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眼中滿是笑意,還待再說,卻聽到不遠處有車軸聲響,原來是斡勒與黑山幹著一輛馬車來了,李文軒趕忙向他們招手,呼喊他們過來,明珠卻是黛眉微蹙,嫌他們來的不是時候。


    黑山按照斡勒的吩咐,留在了遠處,斡勒親自將馬車送到,見明珠已經醒來,可還是坐在李文軒懷裏,更是恨不得將兩個眼珠子藏起來,好不容易硬著頭皮到了跟前,說道:“馬車來了,請明珠小姐上車吧,不過……不過我與黑山另有要事,還請明珠小姐允許我等二人不能一起同行了。”


    明珠見斡勒倒是識趣,當下就也不嫌棄他來的不是時候了,說道:“好啦,你們隻將馬車留在這裏就好了,快點忙去吧。”


    斡勒應了,往後走了兩步,又回頭衝李文軒說道:“這馬車是我用銀子買來的,不是搶的,兩位放心的用吧。”


    李文軒心中也正在嘀咕,看著地方荒郊野外的,這輛馬車八成是斡勒與黑山從過路人手中搶來的,沒想到斡勒倒是很會辦事,主動說這馬車是買來的,叫李文軒用著安心,李文軒心中也是高興。


    不過這輛馬車到底是買來的,還是搶來的,可就隻有斡勒與黑山他們兩個知道了。


    斡勒與黑山翻身上馬,一溜煙就不見了,李文軒將明珠抱上了馬車,明珠卻是不想在車廂中坐著,非要在車轅前與李文軒並肩駕車,李文軒顧及明珠的腿傷,不想叫明珠亂動,好說歹說,才算是勸下明珠在裏麵安安穩穩的坐著。


    這次李文軒與明珠進城,守城門的士兵早就被黑山一路過來細細吩咐了,說是什麽模樣的馬車來了,千萬不可阻攔,李文軒與明珠進城自然是順暢,等快到了將軍府,明珠忽然在後麵輕輕推了李文軒一下,說道:“你昨天說今天要跟我分道揚鑣,這話……今天可以不作數了嗎?就算是……算是我求你啦。”


    李文軒一拉韁繩,馬車立時停住,過了一會,李文軒說道:“今天先不上路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再說吧!”


    明珠說道:“好,我聽你的!”


    李文軒與明珠回了將軍府,斡勒一早就在裏麵等著了,當即來向明珠請罪,說是自己保護不周,請明珠責罰如何如何,因為明珠此次被人擄走,確實多半都是斡勒的責任,按照明珠過去的性子,斡勒肯定是討不得好果子吃,但是今日明珠心情大好,卻是說道:“不妨事,你這將軍府很好,我很喜歡。”


    斡勒之前聽旁人說過明珠不好相處,時時總愛與人為難,當即一驚,心道:“她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要占了我的府邸來折罪?”


    明珠又道:“你妹子還好吧,沒收到什麽驚嚇吧?”


    斡勒擦了擦汗,說道:“還好,還好,隻是他聽說明珠小姐被擄,很是過意不去,與我夫人都在為明珠小姐擔心。”


    明珠笑道:“我這都回來了,你叫他們都放心吧,不過你這府中的守衛有些差勁了,日後要更加小心些才是,那些人保不準還會再來搗亂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斡勒看明珠句句叮囑,倒是關心他家人之意,這才知道方才明珠隻是隨口之言,倒不是當真要占他的將軍府,心中鬆了一口氣,但是提起伏牛山的山賊,卻是當真怒火不打一處來,說道:“多謝明珠小姐叮囑,末將現在正打算修書一封,快馬送到汝州兵馬司,借上三千精兵,將這伏牛山的山賊一舉蕩平,以懲他們對明珠小姐的不敬之罪,也雪我葉城兵馬之恥!”


    斡勒尋思著明珠一定答應,哪知道明珠卻是轉向李文軒,問道:“你看呢,在山寨中的時候,他們步步相逼,你卻是一直手下容情,你是不是不想傷了他們?”


    李文軒心中正在煩惱,伏牛山的那些人,李文軒看著沒一個順眼的,但他們總歸是返金的義士,李文軒盡管百般討厭他們,但也不能看著他們被斡勒的大軍給剿滅了,聽斡勒說要去找大軍來,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正不知道該如何給他們解圍,卻沒想到明珠主動來問自己意思,這叫李文軒頗為意外。


    明珠笑了笑,也不等李文軒說話,便說道:“如今南北既然已經合議,這些人盡管是山賊,但也不好大動幹戈,萬一被有心之人借此挑撥戰火,說斡勒將軍你借故興兵,可是不好,不如就暫且由著他們去吧,隻要他們不來葉城搗亂就是了。”


    明珠說罷又衝李文軒笑了笑,李文軒則是微微點頭,滿心感激,盡在不言中。


    斡勒心中暗道:“看來明珠待這小子可真是不錯,自己受了伏牛山的那麽大的氣居然都忍下了,那可全都是衝著他的麵子啊!”


    明珠既然放話不追究了,斡勒自然也不好多說,想來伏牛山的人馬不安分,他日後想要對付他們,借口多的是,便順著明珠的話風改口稱讚明珠胸襟廣闊之類的雲雲,更是說了一大堆李文軒獨闖山寨救下明珠,一身是膽,重情重義之類的話,聽的明珠是心花怒放,李文軒卻是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最後斡勒將肚子裏的好話掏空了,這才去了。


    斡勒走出去沒幾步,正撞見黑山,黑山興衝衝的說道:“今天這事情漂亮的很啊,晚上咱們幾個得好好的再喝上一頓才是!”


    斡勒皺眉道:“有什麽好喝的?”


    黑山說道:“你表姐夫單槍匹馬殺入伏牛山,救出了你表姐,還是毫發未損,這麽大的喜事。難道不值得慶賀?”


    斡勒隻聽的腦袋上冒青煙,罵道:“不是你表姐夫!是你大姨夫!”


    這天晚上,明珠叫斡勒在她的屋中擺了一桌好菜,放上兩副碗筷,自然是要與李文軒一起吃喝了,斡勒很是知趣,絕對不會再去找李文軒為他做什麽事情,不過斡勒與黑山則是繼續在前廳守著,生怕伏牛山的人還是不私心。


    明珠吃晚飯的時候依然帶著麵紗,不過偶然撩起麵紗往口中放食物的時候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要轉身背對著李文軒,而是當著裏麵的麵,絲毫不做掩飾,大有你想看便看之意,我可沒攔著你。


    不過越是如此,李文軒越是覺得別扭,一頓飯吃下來頭都很少抬起,明珠的酒量好得很,一壇子酒給她喝了個底朝天,看樣子,酒量怕是比斡勒與黑山還要高出不少,李文軒盡管喝多少酒下肚都是不會醉的,但看著明珠這般豪飲,李文軒卻是束手束腳,平時都是用大碗來喝酒的,今日卻是改成用小杯來喝,生怕自己喝的歡快了,刺激到明珠,明珠萬一喝多了,今天晚上怕是不曉得會鬧出什麽事情。


    李文軒可以忍住不喝酒,明珠卻是不行,眼看著第二壇酒就要見底,李文軒說道:“別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明珠眼圈一陣潮紅,透著一種直入骨髓的銷魂,話語中也帶著許多甜膩,說道:“醉了就醉了,反正有你在這裏,醉了又何妨?”


    李文軒上前要去取下明珠的酒壇子,明珠卻是忽然雙手一鬆,那酒壇就要往她的腿上砸去,李文軒趕忙彎身去接,可是酒壇子是接住了,雙臂卻給明珠的雙手趁機會牢牢的抓住了。


    李文軒推了一下,竟是推不開,隻好說道:“你醉了。”


    明珠不管李文軒說什麽,隻是將李文軒的手臂抱入懷裏,隨後竟是輕輕哼了一聲,閉眼就睡。李文軒想要將手臂抽出,可明珠抓的緊,李文軒要是用強,非得把明珠手指弄傷不可,也隻能作罷,不過明珠卻像是當真醉了,抱著李文軒的手臂不一會,氣息漸漸沉穩,竟是當真睡著了,手腕上也沒了力氣,李文軒這才將手臂緩緩抽出,將明珠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然後獨自出門去了。


    今夜正值月圓,銀盤一般的圓月正掛東南,恰巧便是臨安所在的方向,李文軒撫著腰間的青霜劍,慨然長歎:“盈盈,你在臨安可還安好?”


    第二日一早,李文軒沒有和明珠明言說要一起去上京,不過卻是主動將明珠抱上了馬車,明珠心裏歡喜,卻是一句話不多說,隨後在斡勒與黑山的相送下出了葉城城門。


    城門臨別,斡勒送上了一小匣的銀兩,還有足夠數日用的清水和肉幹交與了李文軒,李文軒也不推辭,欣然謝過了,隨後便與明珠奔著上京而去。


    馬車走出了十多裏,明珠忽然說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不過我不為難你,你說不說都可。”


    李文軒說道:“你問吧。”


    明珠緩緩說道:“你為何先要去開封,現在又要去上京?”這句話其實已經在明珠心中憋了好久,她知道李文軒或許確實有心與她同行,但這絕對不是李文軒的本意,明珠之前數次都想開口想問,但總是覺得雙方盡管同行多日,但李文軒終究還是與她心有芥蒂,便閉口不言,直到昨日經過伏牛山一事之後,明珠心中感覺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這才再也忍不住要開口問詢。


    李文軒說道:“這個……我不便開口。”


    明珠心中掠過一絲失望,沒想到李文軒竟是當真不說,可還是不甘心,又道:“你若是願意將事情告訴我,或許……或許我可以幫到你也說不定啊,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一點不會含糊的。”


    李文軒苦笑一聲,若說明珠可以幫到他確實是不假,李文軒也不是怕明珠會用陰謀詭計來害自己,卻是不想叫她趟這趟渾水,畢竟將來見到了鐵鈴兒一切會怎樣,李文軒心裏也不知道,於是說道:“不用了,小事一樁,我自己便可。”


    明珠心中透亮,哪有為一件小事就值得一個人遠走千裏呢?


    車北行,人無聲……


    明珠也就那日與李文軒的話多了一些,但隨後,卻又繼續安靜了下來,兩人依舊是少有言語,就像是回到了從前,除了有時候明珠行動非要李文軒攙扶不可,兩人再無別的親密接觸,不過在這份安靜中,兩人無形的都多了一份默契,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或許已經抵得過萬語千言。


    不過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時日一天天的過去,明珠的腿傷就是不見好轉,李文軒盤算著明珠的傷勢應該痊愈了,可明珠就是說腿疼,足部能行,時時要李文軒來扶著自己。


    李文軒與明珠北行將近兩月,已經過了泰州,再走上數日,便可到上京,隻是北地不比南方,雖說如今不過入秋月餘,本當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可北方卻是要比南方寒冷了許多,並且接連刮過幾天的大風之後,更是氣溫驟降,兼職就跟入冬了一般。


    明珠自小便是在北方長大,知道這邊的天氣變幻,早早就在經過的市鎮上買了皮衣皮帽,所以兩人倒也不至於太過受凍,隻是這北方遠不比江南的繁華,在江南的地界上,小城、小鎮隨處可見,村落更是如星雲密布,可是這北方有時候卻是接連趕路數日都不見一座村鎮,李文軒與明珠盡管身上不缺銀兩,許多時日卻也隻能露宿郊外。


    在外露宿,明珠自然是睡在馬車中的,李文軒則是有意避開明珠,從來不在車中休息,不管外麵是刮風下雨,李文軒定是都要在外麵休息,明珠起初叫李文軒回到馬車中,李文軒總是不肯,後來明珠便也不多言了。


    大風之後的天空格外幹淨,特別是在夜間,一抹深藍中,點點繁星綴滿星空,與皎月相映成趣,最是好看。


    李文軒取了個毯子,將身子一裹,便找了個土丘靠著躺下了,一邊看著星星,一邊尋思著到了上京之後的事情,忽聽明珠叫道:“你來扶我一下!”


    李文軒此時已經不必過去,聽到明珠的呼喊聲音幹脆有力,多半是閑的無事,將自己叫過去與她說話,便裝作沒聽見,明珠見李文軒沒反應,便換了個軟軟的嗓音,喊道:“李文軒,你來扶我一下,好嗎?”


    李文軒依舊不理她,明珠輕哼了一聲,然後在馬車的車轅上重重一拍,隻聽“砰――”的一聲響,跟著明珠便是哎呦叫喚了一聲。


    李文軒聽到這動靜,還當明珠叫不動自己,她不小心摔下了馬車,慌忙跳起,要去扶她,可是等李文軒站起來,卻是見明珠好好的坐下馬車前,正眯縫著眼睛瞧著他。


    李文軒歎了口氣,心道又給她戲耍了,打算繼續再躺回去,哪知道明珠又道:“你扶我一下都不成嗎?”


    明珠的語氣越來越軟,叫李文軒聽了心中也是不忍心,明知道她是在鬧著玩,可還是忍不住走到明珠身邊,說道:“你要做什麽去?”


    明珠朝著李文軒方才躺的地方一指,說道:“我要去那裏。”


    李文軒依言扶著明珠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明珠便彎身將李文軒方才用的那麵毛毯鋪開,自己躺在一側,又拍了拍那頭示意李文軒也躺下來。


    李文軒可不敢跟她並臥,回車上取來了那張虎皮,蓋在了明珠身上,然後坐在了明珠身邊,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明珠將虎皮頂在身上,雙手抓著虎腿位置的皮毛,衝著李文軒“哇嗚”的叫了一聲,卻是沒能將李文軒逗笑,大感無趣,隻好再次躺下,指著天上說道:“看星星啊。”


    李文軒也抬頭望去,看著漫天的星鬥,默然不語。


    明珠問道:“你們漢人的故事中,有一個是牛郎與織女的故事吧,好像還很有名氣,聽說他們兩個人的星星都在天上,是哪兩顆,你指給我看好不好?”


    李文軒說道:“我不認識這兩顆星星,沒辦法指給你看。”


    明珠失望的說道:“你這人,就不能胡亂找出兩顆來騙我高興嗎?”


    李文軒說道:“騙你高興?我可不想騙人。”


    明珠笑道:“你怎麽這麽老實?”


    李文軒苦笑道:“我爹教的,我小時候要是說謊,是要挨打的。”


    明珠沉默了好大一會,說道:“你知道我叫明珠,可你為何從來不叫我的名字呢?”


    李文軒說道:“我也不知道,大概……過去和你不熟,見過幾次麵,不是你要搶我的青霜劍,要麽就是你想要我的命,我那時候隻想著保命,可是沒有閑暇來跟你打招呼啊。”


    明珠坐了起來,望著李文軒說道:“那現在呢,現在我也不奪你的劍,也沒想要害你的性命,為何還不肯叫我的名字?”


    李文軒說道:“我……我也不知道。”


    “唉!”明珠歎了口氣,又複躺下,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叫明珠嗎?”


    李文軒說道:“這我怎麽會知道?”


    明珠說道:“你就猜猜嘛!”


    李文軒很是無奈,抬頭望天,隻看遠遠的天邊有一顆星星十分的耀眼,在茫茫的夜色中就如一顆明珠一般,再回望明珠,明珠的雙眸卻是比那夜空中的星星還要漂亮許多,便隨口說道:“是因為你的眼睛,比天上的星,還要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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