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軒愕然,他長這麽大還從沒叫人這般喂過東西吃,何況還是一女子,最要命的這女子還是容貌賽過仙子一般的人物,登時說不出的別扭,想開口說不餓,可明珠已經將湯勺放到嘴邊輕輕吹了吹,又微微張口,黃澄澄的湯汁順著明珠的紅唇皓齒緩緩流入了一絲,跟著明珠的粉頸微動,說道:“真香,連我都餓了呢!”說著就將那湯勺送到了李文軒的麵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李文軒之前的心潮澎湃剛剛稍稍緩解,又聞到從明珠口中飄來的陣陣蘭香與那湯汁混在一起,便覺得喉嚨發幹,心中的那團火焰,再次被點燃,剛想要張口去喝,可內心中卻是一陣刺痛。


    明珠問道:“怎麽了?你怎麽不喝,是不是太燙了?”


    李文軒說道:“不……不是,明珠姑娘,多謝你照顧了。”


    李文軒一怔,問道:“你怎麽突然謝起我來了?再說了,我傷過你好幾次,現在……現在就算是還你吧,你不恨我,我就謝天謝地了。”說著,又將那湯勺吹了吹,往李文軒嘴邊送去。


    李文軒正不知如何拒絕才好,卻聽屋門吱的一聲開了,兩人一前一後進來,前麵那人衣著華貴,正是鐵鈴兒,後麵的則是她的貼身丫鬟水兒。


    鐵鈴兒緩步走來,隻是想瞧瞧李文軒怎麽樣了,沒想到李文軒已經醒來,腳下登時便快了許多,明珠瞧見,忙起身去扶鐵鈴兒,手腕一晃,那一勺湯便灑了李文軒一臉。


    李文軒見了鐵鈴兒,登時鼻子就酸了,可是忽然被明珠潑了一臉湯,那股酸楚稀裏糊塗的竟是被潑散了,而鐵鈴兒本來也是眼眶裏淚珠子打轉轉,瞧見李文軒一臉油乎乎的錯愕的模樣,卻是不由得搖頭一笑,水兒也是在一旁抿嘴淺笑,隻有明珠還好似什麽都不知道。


    明珠茫然四顧,一回頭,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湯勺空空,而李文軒是一臉的油膩。


    明珠忙道:“對不對,對不住,我……”這就要拿手帕去擦,猛的感到背後異樣,鐵鈴兒正吃吃笑著瞧著自己,那眼神叫人見了是說不出的害羞,仿佛所有心事都被她瞧了個透透。明珠臉一紅,將手帕塞給了水兒。


    水兒也是一陣茫然,又將手帕塞給了鐵鈴兒。


    鐵鈴兒笑了笑,坐在李文軒的床沿,說道:“看你,都這麽大的人了……”原本是眉目含笑,可隻說了幾個字,竟是聲音一哽,再也講不下去了。


    李文軒本來已將淚水忍住,可一見此狀,當日廬州渡的慘禍,鐵鈴兒這一年來生死不知的種種舊事湧上心頭,再也忍不住,竟是淚如泉湧,泣不成聲。


    李文軒這般一哭,水兒拉了拉明珠的衣袖,想叫她與自己一起出去,可明珠站在那裏沒有絲毫要避開的意思,水兒便隻好自己悄悄的出去了。


    鐵鈴兒說道:“哭什麽,難得你千山萬水到了這裏,姐姐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呢,你哭什麽?”鐵鈴兒嘴上如是說,但眼淚也是順著臉蛋吧嗒吧嗒往下掉個不停,也來不及去搭理,隻是用手帕去擦李文軒臉上那髒兮兮的一團。


    兩人對著哭了好大一會,李文軒這才問道:“鈴兒姐,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廬州渡一事之後,我還隻當你已經……沒想到後來卻聽到你的消息,說你居然是在金……金人這裏,叫我好不擔心!”


    李文軒一問之下,鐵鈴兒又想起了當日廬州渡的慘禍,臉上登時便現出一絲懼意,明珠見狀,握住了鐵鈴兒的手,叫她心中稍安,過了一陣子,鐵鈴兒說道:“那天你去了廬州城,我在村邊等了你好久,就是不見你回來,心中不知道怎地,總是說不出的害怕,也睡不著,等到了半夜,忽然村子裏來了許多騎馬的蒙麵人,他們二話不說,見人就殺,見了屋子就燒,我爹娘……”


    鐵鈴兒原本已經收攏的淚水,再度涔涔而下,說道:“我爹娘被大火困在屋中,出不去,我當時腦中亂作一團,不知道如何是好,你爹突然破門而入,搶了我出去,我看到外麵好些人都給你爹殺了,可你爹再要去救我爹娘的時候,房子就……塌了……”


    李文軒顫聲道:“鈴兒姐,是我不好,這都是我闖的禍,是我得罪了惡人,這才給廬州渡招來了這麽大的災禍……”


    鐵鈴兒好似沒聽見李文軒說什麽,繼續講到:“你爹無奈,眼看著好多人衝了上來,隻能帶著我先逃走,結果逃到岸邊的時候,不知道從哪來了許多冷箭,你爹中了一箭,我也跟著摔了一跤,都怪我不爭氣,被一個人擒住了,好多人圍攻你爹,但是你爹功夫厲害,他們傷了好幾個人,沒占到一點便宜,沒想到……拿住我那個人的心竟是比豺狼還要歹毒,他用我威脅你爹……你爹丟了兵刃,這才……”


    李文軒雙眼腥紅,恨恨道:“可恨……可恨我沒能將那些害人的賊子殺個幹淨!”


    鐵鈴兒繼續說道:“那些人殺了這麽多的人,竟然還一個個的哈哈大笑,那個人居然要來對我無理,我誓死不從,趁著他們不注意,跳進了江中,沒想到隨即後心就是一陣生疼,然後我就痛暈了過去,後來才知道我被他們射了一劍。”


    明珠之前聽就鐵鈴兒大概說過廬州渡的事情,今日再聽她說起,心中也是氣憤,說道:“姐姐,等我幹兒子生下來,我跟你一起去廬州,將那些做了壞事的人,一個不留,殺他個幹幹淨淨!”


    鐵鈴兒擦了擦眼淚,說道:“好妹子,姐姐謝謝你啦!”


    李文軒說道:“那天我去廬州,半路上殺了一個叫完顏烈的金賊,到了廬州之後,沒想到那金賊是金國的大官,廬州的郡守是個奸險狡詐之人,害怕金人找他麻煩,竟然封城拿我,我躲了一天,結果第二日趕回去的時候,就發現廬州渡已經沒了,原來是捉不到我,就索性屠了廬州渡給金人交差,我沒見到你的屍首,找了你很久也找不到你,便回城去殺了郡守和那晚領兵的人,從那之後,我隱約覺得你還在人世,可是我多次打聽你,卻是沒有一點下落,又因緣際會,我被人追殺了好一陣子,更是找不到你的消息了,沒想到……你卻是會在這裏……”


    鐵鈴兒說道:“莫說你想不到,就連當初我,我又怎麽會想到?我那時候還以為自己這就要死了,可沒想到卻是被他們救下了。”


    李文軒問道:“他們?”


    明珠接話道:“我爹當時與公子正巧在下遊路過,看到了姐姐就順道救了起來。”


    鐵鈴兒說道:“之前我看他們是金人,怕的很,病了好一陣子,就連廬州渡的許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可沒想到他們不但不像傳言中的殺人不眨眼,反而待我很好,給我治病,又打聽了附近發生的事情,盡管我還沒記起來,他們便已推測到了我是廬州渡的人,見我無處安身,便一直將我帶在路上,後來我漸漸將一切都想起來了,那段時間他……也就是完顏亨,你見過的,他帶我很好,我便嫁給他了。”


    說道這裏,李文軒腦袋中轟的一下子,臉色也是煞白煞白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鐵鈴兒將李文軒的臉色看在眼中,想要勸慰他,卻是無從開口,隻好繼續說道:“我那時候想要托他去尋你,可是想到你……你自小就恨金人,若是知道我與他成了親,怕是會將我也恨起來,我想找你又不敢找你,總是安慰自己,你應當也在外麵過的好,可是沒想到有一日,我無意聽到了他們談話,竟是說起了你的名字,我心中說不出的歡喜,還當你是來找我了,可是再一聽,卻是知道……”


    鐵鈴兒回頭看了眼明珠,明珠撅著嘴巴說道:“是紅葉寺了,你使詐把我給綁了,然後闖寺救人,可當真漂亮的很!姐姐那天就是聽到他們講這件事情。”那些事情雖說過去的久了,明珠此時也不恨李文軒了,但是想想當日被李文軒用計給捆了,心中仍是老大的不是滋味。


    鐵鈴兒笑道:“好妹子咱不生氣,他欺負你,我來給為你出氣就是了。”說著望了李文軒一眼,竟是頗多深意。


    鐵鈴兒繼續說道:“我當時嚇壞了,總算是有驚無險,你們都是相安無事,不過聽他們說,你既然能將我妹子給捉了,想來你功夫應當進步了許多,我再想想倒是高興的很,往後便沒了你的消息,直到楚州城下……”


    鐵鈴兒歎道:“我本想著我們或許不見是最為好,不曾想你最終還是尋到這裏了……唉。”


    李文軒說道:“我不來見你……我……我不甘心!”


    鐵鈴兒忽然問道:“那位……”望了明珠一眼,繼續說道:“那位嶽姑娘呢?”


    李文軒聽到“嶽姑娘”三字,如遭電擊,渾身一震,說道:“我那日看到了你送她的金鈴……就……就不顧一切來找你了,她現在……現在……我不知道……”李文軒想到嶽盈,心中大痛,不知道那日自己匆匆別離,嶽盈的心中會難過成什麽樣子。


    李文軒又道:“我現在不能動,不然可將那一半金鈴換你了……”忽感到胸前放著金鈴的地方空空的,金鈴竟是不知去向,正要著急,明珠把手一攤,那對金鈴竟是在她手中,李文軒正要相問,明珠已經搶先說道:“你身上髒兮兮的,給你換衣服的時候,順便就給你摘下了。”


    明珠說的輕鬆,李文軒卻是心頭一凜,往身上一看,這才主意自己一身的衣衫都給換過了,驀的臉上大紅,暗暗猜想是不是明珠親自給自己換的,竟是不知所措。


    鐵鈴兒取過了金鈴,說道:“你這傷的不輕,我妹子這幾天可是寸步不離的在照看著你,你將來可得好好報答人家,說著將金鈴放在了李文軒的手心,輕輕的在李文軒手中扣了一下,又道:“這金鈴我不要啦,你將來喜歡哪家的姑娘,便將這金鈴送給她,就算做是姐姐送的。”


    李文軒無語,隻是覺得鐵鈴兒在自己掌心敲的那一下頗有深意,再看明珠,不知道何時,她已經是麵浮紅霞,恰恰明珠也正向李文軒看去,兩人對視一眼,瞬間便各自看向了別處。


    鐵鈴兒又與李文軒講了許多這些日子在金國的生活,李文軒偶爾說起幾句自己的事情,卻發現鐵鈴兒早就已經清楚的很,再看明珠臉上的陣陣笑意,想來自是她已經將關於自己的事情全數告訴了鐵鈴兒。


    說起了完顏亨,李文軒眉頭一皺,說道:“鈴兒姐,不瞞你說,在洞庭的時候,我一劍傷了他的手臂……”


    鐵鈴兒也收起了笑容,歎道:“其實……說來我們都是一家子的人,當初要是我早些告訴他你是誰,這一切就都好啦。”


    李文軒聽到這“一家人”之說,忽然想起,宋金不兩立,可是看鐵鈴兒與明珠的神色,隻好說道:“他怕是會記恨我的,鈴兒姐,你如今過的很好,我看到了你,我心裏也是一顆石頭落了地,放心了,要不是那天晚上的刺客,我現在多半已經悄悄的離開上京了,所以……所以我想,等我身上穴道解開之後,我就……我就告辭吧!”


    鐵鈴兒與明珠同時叫道:“你要走?”


    鐵鈴兒隨後說道:“文軒,你不要擔心那麽多,你刺殺過大帥,也傷過你姐夫,但當時你都不知道這其中之間的關係,那天晚上我告訴了他們你是我的弟弟,他們不但不生氣,反而還很高興,叫我轉告你先在這裏安心好好養傷,等傷好了他們就來看你。”


    李文軒有些不信,畢竟刺殺金兀術,還一劍傷了完顏亨,這可都不是小事,鐵鈴兒似乎看出了李文軒心事,說道:“你放心吧,他們都不是尋常人,不管是大帥還是你姐夫,他們的心胸都寬的很,可是比咱們在廬州時候那些狗官要強上百倍了!你就先安心住下,不要想那麽多,好不好。”


    李文軒不知道該講什麽好,鐵鈴兒忽然板起臉來,說道:“你現在有本事了,姐姐的話都不聽了?”


    李文軒無奈,隻好說道:“是……我知道了。”


    明珠在一旁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倒是看著比鐵鈴兒好高興幾分,鐵鈴兒微微一笑,說道:“你可知道,你現在住的是誰的房間嗎?”


    之前明珠就說過,這是她的閨房,不過李文軒不好意思說出口,隻是望了明珠一眼,鐵鈴兒繼續說道:“這可是我妹子的房間,本來將你安排在這裏是不妥當的,可是為了叫我方便見你,這就隻好委屈了妹子,你知道嗎?”


    李文軒點點頭,說是明白,可心裏還是有些糊塗,小聲問道:“鈴兒姐,你叫她妹子?”


    鐵鈴兒說道:“是啊,我剛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瞧見身邊的人都不是漢人,心裏不由得害怕,不過妹子卻是例外,她叫人看著打心裏覺得親熱,我們後來熟悉了,更是覺得有緣,她便認我做姐姐了。”


    李文軒卻是暗暗覺得古怪,因為明珠平素總是冷冰冰的,若說是能與她一見就覺得親熱,實在是叫人不大相信。


    “喲!對了!”鐵鈴兒忽然輕叫了一聲,隨後說道:“有一件事情可是巧的很,你們之間,可是有一件事情巧的不能再巧了!”


    明珠心中大感有趣,問道:“姐姐,你說的是什麽事情那麽巧啊?”


    鐵鈴兒笑道:“那是你們兩個的生辰,同年同月同日,隻是論起時辰來說呢,妹子你則是大了文軒幾個時辰,文軒,你往後可是又多了一個姐姐呢!”


    明珠聽罷,當即歡喜的不行,笑的是直不起身子,李文軒卻是頓感無措,沒想到鐵鈴兒竟是這麽胡亂給自己安了一個姐姐。


    明珠衝著李文軒說道:“快點,叫姐姐!”


    李文軒臉色通紅,這姐姐自然是叫不出口的,可這話偏偏是從鐵鈴兒嘴裏說的,想要否認也不成,鐵鈴兒見他為難,笑道:“你現在啊,功夫是越來越好了,可是這嘴巴子怎麽比小時候的時候笨了那麽多?”


    明珠問道:“小時候?我看他現在昏頭昏腦的,小時候想必應當也是一塊小木頭吧?”


    鐵鈴兒搖頭道,那你可是猜錯了,於是鐵鈴兒這就從李文軒穿開襠褲的時候開始說起,從下水摸魚險些被淹死,上樹掏鳥蛋被蛇咬,拿鄰居家的黃狗當暗器把子,卻被黃狗追的魂飛魄散,甚是連李文軒小時候如何仗著自己力氣大欺負她,等等大小囧事說個不停,叫明珠笑的是花枝亂顫,聽到有趣的地方,還故意問上李文軒兩句,確認是不是真的,李文軒更是羞的無地自容,恨不得那天幹脆被人一掌拍死的幹脆。


    鐵鈴兒說的起勁,明珠聽的更是上心,李文軒又不好叫鐵鈴兒不講,隻能默念佛經,權當這是在渡劫。


    兩個姑娘說的正熱乎,聽到水兒在外說道:“少夫人,公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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