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軒無奈,隻得站在嶽盈身後全神戒備。


    嶽盈將青霜劍在胸前一橫,說道:“楊寨主,請了!”


    楊欽本想將嶽盈嚇退,卻不料嶽盈當真有膽量來接自己的箭,他皺著眉頭,彎弓搭箭,卻凝而不發,過了片刻,又道:“嶽姑娘,我看你是一個女兒家,不想與你為難,我的箭下可是絕不容情,你還是趁早自行離去吧!”


    嶽盈說道:“楊寨主都說了,隻要我們接上你的三箭,便迎我們進寨,如今我們已經接過了兩箭,眼看著大功告成,我們要是就這麽走了,豈不是太過可惜了嗎?”


    楊欽皺眉道:“那就……小心了!!”


    “嗖――”又是一箭來襲。


    嶽盈自忖臂力不強,不敢像李文軒那樣揮劍劈箭,更加上之前也見識了楊欽射出的羽箭的淩厲,便索性將青霜劍一橫,擋在胸前,打算用青霜的劍身來擋住這一箭,就算是自己臂力不及,隻要能將方位那些準了,那箭就算再怎麽厲害也斷然射不船青霜,自己自然也不會受傷。


    李文軒隻看那箭來的勢頭,與剛才射向自己的一箭沒什麽兩樣,知道楊欽確實是絲毫沒有手軟,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惱火,緊緊的握住了紫電,隻等關鍵時刻上去相救。


    那支箭剛剛離弦的時候倒是沒什麽異常,可是飛出不過一丈,竟是猛的向下一沉,羽箭飛低了許多,跟著就看那支箭越飛越低,到最後幾乎貼在水麵上向前滑行,直到距離嶽盈還有差不多五六丈遠的時候,那箭的箭頭就好像被人用手在下麵托了一下,竟是猛的揚起,由下至上,向嶽盈肩頭射去。


    李文軒大叫糟糕,之前看到那箭下落,隻道它是要落入水中,已經放鬆了晶體,沒想卻橫生了這般變化,如果這一箭是由高向下射來的,李文軒可越過嶽盈頭頂相助,擋去來箭,可這一箭是由下往上來的,李文軒縱使有百般能耐,也幫不到嶽盈了,隻聽“咣――”的一聲,隻看那青霜劍脫開了嶽盈的手飛出兩丈多遠,“噗通”墜在了湖中,與此同時嶽盈則是連著踉蹌向後退開了好幾步,而那支箭則是一聲悶響射穿了小船後麵的桅杆。


    李文軒忙上去扶著嶽盈肩膀,嶽盈這才站穩,李文軒上下仔細的打量著她,關切的問道:“盈盈,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


    嶽盈卻是叫道:“文軒你的劍,對不起,我不小心把青霜掉水裏了!”


    李文軒此時已經看出嶽盈身上沒有傷,連退幾步,隻是因為羽箭上的力道太大,嶽盈招架不住的緣故,心中大為寬慰,說道:“盈盈,你怎麽這麽糊塗,在我心裏是你重要,還是青霜重要,你難道不知道嗎?隻要你好端端的沒事就成了,什麽紫電青霜我都不要!”


    楊欽在上麵見狀,長歎一聲,說道:“天意啊!都是天意啊!”隨後一招手,說道:“開寨門,迎客!”


    水寨的寨門轟隆開啟,可那兩個船夫早就嚇的鑽在船艙中哆哆嗦嗦的,哪裏還敢出來劃船?而嶽盈也沒有要進水寨的意思,也顧不上去瞧楊欽了,隻是盯著湖麵上方才青霜劍落水的位置,說道:“文軒,咱們先下去把青霜劍撈上來吧,這下麵的淤泥想來一定不少,劍在下麵時間久了會陷的深的,到時候就不好找了,青霜劍是你爹留給你的,若是在我手裏給弄丟了,就算是你不怪我,可我自己怎麽能過意的去?”


    青霜劍要是丟了,李文軒自然心疼,不過他知道嶽盈心中另有大事,便道:“不妨事,等會得空,我再來慢慢找尋就是,咱們先進去說正事要緊!”


    此時楊欽已經乘船親自迎了出來,說道:“兩位,裏麵請!”


    嶽盈卻是俯身在船舷邊,說道:“不成,不成,文軒的劍落到水裏去了,我得設法給他找回來才是!”


    楊欽多少有些意外,沒想到方才敢正麵接自己一箭的這位姑娘,連死都不怕,竟然為了一柄長劍這般情急,便道:“兩位請放心,李少俠的劍是因我落入湖中的,這尋劍的事情交由我來便可!”然後向身後一人說道:“速速找二十個水性好的弟兄,這就下水將李少俠的那柄劍給取上來!”


    這水寨中的人都是整日的與水打交道,幾乎沒有水性差的,當即就有許多人除了衣衫,撲通撲通,挨個紮進了湖水之中。


    楊欽又道:“這下麵水草叢生,想要尋回失劍,怕是還得花費一番功夫,不如兩位先隨我進水寨如何?”


    “咳咳……”楊欽壓低了聲音又道:“咱們在這裏呆的時間久了,可是多有不便啊!”


    嶽盈看到他們這麽多人去尋找青霜劍,總比自己與李文軒兩個要好,並且楊欽隨後所言也是在理,當即點頭答應,與李文軒一同跳上了楊欽所在的那條船,隨著楊欽進了水寨。


    進了水寨之後,楊欽並不與李文軒還有嶽盈同行,而是另外安排了一名心腹引著李文軒與嶽盈在水寨中繞了幾個彎,這才到了一處偏廳,李文軒與嶽盈推門進去,隻見楊欽已經在裏麵等候了,那名心腹將李文軒與嶽盈送到地方之後,隨即就退了下去。


    那人一走,楊欽當即向嶽盈說道:“嶽姑娘,適才冒犯了!”


    嶽盈笑道:“楊寨主客氣了!”


    跟著楊欽又向李文軒說道:“閣下劍法果真十分了得,楊某自愧不如。”


    李文軒不介意楊欽在箭上耍手段險些傷了自己,卻是十分惱火楊欽方才險些傷了嶽盈,雖說是想與他含糊兩句過去,可心裏頭實在是不痛快,便隻拱了拱手,卻是一言不發,顯得楊欽多少有些尷尬。


    嶽盈見狀,忙道:“文軒,你不要生楊寨主的氣了,他方才可是根本就沒有想要傷我的。”


    “什麽?”李文軒看了看嶽盈,又瞧著楊欽,顯然是不大相信。


    嶽盈說道:“楊寨主方才射箭的時候定是提前將那支箭掰的彎了對不對?”


    揚琴微微點頭,嶽盈又道:“那一箭在半空中拐了個彎,然後才射向我,看著是十分的刁鑽凶險,其實不是的,文軒你在我身後看不清楚,我則是明明看見那支箭飛的越來越高,我就算是不揮劍抵禦,那箭也定然是從我的肩頭上方飛過,是絕對不會傷到我的。”


    李文軒說道:“此話當真?”


    楊欽說道:“嶽姑娘有這等眼力,我方才就算是要傷你,那一箭你也當能躲得開了。”


    李文軒問道:“你明知道那一箭射不中你,你怎麽還要擋上那麽一下,可嚇的我不輕。”


    嶽盈看了看楊欽,說道:“楊寨主一則是不願意見我們,二則又不想傷了我們,所以才要百般為難你我,想要我們知難而退,後來看到我們是非進來不可了,這才要親自射出三箭來刁難一番,咱們若是應付不了,就隻好走人,若是應付的了,那咱們今日與楊寨主的會麵,就算明日傳到了楊幺的耳中,楊寨主也可以找個由頭,不如說是技不如人等等的原因給搪塞過去,免得落人話柄,所以嘛,我就幫著楊寨主把戲做足,做真,我這一劍若是不迎上去,旁人自然是要說楊寨主是下手軟了,有意放我們進來的,楊寨主,你說是不是?”


    楊欽連連點頭,說道:“嶽姑娘心思細密,勝我十倍不止!”


    李文軒聽罷,之前對楊欽的那些惱恨,也就釋懷了,說道:“多謝楊寨主手下留情,當時我可是當真怕她……”


    嶽盈嗔道:“你怕我接不住是嗎?要不你射一箭,我來接著試試看?”


    李文軒笑道:“還是罷了,我這一箭出去怕是得偏上十萬八千裏,你的劍可是再也夠不著嘍!”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一笑之間竟是消弭了許多隔閡。


    楊欽請李文軒與嶽盈坐下,三人沉默片刻,嶽盈先是開口道:“楊寨主,您是明白人,我們此行為何而來,想來不用與楊寨主多說了吧?不知道楊寨主心意如何呢?”


    楊欽沉吟片刻,說道:“不瞞兩位,我心意未定!”


    李文軒問道:“敢問楊寨主還有何猶豫?”


    楊欽歎道:“自古忠臣不事二主,此為其一,背棄信義,臨陣倒戈,怕是從今往後難逃不仁不義之名,此為其二,這第三便是……我那一家老小的性命……我楊欽怎能為了一己功名至全家老小的生命於不顧?”


    嶽盈說道:“楊寨主果真是大丈夫,隻是有些不智!”


    楊欽問道:“我如何不智?”


    嶽盈說道:“你有這三處顧慮,便是有這三處不智!”


    楊欽說道:“願聞其詳?”


    嶽盈看看說道:“其一,忠臣不事二主,所言乃是民心所向之主,光明正大之臣,楊幺雖然一時占有洞庭之地,卻是濫施暴行,荼毒一方,如今更與外賊勾結,意圖顛覆我大宋江山,要至天下蒼生於水火之中,請問就憑他談何民心所向?而楊寨主雖有一身本事,遇到了這樣的‘主子’,便如同星月藏於林間,何來光明正大之說?”


    楊欽額頭有些冒汗,又道:“那其二呢?”


    嶽盈笑道:“這其二不但是不智,甚至還有些可笑,楊寨主想要重信義,不肯留下罵名,那得也看是對何人重信義,而且也要看信義與天下正道之間究竟是孰輕孰重。楊幺平素雖說看起來待你不薄,可是單憑他強行將眾寨主的家眷留在寶台山一事,就足見他與人難以交心,這楊幺剛剛起事的時候,你們之間的關係若說是“情深意重”,可現在在我看來不如說是生意場上的買賣關係更為貼切一些!”


    李文軒本來是打算沉默不言的,不過聽到這裏卻是忍不住說道:“盈盈,楊大哥對楊寨主或許是這樣的,但是他確實是一條好漢,是可以相交的好朋友,他對我是當真有兄弟情分的。”


    嶽盈說道:“不錯,你說的很對,但這也是因為你與他僅僅隻是單純的朋友,不曾真正共事,你與他在一起所言八成也都是探討一些武學招式,或是一切其他隨心所想之言,就算你二人觀點不同,相互也不會有實質影響,所以你們之間才可以有比較深的情分,他也是因此,在那日的宴會上不願意為難我們,可是你如果在他手下未將,三日五日,三月五月之後,這份兄弟情慢慢淡了,那時候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楊欽說道:“按照姑娘的這般說法,聖王不曾對你們不起,可你們這一趟卻是到洞庭來策反聖王座下的諸位寨主,就是說你們都是不講信義之人了?”


    嶽盈微微一頓,說道:“非也,文軒,你將那麵金牌取出來給楊寨主瞧瞧。”


    楊欽看到那金牌,驚道:“這是聖王的金令,見金令如見聖王本人,這令牌如何會在你們的手上?”


    嶽盈說道:“文軒與你們聖王雖說以彼此為友,但心中所向不同,隻得各行其道,實則也是無奈之舉,但是文軒顧及這份情誼,便答應了劉珍珍,也就是你們聖王的劉夫人,它日若是寶台山有失,文軒就會用這金令去寶台山走一趟,去救那個叫楊興的小孩子,當今聖上有嚴令,楊幺屬下諸將皆可寬恕,但這楊幺的血脈卻是不得放過的!文軒願意為這個小孩子大險,這件事情文軒擔了多大的風險,楊寨主應當是明白的,不知道這件事在楊寨主眼中,算不算是講朋友之間的信義呢?”


    楊欽沉默不言,嶽盈繼續說道:“至於方才我說的那第三點嘛,其實也是叫楊寨主為難了,顧念家人安危,這是人之常情,不過我可用性命擔保,楊寨主舉事之時,定然可保楊寨主的家人無恙,不光是楊寨主,對金琮、劉詵等人的家眷也是如此,不過至於究竟是什麽法子,恕我現在不能直言相告。不過就算你們不降,執意與當今朝廷為敵,你們的家人一樣可保平安,我爹爹的部下絕對不會傷這些無辜的人分毫,但是亂軍之中刀尖無眼,難免會有所誤傷,楊寨主既然想要保全家人,所以這往後的打算,還請三思啊。”


    楊欽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聽到門外有人說道:“報寨主,寶劍已經尋回!”


    楊欽說道:“好,快些送進來!”


    當即一人雙手捧著青霜劍走了進來,李文軒心中的大喜,起身說道:“多謝楊寨主,青霜劍可以失而複得,這要是叫我自己下去尋找,怕是得花費好多功夫呢。”


    楊欽也是一笑,他見青霜劍鋒利非常,心生喜愛,正想要借過來看個究竟,忽聽到門外有人說道:“你不能進去!不能……哎呦。”


    楊欽臉色一沉,向送劍的那人問道:“外頭是誰,不想要命了嗎?”


    那人搖搖頭,顯然不知道,跟著又聽外頭腳步混亂,有人說道:“我聽說你們楊寨主在此間會客,我就也來湊湊熱鬧,難道不成嗎?”


    三人同時低呼:“不好,是完顏亨!”


    隻聽著完顏亨的腳步就要到門口,嶽盈腦袋轉的最快,說道:“楊寨主,得罪了!”跟著搶過青霜劍,橫劍架在了楊欽的脖子前麵。


    李文軒與楊欽都先是一驚,但隨後就覺得嶽盈卻是出了一道妙招,隻是送劍的那個人還沒緩過神來,不知道嶽盈這是做戲給完顏亨看的,就要張嘴呼喊,李文軒怕他露陷,便隨手一指將他點倒在了地上。


    幾乎就在那人倒地的同時,就有人大步邁入,前後進來三人,第一個是完顏亨,第二個人是貼身保護他的阿圖,而走在最後跟進來的那人看到李文軒與嶽盈在這裏,頓時臉色就變的煞白,愣在了當場,因為這人便是這兩天來與李文軒還有嶽盈時時見麵的扈南鬆!


    因為阿圖的功夫不弱,李文軒原本是將注意力全都放在阿圖身上的,但是扈南鬆進來之後李文軒便隻顧盯著他了,扈南鬆也是盯著李文軒,不過他看了李文軒一眼當即垂下頭去,不敢再看。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人開口,本來不知道這沉默會有多久,卻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雜亂腳步,原來是楊欽的眾侍衛看到裏麵情況不妙,跟了進來。


    當前的是一員副將,見到嶽盈執劍挾持著楊欽,當即叫道:“賊子,放開我們楊寨主!”


    嶽盈嘿嘿的笑著,自然不會放開,拉著楊欽往後退了兩步,站到了李文軒的身後。


    完顏亨說道:“好巧,好巧,不想今日咱們又見麵了,你們說說,這是偶然呢,還是……”


    李文軒說道:“確實是很巧,巧得很!”不過李文軒說話並沒有看著完顏亨,而是一直盯著扈南鬆,他萬萬沒想到扈南鬆會與完顏亨在一起,如此一來,嶽盈之前不肯說出那個奸細的身份,李文軒一直很是不理解,但是那個奸細若是扈南鬆的話,也就難怪嶽盈不肯說明了,試想若是告訴扈鈺,說他的公子投靠了金人,叫他這位洞庭水幫的總鏢把子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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