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在遠處的地平線上搖搖欲墜,在落日的餘暉中,寧州市區一片狼藉,大街上四處可見沒處理的屍體和殘餘的積水,在烈日的曝曬下,空氣中四處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氣。


    馬上就快入夜了,一些白天在附近建築施工,架設激光發射器以及監控器的工人此時也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紛紛向通往地下通道的方向趕去。在經過一處舊有超市的時候,一位年輕的工人和其他同伴道別,他沒有按往常走的路回去——他打算去超市裏碰碰運氣。


    想他這種做法大家已經司空見慣,隻是有幾個同伴好心的勸告:“別耽擱太久了,把命搭上就不值了。”


    “放心吧,知道了,身份證給你,記得幫我留飯,有好東西肯定分你們一份。”


    “記得要一個MP3,最好能找幾節可充電池……”


    “多帶幾台風扇……這天帳篷裏睡覺能熱死人……”


    “也要我能拿的開啊,”被叮囑的年輕人笑道,“總之我盡量吧,能帶多少帶多少。”說完之後,他把背上的包拿下來,將裏麵的工作工具交給同伴,讓他們給帶回去,而他自己隻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打開保險,然後接過同伴遞過來的一頂帶照明燈的帽子戴上,試了試能亮之後,整個人異常敏捷的鑽進黑乎乎的建築內。


    自從戰爭開始以來,這種事情在全世界已經開始變得司空見慣——原有的經濟秩序被打破,但人總是需要生活,政府現在能做的隻能保障他們基本的生存,而在生存之外的事情,就要靠他們“自己動手”了——這位年輕人所作的事情,就是從這座城市中“撿”一些東西回去,自己使用,或者從黑市上換取其他自己需要的東西,說好聽點叫“資源合理化利用”,說不好聽點,就是偷竊,偷竊整座城市中的無主之物。


    Z國政府暫時還沒空給這種民間行為定性,一般來說也是民不究官不舉,但在卡梅爾聯盟範圍裏,已經在意識網裏公開為這種行為辯護——林泉認為,戰爭期間不應該以和平時期的道德來要求,那些城市中的物品雖然在戰前是其他人的,但真正這些物品真正的主人無法對其實施使用權,這樣隻能造成資源的無端浪費——所以卡梅爾主張說物品所有權以進入安全區域(包括地下城市和軌道)後“實際控製”為主,也就是說,東西在誰手上,那就是誰的,而不管這種東西真正來源,因為戰爭中,最大的成本已經不是物品本身價值,而是把它拿進安全區域的過程。


    洪水剛剛退去沒幾天,這座昔日的商業大廈內部還彌漫著一股潮氣,這股潮氣和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臭味混在一起,讓年輕人隻敢用嘴巴呼吸。


    這棟建築他已經來過兩三次了,地形可以說已經相當熟悉,在上二樓之前,他帽子上的燈一次都沒開過——一樓大多都是賣化妝品的,實用性的東西最少,一般來說,三四樓那些賣生活、電子用品的區域才是他真正關心的目標。


    他一邊在腦子裏盤算著準備拿的清單,一邊借著窗戶透進來微弱的光線四處觀察,窗外的落日已經快完全消失,一想到徹底陷入黑暗的場景,年輕人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沒用一會功夫,他就來到自己要找的區域。


    相比起一二樓來,這裏多少還顯得井井有條,地上隻有一些自動滅火裝置撒的水痕,大部分的物品還排列在貨架上(如果還有的話),他先很老練的走到箱包專櫃,找來一個大號行李箱以及一隻登山包,然後按照他心中擬定的單子,他迅速在商品區搜索起來,看到中意的就裝起來,索性這裏大部分物品還沒有被搜光(除了像他這樣的平民,許多施法者也以政府名義做這種事情,效率可比他快躲多了),不一會功夫,行李箱就已經變得變得沉甸甸的。


    在下樓的時候,看著上樓的方向,他忍不住猶豫了片刻——樓上是食品區,所剩的東西不多,但如果運氣好的話,也不是沒有機會找點東西——一想到這些天來,政府供應的白飯加白菜蘿卜湯,他還是放下了行李箱,快步沿著樓梯上樓。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傳來一陣沉悶的爆炸聲響,他並沒有因此而驚慌,而是通過樓梯口的窗戶小心向外張望了一下——夜色很重,除了天上幾架例行巡邏的飛機,他幾乎看不清什麽,他猜測應該是和之前的幾天一樣,敵人發起了進攻,這爆炸可能是聯軍的反擊,也可能單純是意外,比如煤氣管道泄漏爆炸之類的,這類事情經常會發生,但一般都影響不大——敵人進攻的重點都是地下城市,就個人角度來說,地麵反而相對安全一些。


    他剛剛收回視線,準備繼續自己的“工作”時,突然間,外麵閃過一道炫目的白光,這白光就像一道至銳的劍鋒劍鋒,劈開了籠罩著城市的整個夜色,刹那間,城市就像變回了白天,在這光芒照射下,這位年輕工人幾乎可以將整座城市一覽無餘——城市的大街小巷之間,無數穿著黑色服裝的敵人正在大街小巷間飛快穿梭,與此同時,整座城市無數不在的自動武器就像一座被點燃的火藥庫般,各種顏色的光芒四射飛濺……


    戰爭爆發了!這個念頭在年輕人腦中如閃電一般炸響,他第一個想到的念頭就是立刻跑回地下城市,然而看了一眼窗外,他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交戰的區域已經完全覆蓋了他回去的路。


    “好看麽?”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陰冷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啊!”這個如鬼魅般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他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發出一聲尖銳的叫喊,回過頭的時候,他看到麵前出現一個完全陌生的,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他試探性的迎上這眼神,卻又立刻收了回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在他心中浮起。


    年輕人下意識對對方舉起手中的槍,然後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這是一個好問題,”對方開始上下打量他,這目光就好像一道激光,看的他渾身不自在,“田軍,聽過這個名字嗎?”


    也許是因為緊張一時沒想起來,也許他確實沒聽過,畢竟關於田軍的那些新聞都是幾年前的了,在這個信息時代,要接受一個人的名字和忘記他同樣容易,年輕人隻是搖了搖頭,不過對方地道的寧州話還是讓他放下心來,他將槍放下後,又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你來幹什麽,我就來幹什麽。”田軍說話時,他整張臉都因為外麵照明彈的光芒,在光與影的界限之間不斷閃爍。


    這句話提醒了年輕人,到現在為止他還沒吃飯呢,回去吃已經是不可能了,看來隻能在這裏熬上一夜,等明天再回去,想到這裏,他又隨口問道:“樓上還有吃的沒?”他注意到這個所謂田軍的人是從樓上下來的,因為樓上原本關的門現在是打開著的。


    “有,但不多了,”田軍轉過身,一步一步的跟上對方上樓的腳步,一邊回答,對方進門之後,他又自言自語的加上一句,“現在差不多夠了。”


    十幾分鍾後,田軍在這間昔日的超市內,用現成的燒烤炭火架起了一個小燒烤爐子,在等待火旺起來的過程中,一邊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激烈的交火場麵,一邊動手處理今天難得的豐盛晚餐,就像一個普通人在家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夜宵一樣。


    “你應該多關心一點新聞的,”在用餐的過程中,田軍對地上的屍體說話,“不然我還可以跟你多聊一會……你看現在,多可惜,多浪費,我一個人真心吃不完。”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不記得我也沒什麽”,說到這裏,田軍似乎被勾了什麽美好的回憶般,閉上眼睛開始暢想,過了一段時間又睜開眼睛,把剛拿到的手槍在手裏隨意把玩,“是我的錯,是時候該加深一下你們的印象了……當然,有本事,你現在就把我殺了。”


    最後這一句,他是說給伊凡聽的,他知道伊凡聽的到,但對方不會那麽輕易殺自己——因為自己對他還有價值,因為自己是伊凡和帝國意識網的相交點。


    自從被伊凡“控製”後,他就知道自己可以說隨時處在死亡邊緣,這種被支配的屈辱和竭盡全力都無法反抗的絕望就像一個噩夢,終日糾纏著他,然而他又不甘心就這麽死去,自殺是最軟弱的投降方式——他這輩子不希望輸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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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田軍眼裏,在這場以他身體為平台的“遊戲”中,他贏的標準很簡單,那就是伊凡終於忍不住殺死他,就像一個人玩遊戲打不過電腦,於是將這個遊戲徹底刪除了一般,如果是因為他自己的原因而死,伊凡是不會管他分毫的,就像之前他被卡梅爾監察人員追殺了近半個月,幾次麵臨生死邊緣,伊凡都沒有出現過,田軍覺得自己已經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思路,或者說底限——在雙方約定的“遊戲規則”內,不親手殺死自己。


    如果說田軍現在活著還有什麽“希望”的話,那也許就隻有一條——挑戰這條底限,而現在,似乎就是絕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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