鬼姑奶奶見得多了。咱們店裏,最低等的屋子一進門也是一百兩,一碗湯不過十五兩銀子都付不起,還想進仙客居?你們給我把人看好了,別讓他跑了!”


    傅傾饒身上滿打滿算才十三兩銀子,連個零頭都不夠,隻得挨到段溪橋身邊,用手肘搗搗他,“有沒有一百五十兩?借我用用。明天還你。”


    “有。不過……”段大人斜睇著她,“……不想借給你。”


    傅傾饒不可置信地看他,段大人朝她邪魅一笑,然後就……


    就這麽揮揮手走了。


    望著他灑然離去的身影,傅傾饒目瞪口呆。


    段溪橋居然不肯幫她付賬?


    她拚了老命來救他,他居然不、肯、幫、她、付、賬?!


    這是什麽人啊!


    傅傾饒正氣得肝疼肺疼,就聽旁邊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啊,那位大人的帳還沒結?多大點兒事呐,算我頭上,讓他走吧。”


    她覺得這聲音耳熟,猛地回頭去看,恰好在晃動的簾子間瞧見正在上樓的幾個身影,赫然正是車行遇到的那個少年帶著阿關他們。


    傅傾饒轉回身來,蹙眉道:“銀子是吧?你們派人去喬家鞋莊要吧,不用剛剛那人幫我付。”


    誰知麵前幾人根本不買她的賬。


    侍女完全無視傅傾饒,隻朝兩名打手點點頭,說道:“那位少爺發了話,放人吧。”


    望著聽了這句話後自行分開讓路的兩名打手,傅傾饒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些人真是……


    你們不要隨隨便便幫人下決定好不好!


    誰要欠那種人的人情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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