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雪卻說道:“乍一聽挺好的,可是這去燒糧草……這軍營裏麵原本就是十分的凶險,囤放糧草的地方一定更是重兵把守,那又怎麽能容易?叫我看,還是罷了吧。”


    嶽盈說道:“我也知道此事不易,但是咱們想要進城,暫時怕是隻有這一個辦法可行了,並且,這也要看看咱們這位李少俠輕功究竟如何了。”


    隨後嶽盈又道:“不過此事咱們不可著急,一會我與文軒再到樹梢上瞭望一陣,我雖說不曉得金兀術的排兵布陣之法,但我爹爹的軍營卻是見過的,應當能找到他存放糧草的所在,就算不能確定,也是八九不離十,然後今晚讓文軒先獨自一人進去探探路,一來弄清楚囤糧的準確地方,再者將營地裏麵的道路認清,回來之後畫個草圖,如果一切妥當的話,那咱們明天白天就好好休息,等到明天晚上再行動,先燒糧草,再闖再趁亂金兀術的連營,哈哈!”


    嶽盈說的興起,竟是一邊說,一邊就站起來向著金兀術連營所在的方向指指點點,當真就向是在指揮著兵馬一般,李文軒與嶽盈都是在偷笑,不過誰也沒出聲,畢竟不管是誰攪擾了嶽盈的興致,那可是有的遭罪嘍。


    當下李文軒與嶽盈又爬上樹梢,嶽盈瞧了好一陣,在前麵那處營地的右端找到了一處地方,好像是囤放著許多的麻袋包囊,搞搞的隆了起來,且周圍看守的兵丁著實不少,便估摸著這兩處應當是金人的囤糧所在,隻是兩人距離太遠,看不真切,誰也不能確定這就是。想要找到一條可以貫穿連營的道路,可是遠遠的望去,哪能看的清楚?想來也隻能靠李文軒親自去一探才知如何了。


    這個土丘距離金兵的連營不遠,時不時的總有金人的騎兵經過,若是長久待下去,遲早都會被金人發現的,三人商量了一下,為了保險起見,便暫且退去了,三人走了一個多時辰的路,在一條小河邊找到了幾戶人家,可李文軒上前敲門,一連幾間都是沒有人應聲,直到敲到了最後一間,才算是有一個老者給開門了。


    這個老漢姓王,家裏一共有三間茅屋,但是住在這裏的隻有他一個人,王老漢領著李文軒等人進屋,隻見其餘的兩間屋子早已經是滿滿的灰塵,先是空置已久了,李文軒隨口問道:“王大伯,這家怎麽隻有您一個人啊?”


    王老漢說道:“都沒啦!”


    李文軒語塞,不好再講下去了,嶽盈在一旁問道:“現在金人打過來了,我們在路上看到許多老百姓都逃向別的地方去了,您老怎麽還在這裏不走呢?”


    王老漢說道:“我這麽大歲數了,有什麽好逃的?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裏去?”


    嶽盈說道:“從這裏向南,或者向西都是可以的呀,那些地方總是不會有金人的,老百姓的生活也能過的安穩。”


    王老漢輕輕哼了一聲,說道:“一邊是燒殺擄掠的金狗,一邊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大爺,逃到哪裏不都是一樣?與其來回奔走勞累,我還不如就在這裏好好呆著,活一天便是賺上一天的功夫,想來那些金人的官兵,瞧見我這個糟老頭子,也沒心思來搭理我。”


    李文軒說道:“王老伯,怎麽能這樣說呢,金人是壞人,這個是不必說的,可咱們大宋的官,許多也都是好的啊。”


    王老漢說道:“年輕人啊,你們都是年輕人,我看你們的穿戴也都是有錢人吧?並且現在正在打仗,別人都是避禍都來不及,你們卻到這裏來,想來都不是一般人。”


    李文軒說道:“我們……”


    王老漢沒去管李文軒,隻是繼續說道:“那年咱們的皇上被金人打的一路難逃,一直逃到了海上,這些事情你們都是知道的吧?”


    嶽盈點頭說道:“不假,確實有這樣的事情,不過隨後咱們大宋的將士就陸續匯聚,與金人交戰,金人終究還是退回了北方,並且他們走的時候還在黃天蕩吃了一個大敗仗呢!”


    王老漢又哼了一聲,說道:“你這是光撿好的說,可你又知道我們這些鄉下老百姓怎麽說?”


    嶽盈問道:“這話怎麽說?”


    王老漢說道:“都說咱們大宋的皇帝,隻管自己的快活,不管老百姓死活,金人一來他就跑了,皇帝都跑了,當官的就更不用說了,官也跑了,當兵的誰還打仗?那時候官軍見了金人就是望風而逃,最後剩下的,就是我們這些跑不了的老百姓遭罪了!”


    嶽盈愕然,因為這王老漢說的確實是實情,那年金人鐵騎南下,所過之處無不生靈塗炭,皇帝領頭逃到了海上是事實,許多官軍不敢與金人交鋒,也是事實。


    王老漢又道:“皇帝那時候跑了也就罷了,可是他回來之後呢?不想著讓我們這些老百姓休養生息,也不想著打回去報仇雪恨,他可倒好,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他自己選宮女,我家就一個閨女,讓這地方官的給看中了,說是要待到宮裏去享福,說是享福,誰有不知道這一進去,姑娘的一輩子就沒好了,我們說是舍不得,可那當官的硬是給強拉了過去,我本來還有一個老伴兒,我倆老了就指望著這一個閨女了,沒想到……我那個老伴兒脾氣硬,閨女被帶走不久,就氣的病啦,躺下就再沒起來過。”


    李文軒近些時間在江湖上交往的多是江湖客,見聞多是江湖事,其餘的事情都是不甚了了,聽這老漢一說,隻覺得當朝的皇帝昏庸無比,在桌子重重一拍,說道:“那皇帝也太不是東西了!”


    嶽盈嚇了一跳:“叫道,你不要命了,這話是要殺頭的!”


    蘇晴雪也拽了拽李文軒,叫他不要亂說話。


    那王老漢歎道:“罷了,罷了,都是過去的事情啦!難得有你們幾個年輕人肯賞臉到我這裏來坐坐,我與你們講這些做什麽啊,唉,人老啦,都糊塗了,你們幾位先歇著吧,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去,鄉下人家,這沒什麽好吃的,還得叫你們幾位將就啦!”


    蘇晴雪從荷包裏取出了一小塊銀子,說道:“老伯,這銀子您拿著吧,算是我們三個的飯錢了,另外你這裏若是方便的話,我們還想借宿一宿。”


    王老漢看了那銀子,叫道:“哎呦,這麽多,我老漢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呢,我全部家當加起來也沒這一半多,我可不能要,這房子是空的,吃的也就是那些東西,你們隻要是不嫌棄這裏髒,隨便住,住多久都行,可要是給我錢,那我可是絕對不要!”


    王老漢說罷就轉身出門去,蘇晴雪家境殷實,在臨安城都是響當當的大戶,方才取的幾兩銀子在她看來著實不算什麽,可聽那老漢一說,手上竟是感到沉甸甸的。


    三人這就又坐了下來,聽過了王老漢的一番話,都是心情有些沉重,過了一會,李文軒忽然說道:“盈盈,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嶽盈問道:“你要……你是想幫這位老伯?”


    李文軒點頭道:“被你瞧出來了,不錯,你瞧他這麽可憐,老伴去世了,閨女也進了皇宮當宮女,他這往後可怎麽過?你爹不是功勞很大嗎?我想如果是你去求你爹向皇帝開口,讓她們父女團圓應當不難吧?”


    嶽盈幾次欲言又止,過了好一陣子才說道:“文軒,你可知道皇宮裏的宮女有多少人嗎?怕是有好幾千人,雖說是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但是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大臣敢去向皇帝開口宮女的,我爹又是武將,你叫我爹……我爹他就連皇帝給的賞賜經常都是推脫不要的,更不曾開口向皇帝要過什麽賞賜了,所以這件事情,我怕……”


    “唉!”李文軒說道:“罷了,我方才也就那麽一說,我也知道八成是行不通的。”


    嶽盈說道:“文軒,我知道你心好,可是有些事情咱們是做不得的,這件事情……回頭……回頭我試試……”


    蘇晴雪也說道:“這事情確實是管不了的。”


    李文軒歎道:“罷了,罷了。”


    過不多時,王老漢便給三人送來了一鍋清湯,還有幾個窩頭,李文軒還好,吃的習慣,不過蘇晴雪則是不然了,特別是蘇晴雪,隻是吃了一點就說是飽了,不再吃了。


    此處原本有七八戶人家,但是楚州戰事一開,有進城避難的,也有逃到其他地方去的,所以李文軒等人來的時候,先前敲門的幾家都是沒人回應,這地方最後就隻剩下了王老漢一人。


    這裏四處有許多的林子,嶽盈本是叫李文軒下午好好歇息的,李文軒卻沒閑著,一人鑽到林子裏麵,沒多大功夫,就打了兩隻麅子回來,全都交給了那王老漢,李文軒心想:“王老漢不肯要我們的銀子,這些麅子肉十分可口,兩張麅子的皮倒也能賣點錢,按說他總是能收下的。”


    晚上三人與王老漢一同飽飽的吃了一桌麅子大餐,然後等天色快黑了,蘇晴雪留在了王老漢的家裏,李文軒與嶽盈則是又向金國大營去了。


    嶽盈輕功大不如李文軒,加上此時對連營之中地形還不熟悉,便對李文軒左右交代了許多的話,隨後便在白天的那個土丘上藏好了,李文軒則是獨自一人趁著天黑向軍營摸了過去。


    想要混入金兀術的軍營確實是不易,嶽盈又對李文軒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不要與人動手,也不可挾持了人來問話,以免暴露了行蹤,叫人起了疑心,那日後就更難過去了。


    終於,李文軒在營外潛伏了有小半個時辰,這才瞧見了前麵金人的兩隊巡邏騎兵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就要換崗巡查一次,而也就是在這麽來回中東的功夫裏,前麵恰好露出了一個空當,兩隊巡邏騎兵全都瞧不見那裏,隻不過這個空當的時間非常短,尋常人就算是全力奔跑,也是闖不過去。不過這點時間對李文軒來說卻是足夠了,當下趁著那兩隊騎兵再次換崗的時候,憑著身法,跟一道風似的在兩隊人馬中間穿了過去,任誰也沒瞧見他。


    李文軒過了這頭一道巡邏的人,心中已經是十分的歡喜,剛要縱身躍起,從木牆上翻入大營,可這一起身,卻聽腦袋上麵有人叫道:“什麽人?”


    李文軒下了一跳,斜眼一看,原來自己腦袋頂上麵有一個三丈多高的箭塔,箭塔上似乎有人正向下探頭探腦的望著。


    李文軒二話不說,足尖一點,直直的向上跳了過去,背心貼著箭塔的底端,雖說是隔著一層厚木板,但也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在他上麵有幾個人的腳步在走來走去。


    隻聽得上麵有人說道:“咦,我方才明明看到這裏好像有個人影的,怎麽眨了眨眼,一下子就沒了。”


    隨後有人罵道:“毛病!一驚一乍的,要嚇死人啊,這哪裏有人,就算是有,那有也是鬼!”


    之前那人又叫道:“你別胡說,大晚上說這個,一會萬一要是真的撞上了,有的你哭呢!”


    李文軒心中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有驚無險,但一時也不敢亂動,又過了好大一會,這才從箭塔上輕輕跳下,順勢落入了大營之中。


    方才在箭塔之下差點被發現,李文軒也更加小心了,朝著白天嶽盈看到了那處像糧倉的地方一路摸索,不過卻是比進來的時候小心多了,所以這中間巡邏的兵丁雖多,但李文軒憑著功夫輕來輕去的,倒也沒花多大功夫就到了白天看的那地方,不過此處李文軒再想憑輕功進去就有些不太可能了,因為那個地方的四周全是戍衛的兵卒,任憑你輕工再怎麽好,想要過去又不被人瞧見,那也是不可能的。


    李文軒這一趟來有兩件事情,一是要探探金兀術營中囤糧的所在,再者就是摸清楚道路,如今麵前這個地方進不去,那這一件事情就是泡湯了。


    李文軒正在發愁,打對麵有一對巡邏兵向李文軒走了過來,李文軒見狀當即彎身鑽進了旁邊的一處帳篷,這個帳篷李文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瞧過,是空的,躲進去自然沒有什麽不妥。


    不過等那隊巡邏兵丁走了過去,李文軒要出去的時候,卻是在那帳篷的一角瞧見了幾套金國士兵的衣衫,當下有了主意,心想:“盈盈怕我暴露行蹤,不叫我與人動手,但是我偷他一套衣服應當不礙事吧,這麽大的地方,丟幾套衣服自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李文軒將衣服換好,又悄悄的鑽到了帳篷外頭,看到遠處有一隊士兵向那個貌似糧倉的地方走了過去,李文軒在這裏已經瞧了好長時間,知道這一隊人有時候在外頭巡邏,有時候也會進那個像是糧倉模樣的地方裏麵去,當即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到了最後那個士兵的身後,就跟著他們一道向前走著,李文軒腳步極輕,這一隊人自然沒有人發現的了他。


    李文軒跟著這隊人在外頭轉了一圈,最後總算是“堂堂正正”的進了白天所看的那地方,李文軒找了個蔭蔽的地方,抽出身來,隻見這裏確實是堆放著無數的麻袋與草料,李文軒隨意扣開幾個麻袋,果然都是糧食,當下心中大喜,知道嶽盈白天所看的不錯,於是瞧到那一隊人要出去的時候,又飄到了那人的身後,打算依葫蘆畫瓢,怎麽進來,再怎麽出去便是了。


    李文軒跟著這一隊人進來的時候沒人阻攔,出去的時候也是如此,李文軒心中送了一口氣,沒想到這第一件事情竟是如此的輕鬆,可就在李文軒十分得意的想要找地方脫身的時候,卻忽然聽人叫道:“那個……你!”


    李文軒心中猛然一凜,覺得這話是衝著自己說的,不由得回頭一望,隻見一個看起來約莫有三十歲,十分健碩的金國人正指著自己。


    那金人看李文軒回頭看他,便又道:“對對,你,就是你,過來!”


    李文軒回頭的時候,前麵的那些人也都回過頭來去瞧,自然都看到了李文軒,而方才一直被李文軒跟在身後那人更是嚇了一跳,納悶何時自己身後多出一個人來?


    這一隊人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十夫長,他不認得李文軒,憑空的多出一個人來,心中當下有了戒備,正要盤問,可之前叫住李文軒的那個金國人卻衝他們擺手道:“你們走吧,沒你們的事情了!”


    那十夫長似是比較尊重此人,見他喊住了李文軒,又叫自己離開,想來他們定當是相識的,當下帶著其餘的人繼續巡邏了。


    李文軒心中忐忑,並看麵前這人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倒是一把好手,便也將之前運著的內勁偷偷卸了去,更是故意將腳步走的淩亂,不叫人瞧出來自己的功夫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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