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根據封敬亭的介紹,這艘飛行器在達到最高速度的情況下,是可以完全擺脫太陽引力,超過第二宇宙速度,實現在太陽係內的“相對自由”,但是出於節省燃料的因素,這一次的飛行過程並沒有脫離過去太空飛行器借助星球引力,來完成漫長加速的過程。


    這一次飛船的路線,其實就是從地球背部出發,繞過整整半個圓圈,呈螺旋形到達最終目的地,也就是拉格朗日L1點,在那裏,地球和太陽的引力將達到一個基本的平衡,合力的大小剛好能維持飛行器圍繞太陽公轉的向心力。


    2g的加速度維持時間並不算長,隻有短短幾個小時,當飛船的速度達到預定的巡航速度以後,加速度就開始逐漸降低,最終徹底恢複到屬於太空的無重力環境中,此刻,飛船本身並不再提供任何動力,隻是任由力學規則影響,在地球的引力作用下,在太空中慢慢劃過一道近似拋物線的曲線。


    嚴可守被封敬亭叫醒的時候,這段陌生的太空旅程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房間內,所有的座位朝向都被調整至來時的反方向,嚴可守很快明白,飛船已經進入了減速階段。


    在太空中,飛行器的減速和加速一樣,是一個需要耗費燃料的過程,而對於一架太空飛行器來說,燃料就是它最寶貴的生命,如果失去了燃料,那就意味著飛行器將成為太空中一顆不受控製的石頭,不管上麵裝載了多麽高尖端的設備,也無法發揮作用,所以,大部分深空探測器為了能依靠有限的質量到達更遠的地方,節省更多的燃料,都選擇依靠引力的作用,在太空中依靠行星,做一次又一次的加速,在太陽係中做著逐漸向外的螺旋運行軌跡。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太空中的減速無疑是一件比較“奢侈”的事情,因為如果要回去,還得花費同樣的燃料來重複一次這樣的過程——不過考慮到這是一艘載人飛船,人員在其中同樣需要消耗物資,如果像普通探測器那樣,為了燃料效率而犧牲時間,可能反而劃不過來。


    高中學物理的時候,嚴可守就曾經聽說,勻速直線運動和靜止在沒有參照係的情況下,是無法分辨的,當封敬亭對他說飛船已經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眼前的監控圖像看起來和飛行過程中幾乎不存在什麽不同,此刻,飛船就停在太陽和地球的連線中央,在漫天繁星的背景中,因為反射的陽光,地球已經逐漸變為一顆更大的月亮,如果拋開這個參照物,星空中的一切都和剛出發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區別。


    封敬亭帶著嚴可守沿著來時的路,走出了艙門,這個過程中,嚴可守注意到,進來時,以及飛行過程中,飛船上的這些美國軍人大多都已經回去休息了,而在走廊中,則多出了一些戴著熟悉的通訊器,穿著卡梅爾製服,安靜的卡梅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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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敬亭告訴他,這些人乘坐飛船,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他口中的那個“農業項目”。


    “這個項目和魔法有關?”嚴可守注意到許多卡梅爾人胸前掛著的證件中,有許多明晃晃的魔法等級證書,這東西之前他在國內和日本也見過不少,根據趙真雪所說,在國內許多“施工現場”,哪怕對方隻是一個普通人,隻要胸前掛著這張證,他就是名副其實的大爺,施工方得像請祖宗一樣,以每小時幾萬,甚至幾十萬的價格,把這些人請到現場,等“裝神弄鬼”結束之後,再客客氣氣的請回去,就像迷信的人請算命先生或風水大師一樣。


    但是在這裏,這些“大爺”顯然看起來並不如描述中那麽值錢,反而看起來就像一般去工作的上班族一樣,在走廊上,嚴可守就聽見走的最近的兩個人,在一直談論“下班”回來一起去打遊戲雲雲。


    飛船的形狀是狹長的子彈型,截麵其實也就五六個房間大小,但勝在長度夠長,嚴可守跟著封敬亭晃晃悠悠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來到他說的目的。


    “是不是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在彎腰走進一道狹長的走廊時候,嚴可守指著入口處一個閃爍著綠光的壓力計對他說。


    嚴可守頓時就想起來,在他和嚴可守從風箏二型空間站走進這艘飛船之前,那個專門用來排空空氣的走廊前,就有一個和眼前一模一樣的壓力計,後來嚴可守還對他說過,壓力機上的綠色代表壓力正常,紅色代表真空,橙色代表低壓狀態,一般是正在抽氣,或者正在充氣的狀態。


    走進走廊之後,嚴可守看見,在這條長長的走廊一側,均勻的排列著一整排和自己剛才看到一模一樣的壓力計,這些壓力計大概每隔兩三米都會有一隻,顏色大多都是綠色,少數幾隻是黃色,在每一隻壓力旁邊,都有一扇直徑約為半米的圓形艙門。


    和他們一起進來的許多施法員工在紛紛用自己胸前掛著的卡,像賓館開房一樣,刷開了那些綠色壓力計旁的移動艙門,然後每兩到三人一組,熟練的鑽進這些艙門,一兩分鍾之後,伴隨著一陣陌生的氣流噴射聲,圓形的艙門顯示關閉,壓力計也隨之跳至紅色,走廊裏,另外還有幾名“施工人員”正湊在那些黃色的壓力計旁邊,一邊不耐煩的看著壓力指數緩慢上升,一邊討論著飛船上的夥食是如何難吃,聽起來就像普通員工在公司等電梯一樣。


    在一個標示著C412的艙門前,嚴可守如之前那些人一樣,檢查了一下壓力計的讀數,又透過艙門的透明觀察孔,看了兩眼之後,拿出掛在他胸前的紅色卡片,輕輕刷過之後,艙室啪嗒一聲打開了,嚴可守好奇的貓下腰,透過打開的艙門打開裏麵的情景,卻驚訝的發現,裏麵是一個隻能容納一人鑽過去的,約為兩米多長的狹窄甬道,在甬道的盡頭,是另一個和入口一模一樣的圓形門,同樣也已經打開,門裏麵是幾張分開的椅子,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儀表盤的東西,看起來仿佛和汽車有些類似。


    “這是?”嚴可守驚訝的直起身體,看了封敬亭一眼,猜測道,“救生艙?”


    “普通的工作動力艙,”封敬亭糾正,同時彎下腰,鑽進了甬道,“救生艙都有十字架標誌,體積也比這要大一點,而且,救生艙也沒有這麽麻煩的進入驗證程序,也沒有這種緩衝壓力的通道,直接拉開門就能進。”


    動力艙的空間比嚴可守想象的要大了不少,在爬進去之前,他本以為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大棺材”,就像汽車一樣,但是近來後才發現,動力艙的空間感要比汽車大了不少,他們進來的地方,其實是動力艙的底部,在他們頭頂,還有很大的一片空間,艙室的四壁上,也能看到許多像雜貨櫃一樣的格子,封敬亭介紹說,這些格子裏都放著很多十分實用的東西,比如有些是專門加熱食物的微波爐,有些放著用於“太空作業”的宇航服,一些存放著食物淡水,當然,還有一些是用於“緊急必要狀況”下,用來解決個人問題的,類似於真空馬桶的功能……


    在封敬亭熟悉的關閉艙門,檢查氣壓,檢查燃料,動力艙狀況的過程中,嚴可守則驚訝的通過眼前的強化玻璃,看著一個又一個,如同足球一樣的多麵體,就像一個又一個被飛船吐出的肥皂泡一樣,從他們噴射而出,與此同時,在他麵前一塊如電腦屏幕的操作麵板上,也出現了一列又一列的提示文字:


    C368與您的距離為216米,正在遠離,請注意。


    C395與您的距離為1475米,正在遠離,請注意。


    C542與您的距離……


    “這是在太空中防止碰撞提醒用的,”封敬亭檢查完畢之後,對嚴可守說,“一般也就是出艙和回來時會用到,就像汽車上的停車測距雷達一樣……你準備好啊,我開動力艙的水平可不怎麽樣,這東西比汽車難控製多了,要是覺得暈,你座位下麵有真空嘔吐袋。”


    話剛說完,封敬亭按動了儀表盤上的一個綠色按鈕,就在嚴可守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輕輕踩下右腳,嚴可守立刻就從背上傳來了加速感。


    確實如封敬亭所說,他的駕駛技術的確不怎麽樣,相比起從他們身旁掠過,如離弦之箭的動力艙,封敬亭控製的這個就像一個喝醉了酒的醉漢,又像一隻失去了方向感,暈頭轉像的小昆蟲,在巨大的飛船一旁直打轉。


    “封敬亭,又是你啊,實在不行可以讓電腦幫你開啊,”從儀表盤中的麥克風中,傳進來一個讓嚴可守意外的女聲,“怎麽,要我接過動力艙控製權嗎?”


    “等等,讓我再適應一下,這東西再怎麽說,剛開始也是我研發的。”封敬亭有些不信邪的從儀表盤中調出一個界麵,再一次確定自己的位置,以及目標的方向,然後手動調整了朝向,這個過程在太空中似乎有些困難,封敬亭經過幾次繁瑣的加速,減速,才終於勉強對正了方向,但最後踩下油門的一瞬間,動力艙卻完全飛往了與他預判的截然不同的位置。


    “哈哈,你又忘了切換推進器了,”麥克風中的女聲得意的笑道,“你現在得先切換左側的二號推進器,調整回來,對,再切換到右側一號,將俯仰角矯正一下,油門多給一點,又過了,快切右側四號……算了,你先停下來吧,再開得撞上母船了。”


    嚴可守聽的一頭霧水:“這動力艙有多少個推進器啊……這麽複雜。”


    封敬亭苦笑了一下:“不算幾個緊急的,有八個,分布在球形艙的各個方向,用於調整方向……算了,婷婷,你現在有空沒,有空的話你幫我開一段吧。”


    “行,”對麵的女聲回答道,“大多數人都很識相用電腦導航,我都很長時間沒上手了,對了,這次你們項目要幹幾天?”


    “三天。”


    “這麽短啊……聽說快結束了是嗎?”


    “對,現在是在做收尾調整,怎麽,聽你的口氣,你很失望啊。”


    “好不容易有點事做……誒,對了,以後你們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工程?”


    “這可要問你老公去了,”封敬亭笑了笑,“不過依我看,以後怕是不會太多。”


    換了人操作之後,動力艙的飛行立刻有了明顯的好轉,其中的差別,就像是從坐碰碰車,瞬間回到坐火車一樣,在一路的飛馳中,嚴可守靜靜坐在一旁,聽封敬亭和華婷婷有一句每一句互相說話,雖然他忍不住對華婷婷的事情有些好奇,畢竟她是名義上的卡梅爾“皇後”,不過還是老老實實保持著沉默,一言不發。


    隨著母艦在身後逐漸變小,剛剛如同一群飛蝗一般,蜂擁而出的動力艙群也開始逐漸變得稀疏,封敬亭說這些動力艙是都出去“施工”去了,但嚴可守卻始終不明白,也沒有發現,在這片茫茫的虛空中,究竟有什麽東西可以作為施工的對象。


    “到了,”隨著華婷婷這兩個字,嚴可守感覺到自己身體不受控製的前衝,不過隨之又被安全帶給拽了回來,“我先去喝杯咖啡,回來的時候還讓我開啊,那時候我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麽叫太空舞蹈。”


    “那還是算了,上次幾個人被你搞的吐了整整一艙,”封敬亭心有餘悸道,“我可不想再看著自己的嘔吐物在自己麵前飄。”


    關掉麥克風後,封敬亭控製著輔助操作程序,讓太空艙微微轉了一個方向,讓它對準太陽的位置,然後調整了一下觀景玻璃的暗度,很快,窗口中的太陽就從一個放射著刺眼光芒的巨大火球,成為一盞閃著光暈的溫和光團,封敬亭指著這光團中央,因為光度變暗,逐漸凸顯出來的,排列的整整齊齊,若有似無的其他小光點對嚴可守問道:“那裏,你看到了嗎?”


    嚴可守努力分辨了一下,因為迎著光,不是很確定的回答了一句:“那是……其他的動力艙?”


    “對,”封敬亭點了點頭,“注意那些動力艙旁邊,有沒有發現什麽?”


    嚴可守更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疑惑地說:“似乎……又有一些小黑斑?是太陽黑子嗎?”


    不過他又隨即否定自己的猜測:“太陽黑子也不會這麽整齊……那會是什麽?”


    “現在看的還不清楚,我們再接近一點。”封敬亭說著,讓電腦開始對動力艙緩慢的加速。


    隨著動力艙的運動,嚴可守很快發現,剛才畫麵中的那些小黑點,因為距離的接近,開始逐漸變大,並顯露出它們本來的形狀——那是一個又一個排列的整整齊齊,或方或扁的黑色方塊,從嚴可守這個視角來看,這些方塊就像是組成太陽這幅巨大拚圖中,被刻意摳掉的部分。


    隨著距離的繼續接近,這些方塊的麵積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大,而與此同時,在這些方塊中央,停泊的那些動力艙的亮光,也越發的明顯,很快,嚴可守就注意到,動力艙的大小,和這些方塊比起來,就像是放在一塊足球場中的足球一樣,小的可憐。


    黑色矩形開始變得越來越大,就像在太陽中生長的腫瘤一樣,逐漸吞噬了太陽的光芒,當嚴可守和封敬亭的這個動力艙最終在另一艘動力艙旁停下的時候,嚴可守這才注意到,眼前的這塊黑色幕布差不多已經遮蔽了眼前半邊的星空,而且,因為太空中沒有空氣和塵埃存在,也就沒有光線反射,黑色矩形的邊界已經徹底融化在黑暗的背景中,不過,漫天的繁星還是將它矩形的邊界大概描繪了出來。


    “這些都是?……”嚴可守探出頭,去看側麵相隔已經很遠的另一塊矩形,因為角度的原因,那塊原本正方形的舉行已經變成了豎直的長方形,相比之下,在那塊矩形上空的空間艙倒是顯得大了許多。


    “還沒看出來嗎?”嚴可守笑了一下,給出了答案,“這些都是空間門,每一個都是卡梅爾最大標準,麵積為2平方公裏,這樣的空間門目前一共接近三千個,這些空間門加起來的總麵積,大約有六千多平方公裏,可以滿足上億畝人造農田的光照需求。”


    “人造農田?”嚴可守等著眼前的黑幕看了一眼,“在哪?”


    “現在的確還沒有,”封敬亭說,“如果以後有的話,那應該就在這些空間門的另一端,現在這些空間門還隻是半成品,等以後,如果你站在這裏往裏麵看,應該能看到裏麵種著的作物。”


    “那現在呢?現在這些陽光都去哪了?”嚴可守想象著剛才自己在遠處,看到太陽中央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黑點,再想著這其中每一個,麵積都有2平方公裏之大,整整一百五十個足球場大小,他就為眼前卡梅爾製作的大手筆而感到有些不寒而栗,畢竟就在這些陰影的背後,是以陽光為生命之源的地球……


    雖然理智上他知道,這點麵積相比起地球的受光照截麵積,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且因為光的衍射,這些阻擋陽光的存在根本不會引起地球上任何反應,如果不借助天文工具,在地球上肉眼可能根本無法發覺太陽中出現的些許變化,但他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不安,尤其是看到眼前遮天蔽日的黑色陣列時,尤為深刻。


    “現在基本沒什麽大用,因為這些陽光沒有經過電離層,紫外線太高,不能作為照明光源,”封敬亭說,“暫時就是給一些這幾年快倒閉的太陽能發電站發電,偶爾也為其他幾個國家的核聚變項目供能,還有為等一些搞宇宙射線,高能物理提供光源……用途很雜,很多時候需要統一協調,所以作為測試的目標係統,的確是再合適不過,而且,這裏距離地球這麽遠,派人常駐的或維護的成本實在是太高,我們也希望,AI的出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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