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雷想都沒想,直接說道:“我方才正想要……”話說到一半,呼延雷似是感覺到了什麽,麵容一肅,兩個老家夥狡猾的目光聚在一處,都體會到了彼此眼光中的意思。今天晚上布置下了這麽大的動靜,按說已經是天羅地網,任憑他是大羅金仙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通過這層層圍困逃回山上,可是那小賊偏偏就是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憑空不見了。上山的路早就已經被封死,他如今還能躲到哪裏去?放眼這山腰上,就差挖地三尺了,要真是非要說有什麽紕漏,也就這一處軍營沒有搜查過了,如果說那人真的藏到了自己的軍營裏麵,這個說法有點不可置信,但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李文軒又是江湖中人的出身,這樣子的話,外麵的士兵搜查不到他,那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呼延雷想通了這些,抖擻了抖擻精神,大手一揮,當即向身邊的幾員副將說道:“傳令下去,叫外麵的將士全都撤回營中,從現在開始封鎖營門,那賊人很可能就躲在我們的營中,叫大家給我搜,一個犄角旮旯都不準放過,發現其行蹤的人賞銀百兩,擒拿者賞銀千兩,晉三級!”


    旁邊的幾員副將聽的也是直冒汗,李文軒怎麽可能藏到軍營中來,那不是羊入虎口嗎?況且這個人的功夫可不簡單,他要是躲在軍營裏麵,冷不丁的給自己來一下,小命可就是不保啊,一時間都是背後涼颼颼的。但再一想的話,也卻是是有幾分道理的,畢竟他們這些人這幾天來都沒少為了山上的兩個人下功夫,如今更是聽到主帥許下了重利,於是當即傳令下去,就見剛剛從山腰上撤下來的那些士兵,已經將矛頭調轉了方向,開始對著軍營裏麵,原本失望的神色,已經重新燃起了幾分興奮。


    呼延雷布置下這些之後,又與絕塵老道耳語了幾句,絕塵兩道眼睛微微眯縫著,隻露出了一陣寒冷的殺意,跟著微微點頭,然後走出了兩步,就在眾人納悶這老道要做什麽的時候,忽然見他長劍一抖,整個人一聲呼嘯,如箭一般的竄上了中軍大帳的頂棚。


    眾將士看到這一幕有點傻眼,佩服這老道功夫的同時,也都有幾分生氣,你腳踩在中軍大帳上麵,那就是踩著主帥了,這老道這不是擺明了對主將不敬嗎?但是看到呼延雷不但沒有絲毫的不悅,反倒是有些緊張,又十分期待的望著絕塵,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搞什麽名堂,眾將士自然也不好亂說話。


    以他先的修為,絕塵在躍上帳篷頂端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是撲空了。適才呼延雷告訴他說覺得自己身後感覺不太妙,似乎是有些殺氣,怕是李文軒就躲藏在這裏,絕塵自然是不會放過這一點的蛛絲馬跡,於是才有了這舉動,不料還是晚了一步。


    盡管是撲了個空,絕塵卻沒有著急下去,既然呼延雷敢那麽對他說,就算是呼延雷沒有看到李文軒本人,但以他的身份絕對不至於無中生有,胡亂說來欺騙自己。在帳篷頂上細細搜索一番,忽然聞到一絲酒香。功夫練到了一定境界,人體的六識早就遠遠超過了尋常人,絕塵練了一輩子,這鼻子自然是尖的很,他聞的出來,這酒香便是他徒弟身上的酒,他徒弟嗜酒如命,還極其挑剔,還隻喝好酒,絕塵為此曾經訓斥過他無數次,所以對這酒的味道自然是不會陌生。


    想到自己的徒弟的身體,氣上心頭,絕塵更是將手中寶劍抓牢了幾分,恨不得現在就將李文軒大卸八塊。


    循著酒味找了片刻,很快,就在龍骨附近的毛氈上找到了幾小塊濕潤的痕跡,手指一蘸,反到鼻尖嗅了嗅,那股酒香正是從這裏散發來的。


    本來絕塵之前的話都是推測,他也拿不準李文軒是不是當真就在軍營裏麵,畢竟這種事情太過冒險,不是親眼所見,誰也沒有把握就說李文軒一定在這裏。現在看到了帳篷頂端的的那點酒液,而吳有道被殺之後身上的吃食酒水全都不見了,這裏的酒水未幹,顯然是剛剛留下不久,絕塵再無半點懷疑,大聲道:“將軍,請速速著人搜查,老道敢以性命擔保,他此時必定還在我營中!”


    再說李文軒,他在帳篷頂上看到絕塵回來,見他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先是好笑,這老道士怕是在山路上沒少受累,不過很快就開始發愁,如今絕塵找他不到,怕說不得還會想別的辦法來折騰自己,此時自己窩在這裏,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文軒思索間,先是聽到呼延雷發令封鎖軍營,跟著就見他們兩人低頭耳語,再想起之前呼延雷突然回頭看自己的那一眼,李文軒心中突然凉了半截,雙手在帳篷頂上輕輕一推,整個人就向帳篷後麵滑了出去,落地之後也不敢耽擱,一直向後跳過了兩個帳篷。也就是這麽點功夫,還沒等李文軒站穩,就見到絕塵已經飛身上了中軍大帳。


    李文軒暗呼好險,自己再晚上片刻,就要被絕塵逮個正著了,隻是李文軒自以為躲開了絕塵的耳目,卻沒想到自己之前喝酒的時候不小心從塞子口滲出的幾滴酒水,缺叫絕塵給抓了個正著。


    李文軒現在是躲在一定普通軍帳的較落後,四周沒什麽遮擋,有人經過很快就能發現李文軒,當即擦了把冷汗,正尋思著再找什麽藏身之處,卻聽得四周全都是西夏兵急促的腳步聲,顯然西夏兵得令後已經行動了起來,正在到處搜捕李文軒。


    西夏兵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現在聽說李文軒自己跑進均迎來了,那可不客氣,整個軍營中的場麵就跟抄家似的,也不管這其實是自己的地盤了,是個草叢就要用長槍捅上幾捅,見個稍微大點的石頭,都要用鋼刀敲上幾下,似乎石頭縫裏麵也能藏著人似的。就連自己住的那些帳篷,每個裏麵也都要查上五六遍,每個鋪蓋卷都得敞開了抖三抖,這才安心,一時間整個軍營裏麵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李文軒幸虧是提早就偷了一身西夏兵的衣衫,在幾次躲閃不及的情況下,便昂首挺胸在裏麵亂晃,西夏兵正忙著搜尋,一時倒也沒注意到他,不然在如此嚴密的搜尋中,李文軒這辦法卻不成用的太多了,畢竟別的士兵都是一隊隊的行動,少則五六人,多則十幾個人,而李文軒是個落單的,裏裏外外就他一個人,實在是太過顯眼了。


    李文軒現在是頭大如鬥,沒想到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每次跟那些西夏兵擦肩而過,都要提防著人家會不會突然轉身給自己來一刀,這種煎熬與折磨比麵對麵的刀相拚更加是叫人吃不消。並且李文軒偶爾抬起頭四下大量的時候,還總能看到絕塵的身影在幾個帳篷之間跳來跳去,顯然是在居高臨下找尋自己,而自己現在要是稍微出一點點的紕漏,絕塵瞬間便可以將自己攔下來。


    西夏兵熱鬧了一陣,軍營中一時又安靜了下來,李文軒正納悶他們是要做什麽,難道是這麽快就泄氣了?可是有點說不通啊。


    這份安靜沒有保持多久,當聲響再次傳來的時候,隻見西夏兵已經改變了策略,似乎是覺得之前那樣子搜沒什麽效果,不再像之前那樣子亂哄哄的胡搜一氣,而是將軍營劃成了幾塊區域,從外麵開始,一隊隊的西夏兵,從外圍一步步的向前推進。


    李文軒這時候在連續的躲躲藏藏之後,已經再次溜到了中軍大帳的後麵。因為西夏兵不管怎麽搜,有兩個地方始終是不敢亂動的,一個就是這中軍大帳,還有一個就是老道士住的那頂帳篷,所以李文軒為求避險,也隻能硬著頭皮再次回到這裏。


    眼看這西夏兵將搜索的圈子越縮越小,怕是頂多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李文軒就要被困住,現在該怎麽辦?難道再次行險,躲進中軍大帳嗎?李文軒想了想,還是沒有這麽做,方才呼延雷突然的一個回頭,將自認為蔭蔽的很好的李文軒瞧的有點心虛,他也不知道這位老將軍是有什麽本事,竟是能猜到自己的行蹤,看來人家也不是吃素的,李文軒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試探呼延雷的手段了。


    現在這裏除了呼延雷的中軍帳,還有的就是老道士的那頂帳篷了,老道士住的帳篷就在中軍大帳的後麵,李文軒心中一動,自打在山上看到老道士出了帳篷,他這個帳篷就再也沒有人進出,毫無疑問,現在裏麵一定是沒有人的,不然現在外麵吵吵鬧鬧的,帳篷裏麵要是有人的話也該出來了,並且以呼延雷對他的恭敬來看,西夏兵定然不會來這裏搜查的,躲在裏麵要躲過西夏兵的搜查倒是極好的。隻不過要是老道士自己回來了,那該怎麽辦?現在兩人正麵交鋒的話,李文軒可不是絕塵老道的對手了。


    “管不了那麽多了,到時候我搶先出手,攻他不備,我也不見得吃虧,隻要殺了老道士,我今日脫身便多了五成的勝算!”


    下定了決心,李文軒一腦門子就紮進了老道士的帳篷。


    “什麽人!”


    李文軒剛剛踏進了一步,還沒看清楚帳篷中的情形,就聽得其中有人一聲低沉的喝問,聲音中還帶著些許慍怒,盡管李文軒之前自己是斷定了這頂帳篷中沒有人,不過更加教李文軒吃驚的,並不是自己猜錯了,而是這個聲音有點耳熟,說話的人自己必定是認識的,但是情急之中李文軒一時想不起來這人是誰,但是不管怎麽說,能在這裏的人就一定是是敵非友了。當下亮出了青霜劍,為了避免那人叫喊出聲,輕身一躍就向話音傳來的地方刺了過去。


    這個帳篷盡管不比呼延雷的中軍大帳那麽寬闊,但是裏麵沒什麽物件擺設,裏麵倒是顯得格外寬敞,隻不過帳篷的中間卻是被幾塊氈布給隔開,一頂帳篷裏麵就此被隔成了兩間,而剛才說話的那聲音便是從氈布的另一麵傳來的。


    李文軒一劍既出,氈布對麵的熱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不由分說,抄起一直短戟,隔著氈布與青霜劍架了一招。


    “叮”的一聲悶響,兩件兵刃相交的時候,是隔著氈布的,不然這碰撞的聲音定然不會小了,但是兩件兵刃這一撞之下,那氈布也被扯落在地。


    沒有了氈布阻擋,李文軒與氈布後麵的那個人正好是一個麵對麵,兩人同時都是一聲驚呼:“是你!”


    其實就在氈布後麵的那人揮動鐵戟來格擋的時候,李文軒心中已經若有所悟,但還是不太敢確定,如今兩人之間再無阻隔,李文軒不禁聯想起依蘭公主的行蹤遭到泄露,半路遇襲,多半就是與此人有關了。當即冷冷道:“龍戟,想必你現在在西夏過的應該好的很吧!”


    李文軒對麵這人正是燕雲十八騎中的龍戟,之前跟李文軒動過幾次手,兩人始終是有些不對頭,那些還不甚要緊,關鍵是龍戟對明珠是喜歡的厲害,千方百計的討好明珠,但明珠始終對他愛搭不理的,幾乎從來就不給他好臉色看,相反倒是對他們的這個死對頭李文軒青睞有加,在元帥府中為了李文軒,更是與龍戟大打出手,自那往後,龍戟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整日悶在房中,幾乎是誰都不見,這件事情元帥府中的人全都曉得,不過這種事情本來就不好由別人來插嘴,並且明珠的性子大家也都知道,她對龍戟沒什麽興趣,龍戟就是再費勁怕是也難有好結果,所以眾人也都裝作不知道了。


    龍戟看到李文軒,立時雙目通紅,一腔怒火恨不得將李文軒化為灰燼。


    往日的龍戟盡管說不上是多麽英明神武,但是船上燕雲十八騎的那一身行頭,也是幹練的很,功夫也俊的很,說他是一條好漢,絕對不會有搖頭。不過今日看起來卻狼狽的多,一身的衣裳鬆鬆垮垮的,周身冒著酒氣,腳下還倒著兩個酒壇子,完全是一副酒鬼的模樣,與往昔的麵貌實在是相去甚遠。


    之前與李文軒打鬥,龍戟知道自己的功夫是不如李文軒的,不過他現在也不見半點畏懼,反而是冷冷道:“李文軒,你好硬的命啊!千軍萬馬殺不死你,大火焚山也燒不得你,隻不過我要看看,你今日還有什麽法子可以走出這營門半步!”


    李文軒道:“果然,果然是你,我不明白你為何要與西夏人勾結,這等賣主求榮之事,你居然也能做得出來,往日我與你雖為敵對,但心中對你還有三分敬重,如今你這等行徑,卻是叫天下人不恥!”


    “天下人?不恥?哈哈!”龍戟笑了一聲,跟著麵目猙獰,指著李文軒罵道:“天下人都可罵我,都可以戳著我的脊梁骨說我的不是,賣主求榮也好,背信棄義也罷,但是唯獨你!就是你!李文軒,唯獨你罵我不得!你可知道我有了今天是因為什麽?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李文軒!是你將我逼到這一步的!”


    “我?”李文軒心中也有些疑惑了,自己在元帥府中住的那些日子,與旁人倒是還都說得來,但唯獨與這個龍戟是加起來說話沒超過三句,他說自己將他逼到這步田地,此話又是從何說起?冷笑道:“龍戟,你自己自甘墮落,卻還要找這許多借口做什麽?我幾時逼過你?難道今天這事情,是我將刀架在你脖子上,讓你去做的嗎?”


    龍戟又是哈哈一笑,道:“好你個大言不慚的李文軒,你倒是說的輕巧,我問你,若不是你的出現,明珠幾時曾經對我那般冷落?若不是你,明珠怎麽會將我們一起學藝十多年的情分看的那麽淡!若不是你,明珠現在多半已經是我的人了!就是你,橫刀奪愛,從我的身邊搶走了明珠!若不是因為你,若不是為了明珠,我又何苦向那臭老道虛與委蛇?我全都是為了明珠!明珠啊……”


    龍戟說道最後,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幾近有些瘋癲,龍戟對明珠心存愛慕李文軒是早就知道的,還曾親眼看到過他給明珠準備了一個碩大的夜明珠,說什麽明珠配明珠,要用此來討得明珠的歡心,至於結果,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不過至於他說李文軒將明珠從他身邊搶走,這就是他一廂情願的話了,明珠對龍戟的態度如何,李文軒自然是清楚的很。


    聽龍戟說的這些,李文軒心中反倒是不似之前那般驚慌,而是稍微安頓了一些,看龍戟的情緒似要失控,李文軒也不敢刺激他,壓低了些聲音,問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何要幫西夏人?”


    龍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西夏人要的是依蘭公主,而我要的是明珠的人,還有你的命,隻要我可以得到明珠,什麽西夏,大金,跟我便再無瓜葛!隻要殺了你,明珠一定對你心死,我到時候帶著明珠終老山林,比神仙都快活,哈哈,這個理由足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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