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普通的地下停車場內,數百名神色肅穆的黑衣人員雙眼緊閉,雙眉深鎖,如同一群坐禪苦修的僧人,但誰都沒辦法知道,這些人的意誌卻在數公裏之外,無情的收割生命,在他們周圍,一群拿著刀劍的普通士兵正堵在出入口位置,眼神中充滿戒備,觀察著周圍任何可能的異常。


    在人群當中,突然突兀的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身影,當士兵們剛剛在腦海中出現“戒備”這個思維時,這個身影又消失了,仿佛他從未出現——但在那個身影附近,幾具已經頹然倒地的身體卻提醒著他們,剛才他們看到的是事實。


    “記住,你們是如量子般的精靈,是永遠看不見的鬼魂,是並不存在的存在,是從天而降的閃電!”


    這句話是卡莫在第一次接受魔法虛擬對抗之時,當時他們的那位教官對他們交代的話,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這句話文縐縐的,有些“酸”的過頭,但當他真正置身於魔法戰場時,卻感覺即使再多的語言,也無法比擬這幾句話對魔法對抗要點的精辟總結。


    卡莫現在就感覺,自己已經真正成為了這樣的幽靈,他的眼睛無處不再,就像死神一樣在建築,街道間徘徊,他的身影在這座滿是鮮血和死亡的城市之間,就像一個幻影般閃爍,每一次閃爍,他都能帶走幾條生命,就像這些生命從來不存在過一般。


    敵人顯然已經發現了他們,並開始尋找他們,但他們找不到,因為就算是卡莫自己,也不能確定自己的方向,他感覺自己就像空中飄落的一片紙屑,每一個翻滾,每一次轉向,都是完全隨機而混沌的,他腦中的想法此刻隻有一條,一條最簡單,就像在腦中釘死的一條程序——空間門,黑色,殺!空間門,黑色,殺,黑色,殺,殺!


    “快,像閃電一樣快!快到你還沒看到目標,就已經奪走他的生命,快到敵人還未嗅到危險,就已經處於死亡!”


    在卡梅爾的時候,卡莫曾經參加過軍方最嚴格的魔法對抗測試——在100個截然不同的空房間內,每一個房間內都隨機掛著一張圖片,圖片上畫著敵人,人質,以及任務目標,他們要做的就是釋放出空間之眼,依次穿過這些房間並觀察,人的行動則緊隨其後,然後根據不同的內容,對圖像釋放不同的魔法,如同是敵人,那就用魔法破壞圖片,如果是人質,就將圖片轉換位置而不破壞,如果是任務目標,則將圖片拿過來放在身上。


    按照當時安娜為“特種部隊”訂下的標準,整個測試的完成時間如果保證在3分半分鍾以內,並且保證施法百分之95以上的準確率,就算合格,這個標準在大部分“魔法軍人”看來,非常嚴格,因為按照這個標準,也就是說平均每個人每次觀察、決斷的時間僅有兩秒出頭,而卡莫當時的成績,僅僅用了兩分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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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當時測試現場,吳同的話來說,他這麽快的反應和“操作”,不去打電子競技可惜了。


    現在的場景對於卡莫,就像一場簡化版的測試,在這裏,他甚至不需要從圖像內容來分辨敵我,隻要把握一條——身上穿那種標準的黑色服裝,就是敵人。


    卡莫殺人不像皇帝的軍隊,用割斷喉嚨這麽血腥,最重要是浪費時間的手法,在屢次的魔法對抗中,卡梅爾軍人已經發現,空間之手施法時動作幅度越小,遇到的阻力越小,施法速度也就可以相應得到提升,皇帝手下的這些百夫長在卡莫看來,就像劍客看待殺豬匠一般,就是完全的莽夫,相比較而言,卡梅爾軍人的手法就顯得精致,而且藝術多了,沒有鮮血,沒有傷口,甚至連臨死前掙紮都沒有——卡梅爾軍人唯一做的就是,用他們手中的軍用匕首,輕輕劃開深藏在脊髓椎管中央的神經組織。


    卡莫他們這支部隊接到的任務是:盡量擾亂敵人,如果有條件,為被包圍人群打開生路。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名冷兵器時代,陷入敵陣的騎兵,每時每刻都在麵臨死亡威脅,也每時每刻對周圍的敵人造成傷亡。


    再次出現,在一條正在遭受屠殺的大街,最近的空間之眼僅僅距離他不到半米,但對方還未反應過來,卡莫就消失了,留下地上一顆即將燃爆的閃光彈。


    在這座城市成千上萬的空間之眼中,沒有人能認出哪些屬於卡梅爾,哪些屬於皇帝,在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街道巷落中,沒有人能知道剛剛出現的身影,下一次會在什麽地方出現,敵人門唯一能做的,就是瞪大雙眼,握緊手中,或者思維中的武器,就像一位麵對投手的棒球手,全神貫注,抓在對方出手之後,消失之前,命中他,殺死他!


    ……


    維倫的幾百名百夫長正在和大部隊一起,參與這次“史無前例”的大圍獵,包圍圈已經漸漸合圍,維倫正在對幾百名百夫長傳達在他看來,這場戰爭最後的作戰指令:“揚起你們的刀劍,收割他們的頭顱,就像鐮刀收割麥子,就像洪水淹沒大地,完全釋放你們的憤怒,完全釋放你們的殺戮,這是陛下的意誌,沒有憐憫,沒有仁慈,沒有俘虜,為了已經死去的人,他們需要為自己的傲慢而付出代價!”


    意識網中,百夫長們轟然應諾,然而就在下一刻,維倫就敏銳的感覺到,其中有兩位突然失去了聯係。


    維倫睜開眼睛,那兩個消失的部下還沒有完全死去,他們就離自己不遠,渾身就像觸電般抽搐著,身下屎尿橫流。


    旁邊的一名哨兵很快報告,說剛才有一道藍色的身影一閃而過,就像一道閃電。


    “是魔法偷襲!”維倫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隨後他叫來了更多的士兵,喚“醒”了幾名正在參加“圍獵”的百夫長,然後告訴他們,如果有任何人用魔法出現在附近,在最快時間內殺死他!


    百夫長們做好了十足的準備,然而在接下來兩個魔法時的時間內,這道閃電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維倫知道這道閃電並沒有停止,從和其他萬夫長,以及來自兆夫長的命令他知道,現在有許多閃電一直在城市內肆意穿梭,其中有十幾名被萬夫長及時擊斃,但更多的還在繼續製造死亡和混亂。


    這種戰術對於曾經做過兆夫長的維倫來說,並不陌生,在當時他負責的前沿陣地,基本上每挖到一個“有料”的洞穴,就會遭到“耗子”類似的攻擊和騷擾,當時對付這種戰術的方法也很簡單,因為每一名法師的精力以及注意力都是有限度的,所以這種情況最多維持幾個魔法時之後,就會逐漸衰弱,兩次空間門的間隔會越來越大,當這個間隔變得足夠大,大到在百夫長們定位他,找到他,殺死他之前,還來不及逃走的話,耗子就會被殺死,甚至活捉。


    但現在的維倫知道,以往那種被動的戰術在這裏不再適用了,因為在這裏,存在著一個類似帝國,同樣由意識網組成的團體,他們的魔法不再是山間小溪,而是無數支流匯聚而成的江河,源頭不絕,永無止境。


    一道新的閃電再次出現,就在兩名百夫長眼皮底下,帶走了一位百夫長的生命。


    維倫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但他沒有怪百夫長,因為剛才就連他自己也未反應過來,對方的施法速度和技巧近乎完美,如同閃爍的幽靈,他知道,光靠自己一位萬夫長,是沒有辦法對付這樣的敵人的。


    然後是第三次出現,第四次……


    就像嗅到了鮮血味道的豺狼,這些閃電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他們似乎已經發現這些百夫長沒有反製的手段。


    事實也正是如此,兩名百夫長一次又一次徒勞的對著剛剛出現的身影揮動長劍,但每一次都落後一步,就像兩名技術拙劣的棒球手,而對方的球則投出一個接著一個的好球,並準確落在接球手的手套中。


    如果這是一場比賽,那雙方一定差著好幾個層次。


    “所有人停止施法,疏散!”維倫果斷下命令道,大部隊的行動即使再重要,他也不可能如此坐視單方麵遭受屠殺。


    ……


    因為恐懼,克萊爾和父親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就在他們每次周末都來的中央公園草坪上,在她身旁,兩名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孩豈不成聲,其中一個就像神經質一樣,不斷的按著手機刷推特,口中不斷喃喃自語:“救救我,救救我!……”


    更多驚恐的人群還在成群結隊的朝他們的方向湧來,就像一波又一波被狂風驅趕的海浪,源源不斷的朝這裏匯聚,人群中隨處可以聽見孩子的哭聲,以及因為踩踏發出的哀求,這些聲音和大量的尖叫怒吼雜合在一起,就像一首業餘水平的交響樂。


    在視野的盡頭,那輪金色的太陽正在緩緩墜入由高樓大廈組成的,凹凸不平的地平線,克萊爾回過頭,看著陽光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拖了老長,所有人的影子被鑲嵌在大地上,不安的躁動著,仿佛黑色燃燒的火焰,陽光就是這火焰燃燒的煙塵,就是金色的絕望。


    人有靈魂嗎?死後有天堂嗎?克萊爾不知道,但她認出不遠處,幾位來自聖約翰教堂的牧師正在親吻著十字架,手持聖經,虔誠的進行集體祈禱,一些信徒圍繞在他們身邊,渾身如篩糠似的發抖。


    他們是在祈禱上帝嗎?克萊爾不知道,她問父親,父親隻是說,什麽都別問,如果你害怕,那就祈禱。


    “哦。上帝,我哀求你,用我的全部,直升機,空間門……總之,什麽都好……什麽都好!”一名軍官跪坐在牧師麵前,嘴裏機械的重複,就在20分鍾前,他還信誓旦旦這裏的人都會得到拯救,然而隨後看到成群的直升機編隊一個接一個盤旋墜地爆炸之後,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在包圍圈的最外層,還沒有徹底絕望的人們開始用僅有的武器發起抵抗,他們用刺刀,用棒球棍,用公園裏的鐵欄杆,用他們能找到的任何工具,對著空氣中那些黑點揮舞,臉色猙獰而可怕,就像一群對著星空跳舞的原始人。


    然而他們的舞蹈並沒有嚇住任何人,隨著包圍圈的收緊,不願意退卻的那些人就像花朵一樣,一個接一個的綻放,大地飽飲了他們的鮮血,堆積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草坪上,就像被隨意丟棄的人偶。


    人群中的軍人已經從軍用電台中,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原本以為會得到支援,許多對魔法不了解的人以為再不濟,卡梅爾也會伸出援手,然而他們錯了,持續性的空間門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維持,隨便一個百夫長就可以輕易的破壞,從而讓逃生通道變成地獄入口,十幾分鍾前在公園中央,卡梅爾人就曾經嚐試過一次,然而這個空間門裏隻走了8個人,就遭到了破壞,第九個人則在現場留下了他的半邊身體……之後卡梅爾人就再也沒嚐試過。


    軍人們已經開始按照政府方麵的指示,動員所有公園裏的人向公園北方進行“突圍自救”,人群中,所有穿著軍裝的人都被優先挑選,在突圍的時候,這些人將走在前麵,第一批迎接死亡。


    克萊爾親眼看到一名更高級的軍官前去拉那名精神已經崩潰,跪在牧師前的軍人,他劇烈的搖著頭,哆嗦著嘴唇,拒絕履行命令,那名軍官直接掏出手槍,對他說:“軍人的職責,就是在大家需要你的時候,先死。”然後扣動了扳機。


    被擊斃的軍官頹然倒在牧師懷裏,眼睛瞪的老大,牧師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伸出手去合上了他的眼皮,嘴裏低語:“塵歸塵,土歸土,讓往生者安寧,讓在世者重獲解脫……”


    克萊爾隨後也在父親的帶領下,匯入了準備突圍的隊伍——作為平民,他們被安排在隊伍的中央,這是相對安全的位置。


    就在組織者正在勸說更多的人加入這場突圍,放棄坐以待斃的過程中,在他們這支巨大隊伍的前方,突然傳來浪潮一般的歡呼。


    歡呼聲迅速朝著後方傳染,很快克萊爾就從人們的口口相傳中,了解了這歡呼的原因——在隊伍的最前方,接觸包圍圈最近的方向,軍人們發現組成包圍圈的黑點正在變得稀疏。


    此時陽光還沒有完全落山,太陽在地平線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弧形痕跡,那些黑點在這最後的餘暉下,還是可以勉強看清,克萊爾順中眾人的目光朝著前方上空眺望,那些黑點組成的煙霧仍然繚繞在周圍,但如果觀察的足夠仔細,在那些黑點最密集,組成一片厚實黑雲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見黑雲中央正迅速出現天空中,暗紅色的背景顏色,看起來,這團黑雲仿佛在被什麽瓦解一般。


    此時,雲層上空傳來了高速戰鬥機飛行的沉悶聲音,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不由自主的抬起了頭。


    “每一個想活著出去的人們!”和戰鬥機聲音同時出現的,是在隊伍最中央,一名軍官對著擴音器,竭盡全力的大吼,“朝著北方,朝著有光的方向,RUN!”


    隨著他這聲話音剛落,戰鬥機迅速從雲層中俯衝而下,經過他們頭頂,在靠近城市上空的位置,扔下了十幾個用降落傘綁著的,緩緩墜落的小點,這些小點以飛機飛行的方向,呈一條直線排列,幾秒鍾後,那些小點猛地綻放出劇烈的光芒,所有人在一瞬間都明白了,那是指引逃亡方向的照明彈。


    人群發出震天徹底的歡呼,對死亡的恐懼,對生的渴望,在這一瞬間以最純粹的狂熱爆發了出來:“RUN!!!”


    幾十萬人如同衝破堤壩的洪水,又像是規模浩瀚的海嘯,帶著一往無前的力量,向前方奔湧。


    也是在這同一瞬間,指揮這場戰役的億夫長毫不留情的一揮手:“阻止他們,殺光他們。”隨著他這一聲命令,空中盤旋的無數黑點猛地集體加速,朝著地麵迅速俯衝,就像一群聞到鮮血氣息的蝙蝠。


    短短的幾秒鍾後,在距離戰場十幾公裏以外的一處火炮陣地,八十多門榴彈炮接到預定命令,齊齊發出怒吼,按照預定彈道參數,幾十秒之後炮彈就會落在人群經過的道路附近,不過這些炮彈並不會產生切實的殺傷,它們唯一的作用就隻有一個——產生大量阻礙視線的戰場煙霧,掩護這次大逃亡。


    盡管這一係列做法有違當初的“軍事協定”,但是在這個時候,美國人已經顧不得所謂的協定了,現在就是緊急情況!現在就是必要情況!如果核彈能解決問題,總統先生可能一早就按下那個該死的按鈕。


    當來自空中的黑色煙霧接觸到衝鋒在最前方的軍人時,太陽也被地平線完全吞噬,唯一給這座城市留下的,就隻有一個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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