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軒下山的時候心中的確是十分謹慎的,一路下山的時候也是順當,沒遇到什麽波折,但是現在的這個發現卻是叫他當真有些怕了,這些鐵蒺藜看來是擺明給自己準備的,究竟是什麽人居然能提前算到自己將會從這裏經過,早早的就在這裏布下鐵蒺藜來等著自己上鉤?自己偏偏還自作聰明挑了這條險路,卻不料是正好中了旁人的下懷,山下的數千西夏兵盡管厲害,但是這些都是在明處的,李文軒與明珠躲在山上,是敵明我暗,現在卻是掉了個個,山下的軍中反倒是有個可以殺人無聲的家夥藏在暗處。


    看著腳邊這個方才差點叫自己萬劫不複的山澗,李文軒隻覺得背後發冷,黑暗中好像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盯著自己,看來這山上的危險並不隻是那些西夏兵,好像還有什麽別的力量。


    事到如今,是繼續往前走,去看一看西夏人的虛實,看一看到底是什麽人在算計自己,還是說就此退回去,與明珠繼續躲在山洞中,就此躲藏下去?


    “罷了,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費盡心思要來取我的性命!萬軍之中不死,滿山大火也燒不死我,便是天不亡我!”


    李文軒打定了主意,豪氣陡生,既然那人想要將他無聲無息的害死在這裏,李文軒就偏要走上一道,看他手段到底如何。於是從山石縫中找了不少的碎石和土塊揣在袖中,就繼續往前走,每每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李文軒必先用小石子打上去試探一下,確認了沒有鐵蒺藜然後才會往前走,如此一來李文軒前進的速度便減緩了下來,不過走了一段倒也習慣。


    又往前麵走了一段,已經是到了那顆鬆樹下麵,鬆樹橫著長在崖壁上,先是寬厚的枝幹平行著生長,直到兩丈開外的時候,樹冠才掉了個頭開始往上麵長,從遠處看去,就像是一把歪脖子的大傘。李文軒腳步頓了頓,望著那棵鬆樹,粗略估算了一下,這樹上藏上五六個人絕對不是問題,既然那人能想到在這山崖邊上布下鐵蒺藜來等我自己主動上鉤,而這刻鬆樹就在其中的必經之地,那人焉能放過這麽好的一處伏擊地點嗎?他若是在這鬆樹上設下三五個弓箭手,趁著我不備突發冷箭,山崖不比平地,沒的躲閃,那麽今日還能有我活命的機會嗎?


    想到這裏,李文軒死死的盯住那顆鬆樹,已經做好了拚命的架勢,盡管目前一個人都沒見到,李文軒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甚至還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在遠處觀望片刻,這裏寂靜如常,沒有半點聲息,實在是看不出什麽端倪,難道是自己猜錯了?李文軒定了定心神,就悄悄的向那鬆樹摸了過去。


    終於有動靜了,不等李文軒跳到樹幹上,卻是先聽到一個呼嚕聲傳來,李文軒此時渾身緊繃,一聽到有動靜就是心中一凜,當即握住了青霜劍,那山上的人若是想要發出聲音來通報自己的消息,李文軒立即就要給他來幾個透明窟窿。


    不過那上麵的呼嚕聲倒是沉穩的很,像是完全不知道危險正在向他靠近,李文軒心中好笑,這上麵有人在打埋伏是不假,可是又要打埋伏還有要偷懶睡覺,嘿嘿,那西夏兵該倒黴了。等李文軒摸到了上麵,隻見三個西夏兵正縮在樹根處睡覺,李文軒暗暗好笑,想來定是有人叫他們在這裏埋伏自己,卻不料這三個家夥卻是對付周公去了,也不知道他們的將軍看到了這一場景會不會氣的當場暈過去。


    李文軒動作甚是輕緩,直到李文軒穩當當的站在了樹上,那三個人依然睡的香,李文軒搖頭笑了笑,出手如電,順電點了兩個人的穴道,直接叫他們在睡夢中就暈了過去,剩下的那個人,也就是剛剛打呼嚕的那個家夥,李文軒卻是扼住了他的咽喉,那個西夏兵在夢中正啃著紅燒蹄膀,左一個右一個,正忙活的不可開交,不料一個不慎,竟是噎住了,一大塊肉卡在喉嚨,上,上不得,下,下不去,眼看就要將自己生生被憋死了,這家夥心中一慌就醒了過來,當即感覺脖子上火辣辣的疼,方才那夢像是有古怪,等到他一睜眼就是一個周身衣衫破爛,隻有半條眉毛,頭發焦黃焦黃的,但看這一身的穿戴,可以說幾乎與乞丐無異,隻是他的神色中有一點倦怠,但是眉宇間卻是隱隱有一股殺氣透出,叫人一望之下就不由得生出幾分懼意,而與那人雙目對視的時候,更是不寒而栗。


    那西夏兵腦袋翁的一聲,頓時嚇的就不知所措,想都沒想,下意識的要開口喊救命,李文軒既然是先下手為強,哪裏還會給他機會叫他去通風報信?早就提防著了,手腕向上微微一頂,西夏兵一句話就全憋在了肚子裏,還險些咬掉了半條舌頭。


    李文軒看著他驚駭的目光,微微眯縫著眼睛,臉上不見喜怒,淡淡的說道:“我問你,大晚上的,你們幾個人不睡覺,在這裏做什麽?”見這人眼珠子滴溜溜轉的飛快,怕是打這什麽鬼主意,又道:“哼,我醜話說在前頭,你不要想出聲叫嚷,不然我叫你這一輩子永遠再也不能說出半個字!”


    那西夏兵在李文軒一問之下,才想起自己還有兩個難兄難弟呢,偷眼一看,可不得了,那兩個家夥全都一動不動的躺在哪裏,不曉得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倒下的,看來麵前的人功夫應當很不錯,不然放倒了兩個人又怎麽能一點動靜都沒有?於是心中的恐懼有多了幾分,忙不更迭的點頭,連連稱是。


    李文軒緩緩的鬆開了他的咽喉,那西夏兵撲通跪在地上,開口第一句就是:“大俠饒命,小的家有上八十老娘,下有八齡幼女,還有寸頭黑炭頭留下的醜寡婦,隔壁大哥家的小妹子,大大小小十幾張嘴巴,這麽大的一家子全靠著小的的一點軍餉吃飯啊,求大家千萬開恩啊,您這一劍下去,可是一屍好多命了!”


    聽那胡亂一痛,李文軒不由得暗暗皺眉,特別是說隔壁大哥的小妹子,還有寡婦什麽的,看來一定不是個什麽好鳥。


    最後聽到他說“開恩”兩個字,李文軒心中好笑,你們這上萬人在草原上突然發難,殺了我帶來的兩千人馬,然後又有千人追殺我與明珠兩個人,那時候你們殺的痛快,殺的起興,怎麽就不說開恩了?現在倒是好,反過頭來叫我來給你們開恩?可你們又幾時想過要對我與明珠開恩?若不是老天爺幫忙,老子昨天就被山火給烤熟了!李文軒越想越是火大,麵色一沉,說道:“我問你的話,你怎麽不回答?”


    那西夏兵擦擦汗,原本嚇的有些蒼白的臉上卻是一陣紅一陣黑,變幻不定,吱吱唔唔的光哆嗦嘴唇,卻一個字都沒講。


    李文軒真的有些腦了,這就要伸手將他點暈過去,然後審問兩外那兩人,那西夏兵也是見勢不妙,不敢再耽擱,慌忙道:“大俠,您別生氣,小心為小的氣壞了身子,那可就太不劃算啦!我說,我說就是了!”


    “說罷,我聽著呢!”李文軒舉起的手又慢慢的放了下去。


    西夏兵眼巴巴的看著李文軒,又過好一陣子,直到看著李文軒要變臉色,這才怯怯的說道:“大俠,您方才問小的什麽?大俠武功蓋世,一舉一動都是有如天人,方差您瞪了我一眼,我就像是沒了三魂七魄,光顧著敬仰您了,那些話就……就沒記住。”


    李文軒原本心中怒火正旺,被他這麽跟打岔似的來了一句,當即就樂了,微微定了定神,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西夏兵看李文軒不似之前那麽凶惡了,膽子也大了一些,說道:“小的姓吳,名有道”


    李文軒皺皺眉頭,這人的名字當真古怪,吳有道,吳有道,那到底是有道還是無道呢?跟著又問道:“那好,吳有道,我問你,你們幾個人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山上來做什麽?”


    吳有道對自己的名字倒是絲毫不介意旁人會怎麽想,大概是已經習慣了,這回沒有再耍花腔,倒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道:“大俠,小的跟兩個兄弟是奉命在這裏設下埋伏,捉拿人犯的。”


    “人犯,哼哼!”


    李文軒冷笑兩聲,這些西夏人也當真狂妄的可以,盡管明珠是冒牌的公主,自己也是個臨時充數的將軍,但西夏人將自己成為人犯,也未免太狂妄了一些,心中登時起了殺意,下意識的在青霜劍的劍柄上麵摸了摸,劍鋒露出了兩寸,一輪彎月之下,劍光甚是顯眼。


    吳有道看李文軒的神態,心中納悶這到底是個什麽人,就像是從天而降的,而自己哥三個稀裏糊塗的就被他拿了,也沒見那兩個哥們跟他比劃記下,不知道他功夫到底如何,實在是不爽至極,說不定也是一個蒙人唬人的主,吳有道正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該找個機會脫身,並且李文軒身後就是懸崖,這要是一把推過去,他還不得粉身碎骨?正盤算這些惡毒計劃的時候,不經意的瞟見那一道青色的劍光,李文軒的這道劍光在西夏兵的眼中早就已經熟悉,青霜劍的劍光就是他們的噩夢。這幾天功夫裏麵,正是李文軒手中的這道劍光殺了無數的西夏兵,吳有道看到這劍光,心裏咯噔一下,自己在這打埋伏等的是誰?不就是麵前這位大爺,這顆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住,吳有道雙腿立時酸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出食指指著李文軒,磕磕巴巴的說道:“你……你……你就是李文軒!”


    “不錯,正是我,如假包換!”


    西夏兵的臉色頓時煞白,這幾天功夫裏,西夏兵幾次衝山,吳有道膽小怕死,就一直躲在後麵,所以他沒有與李文軒打過照麵,不知道李文軒道的容貌,但是遠遠是瞧見的,不過盡管沒能瞧見李文軒的容貌,但那一道在人群中如蛟龍一般上下翻飛的青光長劍殺的他的兄弟們血肉橫飛苦不堪言,這他可都是親眼看見的,沒想到自己時運不濟,被強派來做這個苦差事,本來尋思著這位大爺肯定不會經過這裏,三個人一合計就放心睡大覺了,萬萬沒想到居然還真的撞到了這個正主手中,那還能落下好嗎?吳有道直接委頓在地,不敢奢求李文軒饒他性命,隻要給他個痛快就是祖上冒青煙了。


    李文軒罵道:“別在地上裝死,我問你話,快些回答,如果照實說了,說不定我還能留你一命!”


    “是!是!是!”原本絕望的吳有道聽到李文軒口中還有活路,哪能不順著杆子往上爬?當即做了起來,不顧一身冷汗將衣服粘在身上難受至極,又道:“大俠,不對,是大將軍,李大將軍啊,我今晚和這兩個兄弟是被被他們逼著來害你的,你老人家武功蓋世,萬軍從中殺的七進七出,對麵人仰馬翻,您卻是片葉不沾身,這是何等高明?想來就算是兩軍陣前取上將首級,那都是如探囊取物一般,我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平時也就是劈劈柴,燒燒火,怎麽敢暗害將軍您?將軍您明鑒啊!”


    吳有道的馬屁功夫不錯,盡管都是說瞎話,李文軒聽著也受用,隻是這家夥沒有一句話是李文軒想要知道的,便板起臉來,有意嚇嚇他,說道:“你這家夥太過圓滑,我問你,你們是如何知曉我會從這裏經過的?”


    看到李文軒一臉嚴肅,吳有道也不敢胡亂拍馬了,萬一拍到馬蹄子上就不妙了,吞吞吐吐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上麵發話了,說那賊人……啊!不對!是那小賊說將軍您神通廣大,可通天地,區區山火根本奈何不得您老人家半根汗毛,所以您老人家在山上呆的膩歪了,就要下山走走,估摸著尋常平地您老人家飛簷走壁的功夫太高,都懶得走平地,專挑這些懸崖峭壁練腳力,所以才祝福我們幾個順著繩索下來藏在樹上,等您老人家過的時候就放冷箭,哎呀,這都不是人幹的事啊,什麽狗屁冷箭呸呸呸,就算是明知道憑大將軍的本事肯定是不妨在眼裏的,但我們也不能不敬啊,怎麽能這麽對待大英雄,大豪傑?”說罷還在自己手背上啪啪啪打了幾下,似乎是在懲罰自己。


    這個吳有道將大英雄大豪傑都叫了出來,讓李文軒著實一陣惡寒,看他拍馬屁的功夫,去茶樓當個說書先生還差不多,當兵卻是“屈才”了。被他誇的有點頂不住了,不由得問道:“你也好行伍中人,怎麽生得這麽油滑的嘴皮子?”


    吳有道咧咧嘴,笑的比哭都難看,卻是說道:“小的平時說習慣了……”


    李文軒不去跟他計較這些瑣事,隻是心中奇怪,那西夏兵的將領似乎對自己很是熟悉,但自己從來沒有去過西夏,在哪裏沒有認識的人,但那人卻能將我吃的這麽準,說不定是認得我的,手段還這般很辣,說不好是過去與我有些仇怨。李文軒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次都是生死之險,但要真的說起仇家,倒是還真的沒有幾個,於是問道:“你們的將軍叫什麽名字?”


    吳有道說道:“我們的將軍叫呼延雷。”


    “呼延雷?”這個名字陌生的很,李文軒不曉得他,想來這位護眼將軍認識自己的可能性也不大,一邊尋思著,一邊喃喃道:“這呼延應當不認識我,多半過去連我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卻又怎麽能想到在山崖邊上阻擊我?是在是匪夷所思。”


    吳有道小聲說了一句:“叫我們來這裏聽大俠……不對!是大將軍的訓話,這個主意好像不是呼延將軍的。”


    李文軒神色一凜,上前兩步,問道:“是誰!你告訴我!”


    吳有道看了一看身後的兩位,見他們還睡的香,這才繼續說道:“這是軍中的小道消息,我也拿不準,怕萬一說錯了,叫將軍生氣……”


    “無妨,你說來聽聽,我不怪你就是!”李文軒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件事,對吳有道的口氣也溫和了一些,直接坐在了他旁邊的樹幹上,看著倒是悠閑。


    吳有道清了清嗓子,小眼睛四處亂瞅,一副賊兮兮的模樣,一手掩著嘴巴,貼在李文軒耳邊小聲道:“好像是金國那邊來的人!”


    這個消息對李文軒來說就像是一顆炸雷,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金國來的人?金國有人要害依蘭公主,還是熟悉自己的,那會是誰?李文軒腦袋裏賣弄亂糟糟的。急忙問道:“金國來的人叫什麽名字?”


    吳有道被李文軒突然大變的神情嚇了一跳,嚅嚅道:“我也都是聽別人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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